达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六个人立刻就朝他扑了过来。
阿泰尔紧紧地攥着他右手边的楼梯扶手,咬紧牙关听着战斗中无力的声响。塔拉勒大笑着,看着那个男孩被解除了武器随后被猛推倒在地,然后转身移开了他的目光。阿泰尔捡起了一个罐子,然后将它扔到房间的另一边,砸在其中一个恶棍的头上。之后他跑了几步作为起跑,从他站着的高台跳了下去,跃过两盏吊灯,在另一边落地的同时撞倒了一个人然后夺走了他的剑。他一刀插进男人的腹部,然后跳了下去,这一切都不过是小菜一碟。
在他杀了三个人之后塔拉勒惊恐的嘘声才打破了战斗的迷雾。男人的嘴唇在微笑着,但是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说道:“啊是的,现在这才是我应得的尊重。”然后他转身逃向楼梯处,像一个暴露了本性的懦夫一样急急忙忙地跑了上去。
阿泰尔将达尼拽起来,而男孩却再次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剩余的手下狂吼起来,准备为了他们倒下的同僚报仇。阿泰尔咒骂他们,咒骂马利克,咒骂那个无用地倒在他身后、身侧的伤口鲜血直流的孩子,但是他举起了他的剑,然后微笑着面对前来的敌人。
——&——
没有警钟让他进入戒备状态。马利克忧心忡忡地度过了早晨。昨天阿泰尔拿给他看的那几张纸正夹在他的书里。那封无用的情书和那封那个奴隶贩子和他的黑市朋友之间的来往信件已经被再次藏匿了起来。他留下的是那封大导师寄来的信,他将那封信放在他的柜台上,和他收到的从马斯亚夫寄来的许多信件一起比较了一番。他拿着那张写着目标名字的信,比较着那个名字是如何书写的。
他久久地盯着那封信,犹豫不决。大导师是刺客组织的引导者,他们所有人中最为睿智的人。从马利克能记事起,他就已经在统领着他们了,而且一直都用温良但坚定不移的信念领导着他们。马利克的父亲是抱着这样一条真理送他去学习成为一个刺客的:大导师是世上一个刚正不阿的好人。他被要求去做的事情看上去像是不可置信,但是那些都是为了确保全人类的利益所必需做的事情。马利克对此深信不疑,现在也依旧如此。他信念中最重要的核心就是他的事业是正义的。
然后是这封摊开在他掌心上的信。然后是阿泰尔的脸和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他把我给了你。”那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了。在择婚之前,一个好男人会考虑到他孩子的幸福,但是大多数omega在年纪轻轻的时候被出嫁了,他们年轻得不知道什么是一个好丈夫。
但是阿泰尔脸上的那种表情纠缠着他。他脸上那种心神不宁、摇摆不定的表情,在他们遇见对方的那么多年以来,他的脸从来没有泄露过任何如此深重的表情。
这封信证明了大导师认识塔拉勒。这封信证明了塔拉勒曾经(被邀请)去过马斯亚夫。那个被流掉的孩子证明了阿泰尔在他被出嫁前有过性行为。仅仅只是阿泰尔眼中的神情证实了剩余的事情。
——
他的犹豫不决被外室里突然传来的一声肉体狠狠地落在石头上的闷响声打断了。然后是阿泰尔从上面落下来的稍稍安静一些的窸窣声。他的右侧满是鲜血,他弯腰掀起一张不属于他们的毯子。毯子下面露出一具呻吟着的躯体,半红半白。
马利克马上跑了过去,仅仅在阿泰尔从那个刺客的腰带上抽出一把小刀并尝试利索地结束他的痛苦前赶到了他身边。他身侧有一道敞开的砍伤,在保护性的皮带下面,粉红色的肌肉被撕裂开,黏滑的肌肉组织岌岌可危地包裹着他的一团团内脏。那是一个致命伤,而且即使不是,那男孩胸口处鲜血淋漓的伤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马利克问达尼。他挡在阿泰尔身前,把他的手轻柔地放在达尼的胸口上。
男孩告诉他:他是如何离开的,那是一个怎样的陷阱,他是如何被众多手下攻击的。他告诉他阿泰尔(凭空)出现了,然后塔拉勒说‘这才是我应得的尊重’。达尼说是阿泰尔带他回来这里的。
“我不想死在那里,”达尼说。
马利克跪坐下来。“心宁平安,兄弟。愿你所去之处是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然后阿泰尔一刀穿透了他的心脏,男孩呼出一声轻柔至极的叹息。他的脸因死亡而放松下来,而马利克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然后站起身来。阿泰尔已经起身了,把手上血淋淋的刀子扔到一边。“现在你会做什么,区馆长?”
“你会做什么?兴冲冲地跑去追捕那个刚刚杀了我们其中一个兄弟的男人?”
“总比等着另一个人告诉我要做什么要好。也比假装我什么都不做就会更加高尚要好。你是区馆长,马利克。你对发生在你城市里的事情负有责任,而这个,”阿泰尔示意了一下安详地躺在那的男孩,“就是你所允许发生的事情。我告诉过你这会发生的,而你并没放在心上。这死亡是你的罪过。”
马利克想要否认。死亡是每条生命注定的结局。他遵从了他接到的命令,然后尽他所可能地帮达尼做了准备。没有理由仅仅因为他看起来很年轻就认为那个男孩没有能力去完成那个任务。(在同样的年龄,阿泰尔就已经出人意料地成为一个致命杀手了。)然而争论下去并不会有任何好处,马利克将男孩送出去执行任务了,而最后事实证明阿泰尔是对的。在他们说话期间,目标人物仍然好好地活在这世界上,毫无疑问地正在准备逃离这个城市。“塔拉勒现在在哪?”
“像一个懦夫一样躲着,”阿泰尔说,“跟我走,我们会找到他的。”
马利克不能在无人看管联络处的情况下离开。在风暴般的尝试支配他的大脑的众多思绪和情感中,这是一个坚实可信的真理。他说:“找到尼达尔然后带他来见我。”
阿泰尔怒视着他。“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都不应该成为一个刺客。”但是他迅速地离开了。当他不顾一切地急急忙忙地赶路时,他衣服上的血迹肯定会令他惹人注目。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在完成这个任务的期间,他不可避免地会被他途中遇上的打斗拖延。那些延误会给马利克时间好好呼吸并且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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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达尔来了,他就像是被从一个安全点强制拽了出来。阿泰尔就在他身后,把他往前推了一把,然后一刻不停地爬上了他高处的歇息处。他从他的一堆武器中拿起他的剑,然后再次跳了下来。
“塔拉勒正准备离开,”尼达尔在马利克开口询问之前就说,“他的大部分人手都在他的仓库里被残杀了,但是剩下的正在处理他们没有送出城的货物。我的其中一个兄弟说他们看到塔拉勒走进了一个基督教徒的家里,但是他还没有离开。”
阿泰尔在门道处踱着步。马利克把地图转向尼达尔,然后男人指出那个家的位置。“关上联络处。不要打开它,除非我回来了或者你听闻了我们的死讯。”他弯下腰捡起他给自己保留的一把剑,然后示意阿泰尔带头。
——
当他们刚刚成为刺客时,那是他们都还像新手一样毛手毛脚,对他们自己的高超技艺夸夸其谈,马利克煎熬地和阿泰尔做过的几个任务,那些都是无聊的追捕任务。阿泰尔缺乏耐心,而马利克一板一眼,他们两个是非常糟糕的搭档,直到阿泰尔简单地停止了继续容忍他。他修长的身体还没有那么多肌肉。他也并不是被坚决的迫切需求驱使着,马不停蹄地穿过城市。
他对他的周围并不熟悉。生活在城里的数周给了阿泰尔优势,这是生活在联络处里的数周没能提供给马利克的。他尾随着阿泰尔,他带着他们走着最快速的捷径。他们悄无声息地走到正在看守房子的情报员处,然后马利克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说道:“你好,兄弟。”
“塔拉勒就在里面。屋子里还有一位妇女和两个小孩和他在一起。有一扇门和两扇窗户,并且在房顶上有一个出口。”
阿泰尔握着剑的拳头反射性地收紧了。“我们应该从屋顶突入。他最有可能靠近那里。”
“他的手下有跟他在一起吗?”马利克问。
“我们并没有看见,区馆长。”
马利克呼了口气。“你从房顶上进去,”他对阿泰尔说,“我从门口进去。等我的指令再下手。”
阿泰尔飞速跑开了,找到了一条让他爬上屋顶的路径,而马利克站起身,把他的黑色长袍交给蹲着的情报员。当他走近门口的时候,他的心脏在他的胸膛里砰砰直跳。这是一个并不舒服的干扰,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他推开了门,看到一个妇人正瑟缩在屋子前部的角落里,她的两个孩子正在她胸前哭泣着。
目光转到房间里,阿泰尔已经把塔拉勒钉在了地板上,他的剑穿透了他的胃部,阿泰尔的两只手正把剑深深地插入他的身体里,他向前倾斜的姿势使他大部分的身体重量都压了上去。塔拉勒的手正抓着剑刃,奋力地尝试挣脱这要将他穿透的器物,他的手指上满是黏滑的鲜血。
“我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下手,”马利克说。
阿泰尔抬头看着他,就像是他不理解那些话语,他紧握着剑柄的双手开始转动剑刃,哦,他是如此缓慢地将剑移到右侧,撕裂开塔拉勒腹部中央的伤口,男人痛苦地尖叫起来。“他看到你来了,”阿泰尔说,他停止了转动剑刃,“他本想要用孩子作为肉盾。”
马利克低头看着那个男人,他口水涔涔的下巴和瞪得大大的充满了疯狂的恐惧的眼睛让他的脸变得很是难看。塔拉勒的眼神聚焦在了他身上,他的嘴巴(因疼痛而紧绷)张了张,然后又闭上了,一些无法说出的话语堵在他嘴边,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断裂成了一阵可怕的咳嗽。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嘴唇勾起一个恶劣的嘲笑。马利克说道:“你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会发觉那很好笑的。”
阿泰尔再次转动起剑刃,将剑往下拉,一大股鲜红的、浓稠的、温热的、泛着泡沫的血液从塔拉勒腹部涌了出来。阿泰尔一把掐住男人的脸,他的指甲如此用力地陷入男人的皮肤里,几乎都掐出了血来。
“是的,”塔拉勒对他说。“我确实记得你。我告诉了其他人——我告诉他们你会找到我们的。你记得吗?你肯定记得。”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然后我会让你死个痛快,”阿泰尔回答他。
“我不需要告诉你,刺客。你的主人很快就会派你去他们那了。你还没弄明白吗?”塔拉勒说。他痛苦的声音中混杂着血液的咕噜声。“还没有,看起来。”
“他们的名字,”阿泰尔再次说。
利克用他的剑脊拍了拍他的肩膀。“了结了他,否则我来。我们是不会这样折磨人的,阿泰尔。无论他们的罪孽如何。让他的神来审判他。”
塔拉勒发出了一声喘息声,像是在笑:“如果真的曾有过上帝,现在已经没有了。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阿泰尔抽出了他的剑,顿时血花四溅,然后他直起身来。“痛苦吧,”他对塔拉勒说,“我是不会满足你的。”
那是个致命伤。塔拉勒是不可能活下来的。阿泰尔的满足感并不源自他的死亡,而是他所经受的痛苦和他的生命缓缓地从他身体内流走的缓慢过程。这(或许)是这个男人应得的死亡方式,但是这并不是马利克愿意放任他死亡的方式。“阿泰尔,”他说。
阿泰尔在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杀了他,”马利克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自己。这不是一个值得你去背负的罪孽。”
阿泰尔想了想,走回房间里把他的剑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了妇人用来切面包的刀,蹲下身把塔拉勒滚到腹部朝下的姿势。男人发出的痛苦叫声让阿泰尔勾起了一个邪笑,他一把将塔拉勒的脸摁在地上,一刀刺穿了他的头颅。他再次站起身来,捡起他的剑,看着马利克。“你带羽毛了吗?”
“我没有,”马利克承认,“我们该走了。”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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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了联络处。马利克在一旁监督他的兄弟们移走了达尼的尸体,然后俯身在他的柜台上潦草地写了一封详细地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信寄给他的导师。阿泰尔清理了他的剑还有他的衣服,当达尼的尸体和众多的兄弟们终于离开后,他开始清洗他的身体。
这时夜晚已经降临。在这一天里支撑着他的愤怒已经消耗殆尽了。阿泰尔又饿又累。他亲切地想起那些已经一去不复返的日子,那时他还能要求别人给他送上饭菜。那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权利;这比为他自己(和跟他住在这个屋子的任何人)准备饭食的杂务要好得多。他走去做些东西吃,而当他做出一顿饭来时,马利克已经放弃了他在柜台边的工作并且关闭了联络处。他坐在桌子(上面仍然染着法拉的血)边上,一手撑着他的脸颊,一边看着铺在桌子上的纸张。
阿泰尔用手肘把食物放下,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你说的,那都是真的吗?”马利克问。他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那封邀请函。
“即使是你也不能称我为骗子。”
马利克叹了口气,把那盘食物拉近了一点,但是依旧没从纸张上抬起头来。他一定是决定要在移开目光前将那封信铭记下来,因为他一直盯着那封信,直到他的食物渐渐变冷。当他(终于)移开目光后,他并没有看向阿泰尔。“你不能去杀这些人”,马利克开口说道。“我允许了你杀死塔拉勒,为此我已经让你留下了错误的印象。你不是一名刺客。”
这并不出乎意料。马利克主要是由道德准则支配着的,而他的道德主要是由在他们一生中被无数遍地重复教导给他们的规矩所支配着的。刺客为了从丑类恶物的暴政下解放人类而战斗,但是他们只能在他们自己社会定下的严格刻板的条规之下行动。矛盾能迫使一个神智正常的人变得精神错乱。“我可以。”
“我是不会将你送回马斯亚夫的,”马利克说。他的语气里没有谴责的意味。他并没有愤恨不平,他挺直坐着,居高临下而且散发着拒绝的气息,但是坚定不移。不,马利克话语里的语气比带着获胜感的拒绝还要糟糕得多,那是保护性的同情。“这,”他说,一只手摁在信上,“证明了你永远都不该被允许留下来。”
阿泰尔坐回了他的座位上。“如果我只是被赠予了一个丈夫,那我就会安然无恙。”
马利克意识到这个话题让他看起来有点感到不自在。但是无论如何,他相信这确实是真的。“这,”他再次用手拍了拍那封信,“就不会发生了。”
“因此你就不应该在把我送回去这件事上有片刻迟疑,”阿泰尔说,“我有一个丈夫,而大导师没有能力夺走现在独属于你的东西。”这并不是真的。他说话的语气中甚至都没有足够的激情来证明他相信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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