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此之间,忠心的柳诚仍只得任命地继续盯梢,同时暗暗寄盼着那位大爷不会因此便误认自个儿有什么歹意上前揍人……好在他所担心的事终究不曾发生。便在他心下忐忑之情愈甚、几乎都想藉尿遁溜号一下之时,身后已是蓦地一只掌轻搭上他肩头、一阵熟悉的嗓音随之传来:
“辛苦了,小诚……他呢?在驿馆里?”
“大……大少爷……”
柳诚先前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如非身后的人一拍他便马上出了声,只怕还真有当场惊跳而起的可能……当下强耐着重如擂鼓的心跳回身招呼,只见平时对衣着打扮甚为注重的主子今日罕见地仅穿了身简练素雅的象牙色儒袍,半新不旧的衣料朴实无华,虽是半点掩不去主子那一身娴雅秀逸的气质,却让他瞧来更像是个意态风流的年轻才子、而非身居庙堂的三品大员……不过柳诚并不是头一遭见着主子如此打扮,只是头一遭见着主子穿成如此外出而已,故心下虽不免对这身衣着和驿馆中人的关系起了几分好奇,却仍是十分尽职地一个颔首道:
“那人……呃、那位爷是大约半个时辰前到的,方才已上楼稍微修整了番,眼下正在一楼大堂用午膳──便在那边角落。”
“……嗯。”
柳靖云其实刚问出口便已从驿馆内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一眼觅得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可面对那已睽违三年余、更总在午夜梦回间不胜惦念的人,便是他心下满怀着就此冲上前去与对方相认的冲动,却仍因对方眉宇间那隐隐带着的、那源自于别离与阅历的几分陌生而不由驻足,却是于略显恍惚的一应间远远打量起了对方的容姿影貌。
──逾三年未见,齐天祤那双微挑的丹凤眼神光凛凛如旧,轮廓间那股刀削斧凿般的刚毅却已更甚,不仅较之三年前另添了几分沉稳,眉眼间亦透着几分威严,却是清楚显出了他这三年间作为一营统领的成长与蜕变、出色得让人一瞧便为之心折……瞧着如此,昔日或同生共死、或秉烛夜谈、更或耳鬓厮磨的一幕幕自脑海中飞掠而逝,却是让静驻多时的柳靖云再也按不下那满腔几欲溃决的情思和因之而起的渴盼,而终是一个抬足、由柳诚先前藏身的角落迈步而出,就此一路进到了驿馆大堂之中。
这处驿馆乃是专供入京述职的官员居住,负责招呼的伙计自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故柳靖云虽穿了身与他三品大员身分不相符合的朴素儒袍,可当他十分自然地朝伙计微微颔首便直往大堂一角去后,那份自然流露的上位者气度却让本想上前招呼的伙计当即识相地避了开、转过头便自招呼起了大堂中其他的客人……而未曾遇到任何阻碍的柳靖云,也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地地一路行至了这些年来始终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人桌前。
“方便坐下吗?”
于那人三尺外──也是对方的警戒范围──停下后,柳靖云双唇轻启温声问道……那明澈若清泉的嗓音在这嘈杂的驿馆内虽不显特别突出,可对前方正迎着的人却非如此。听得那已睽违三年余的悦耳音色,本自埋首嚼食的齐天祤浑身俱颤猛然抬首,而在瞧清面前那道娴雅从容一如旧时的身影后、万般失态地一个起身上前,双臂一张便自一个使力将人紧紧抱了住。
齐天祤这一番动作极大,便是身在驿馆大堂一处尚算隐蔽的角落,亦不可免地惹来了周遭无数目光……只是柳靖云既选择了亲来驿馆接人,心下对此自是早有准备、也无避忌隐藏二人交情──尽管只是明面上的──的打算。当下顺着对方的姿势一个抬臂回拥,而在那熟悉气息的环绕下情难自己地再次张唇、却是将三年余的相思尽数化作了那已在心底重复过无数遍的一唤:
“天祤……”
柳靖云唤着的音声极轻、蕴藏着的情绪亦极为隐晦,可以他们曾经的默契与知心,听着的齐天祤又岂会错失?只觉便随这简单二字,睽违多时的一切已如潮水一般瞬息涌流上心头,却是让先前本还存着的少许陌生和距离就此消弭;而他,也在浑身再震后情难自己地二度使劲收紧了臂膀,如同昔日那般、以几欲将人揉入怀中的力道将对方更深地箍锁了住。
而禁受着的柳靖云没有半点抗拒。
他只是用神情间淡淡的温柔与缅怀掩饰住蚀骨相思,然后在旁人有意无意的围观下恰如其份地将之维持在“挚友久别重逢”的份际里、从而放纵自己更深地沉浸在情人的力道、怀抱与气息之中……如此这般,却到好半晌后,情绪平复少许的齐天祤才猛然醒觉似的抬头松手,而在冷眼一扫、以那双锐目吓阻住某些过于猖狂的窥视后拉回了目光,无比贪恋地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靖云,你怎么会……?”
犹在惊喜之中的齐天祤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问道,“我想着送信不如亲来快,本还想等安顿好再上门给你个惊喜的。怎么……”
“碰巧得知了此事,自然怎么也不能错过。”
尽管心底因那份温暖的骤离而有些怅然若失,可柳靖云自打入驿馆后便一直竭力控制着自个儿的情绪,故闻言仅是淡淡一笑、清雅而带着几分亲昵地,但却是有意无意地略过了“碰巧得知”的原由──他虽无意隐藏身分,却也没有大剌剌地便在驿馆里招摇出来的打算──不过齐天祤也只是惊喜之下有此一问,自然没有深究的打算。当下眸间雀跃的光彩愈盛,表情却反倒收敛了几许,而在留意到四周仍不时投来的目光后半是无奈半是尴尬地一声叹息、讷讷问:
“抱歉……要不到我房里好了?也省得给人看猴戏似的……”
“不碍事……你先吃。”
“嗯……那你坐吧。”
齐天祤本不是扭捏矫情之人,寻思着二人以往在军营里也没少给人围观,眼前人又衣衫齐整、不怕给某些存了歪心的人看了去──他仍记着当年那桩澡堂公案──他遂也不再坚持、掏了汗巾将身旁的凳子擦了擦后便让柳靖云坐了下。
见他仍这般顾念自己,柳靖云心头欢欣之情更甚,却因眼下的场合而只得强自按捺了住,只仪态端整地静坐在情人身畔,然后适时地替他填茶倒水移动菜肴、让他的这一餐能够用得更为顺畅些。
──恰似当年在地字营里的无数次共餐。
而齐天祤甚至连适应都不曾便重新习惯了这同样睽违多时的一切、在身旁人无微不至却又不显太过殷勤的照料下狼吞虎咽地用完了一餐……待到茶足饭饱、招呼一旁同样正好奇地偷偷打量着的伙计撤下杯盘后,他才微有些赧然地一笑,道:
“三四年不见,本想着定要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这些年的长进,不想一见面便又受了你的照顾……可这种像是回到了当年的感觉太好,却是教我怎么也舍不得停止。”
“些许小事罢了,又何需在意?”
说着,柳靖云眸光一柔、唇畔一抹如兰的笑意勾起,而在瞧见身前人那略有些沉醉的目光后语气一转,慎重其事地道出了自个儿前来的主要目的──
“天祤,让我好生招待你,好么?”
“嗯?”
齐天祤并不认为对方会只为了要请自个儿吃饭什么的便用上如此语气,当下不由微微怔了怔:“你是说……?”
“你此次赴京述职尚需等待新的任命,便是一切顺利、前后少说也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总住驿馆又怎是个事儿?不若便住到我那儿去吧……如此一来,你我也能多些时间叙旧、好生谈谈彼此这些年来的经历。”
柳靖云含笑说道,神情言词俱为温煦,却在与情人相望的眸间不由自主地流泻了一丝求恳……齐天祤本就不是心思多的人,虽知对方出身不凡,却也不会因此便烦恼起什么攀不攀附、自不自尊的,故见着眼前人微露焦切,他心下一软、也不迟疑便自一个颔首:
“如此甚好……只是我方才已在驿馆要了房、行囊也已放进了屋里,却是得费上一番功夫了。”
之所以会有此言,无非是已见识过驿馆伙计看人下菜的性子,知道以自己不过正五品的身分、多半得花些力气才能摆平对方可能的为难……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柳靖云笑意未敛,却是已回头朝大堂外仍持续关注着里头动静的柳诚使了个眼色;下一刻,后者已然硬着头皮跑进了大堂,而在来到二人跟前后一个躬身行礼道:
“少爷、齐爷。”
“原来是你派来的人……我还不解自个儿怎地招了人惦记,正想着是否要在离开前将可能的麻烦收拾一番,也省得牵连到你呢。”
因面对着柳靖云,齐天祤这番话是略带打趣地说出的。可听在先前曾清楚见识到对方“真面目”的柳诚耳里,却是不由冷汗狂冒,忙戒慎恐惧地赔礼道:
“是小的失礼了,还望齐爷莫怪。”
“没事……我知你并无敌意。”
以齐天祤野生动物一般的直觉,这点事儿自是能轻易分辨出来的……柳靖云同样知晓这点,却因这让人怀念的一切而不由一声轻叹、朝柳诚吩咐道:
“我和齐爷先回府了。驿馆退房的事儿便交由你处理,必要时可以用我的名头──齐爷的行囊搁在他方才赁的那间屋里,等会儿别忘了一道送回来。”
“是,少爷。”
见主子指派了任务,给齐天祤时不时扫来的目光盯得如坐针毡的柳诚当即如蒙大赦,一个行礼后便即掉头跑了开……瞧着如此,柳靖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却方欲招呼情人起身离开,便见对方看了看柳诚、又看了看自己,然后有些若有所思地开了口、问:
“你们十分亲近?”
“我是主、他是仆,一般倒不会去考虑这些……不过他七岁便作了我的小厮,除在破军的那几年外也一直都跟在我身边,应当算亲近吧。”
“你在鲁州时也是?”
“嗯。”
柳靖云微微颔首,心下却已因对方如此执着于此事而起了几分讶异:“怎么了?”
“只是觉得他似也对你十分了解,一个眼色就晓得跑过来……”
齐天祤讷讷道,已重新板起的面上却已微露别扭,似也觉得自个儿有些莫名其妙。可那明显吃醋了的表现却仍让反应过来的柳靖云心下一定,笑道:
“且不说那本是他的责任,论及亲近、论及默契,亦是远远及不上你我当年……总之驿馆的事便交给他,你随我一道先行回府吧?”
“嗯。”
见眼前人说得一派理所当然,齐天祤容色一霁,当下遂也不再耽搁、一声应后便随柳靖云起身出了驿馆──
第十章
是夜。
尽管齐天祤未时方半便随柳靖云来到了浣花巷柳府,可二人真正得以好生叙旧忆昔,却还是在晚膳过后、月上柳梢头之时──柳氏门风严谨、礼法传家,尽管柳靖云暂时还无意泄漏自己和齐天祤之间超乎友谊以上的关系,可既将对方以挚友的身分请入府中暂住,便少不得得将他带去拜见父母一番。好在柳明纬虽向来看不上那些个“只晓得舞刀弄剑的莽夫”,可表面功夫却是做得十足,与往日见着嫡长子学友时的态度无甚差别;而柳母崔氏则是舐犊情深、在知晓齐天祤曾不止一次于危急之时护得爱子周全后便对他态度大好,不仅亲近地拉着他话了半天家常、要他帮忙劝劝柳靖云早些定心成家,更委婉暗示齐天祤若想定下来、自个儿也能出力替他觅一佳偶良缘……好在齐天祤在外人面前向来总是木着张脸、对那些言词间千回百转的隐晦含意亦似懂非懂,这才让一旁听得冷汗涔涔的柳靖云得以故作无事地带过话题圆了场面,然后勉强维持着平日的从容范儿从崔氏那儿狼狈地逃回了自个儿院子里。
──而今,屏退了柳诚和院子里服侍的其他下人后,因那年突如其来的变故被迫分别的两人,终得再次迎来了睽违三年余的独处……即便此时正值深秋,不论那月色与夜风俱透着几分清冷,可柳靖云心头满溢着的,却已是那同样睽违了太久太久的温暖与满足。
──尤其在甫入客房、便给一双臂膀由后紧紧圈锁入怀后。
感觉到情人头颅已一如往日眷恋地于自个儿颈际来回磨蹭起、环于自个儿身前的掌亦已不甚规矩地扯起了他的衣带,已许久不曾经历如此阵仗的柳靖云腰间一软,却是连迟疑抗拒都来不及升起便彻底沉沦、就这么于门边给情人解衣撩拨了起来──
“天祤……天祤……”
随着身上那袭半新不旧的简便儒袍落地、后方人带着厚茧的灼热大掌剥开里衣贴覆上裸肤,双臂靠抵于门上的柳靖云周身一颤,不仅唇间流泻的气息愈乱,便连那交杂着思念与渴求的阵阵呼唤、亦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艳丽与脆弱……尤其当那双大掌分往上下行去,一只沿前胸锁骨一路抚按上他脖颈、一只却是滑过他下腹草丛直握上他早已微微勃发的男根,那种上下两处要害俱为身后人所掌握的感觉让许久不曾给人如此近身的柳靖云当下更是一阵颤栗漫开、某种甘美的麻痹感亦随之自脊髓直窜上脑门,不由更染急切地再次唤出了身后人的名:
“天祤──”
“靖云、靖云……”
感觉到怀中人身子无从掩饰的情动,齐天祤只觉周身血液几乎沸腾,不由边亲吻身前洁白优美的后颈边套弄起掌中越渐热烫的物事,并以自身同样硬起的阳物难耐地顶蹭起了身前人浑圆而极富弹性的臀丘……那稍具侵略性的动作让本就无从抵御的柳靖云这下更是兵败如山倒,却是没三两下便因那三管齐下的爱抚而浑身瘫软地彻底释放在了情人掌间──
“呜嗯……祤……!”
“就该是这样……就该是这样,靖云……我当真想煞你了……这些日子里……”
尽管柳靖云的“耐力”较之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明显没什么长进,可后方的齐天祤不仅不在意这些,还因怀中人高潮时犹为动人的模样欲火更炽,不由迷醉地在他耳畔落下连串低语赞叹,同时略显淫靡地将掌间的濡湿往柳靖云前胸下腹涂划勾抹、然后双掌拉扯着便欲除下他身上仅存的里衣……柳靖云此时早已给那连绵情潮与身后人的气息与温暖整得容色迷离、神思恍惚,自是连分毫抵抗的念头都不曾升起便任由对方除去了自个儿身上最后的一层防备、将整个身子赤裸裸地呈现在了情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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