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是个演员,叫林南,双木林,南方的南。”
“林南……”欧灿忍不住插嘴道,“好没新意的名字。”
“啧。”祁遇白望她一眼,“你还听不听。”
“听听听,我不打断你了。”
祁遇白坐直身体,像是回忆到什么似的笑了笑:“不过你说得对,我第一次听他介绍自己的名字时心里也在想,这名字真是普通。”
欧灿无语地斜了他一眼。
“当时他还有点儿怕我,站在我面前介绍自己,神情战战兢兢的,就像担心我吃了他一样。”
“哎等等——”欧灿再次打断,“少儿不宜的内容你先忍忍,介绍介绍他的基本情况嘛。”
“什么少儿不宜……”祁遇白无奈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要听就好好听。”
“好的好的,你接着讲。”
“他是个演员,估计你没看过他的戏。毕竟他以前不怎么出名,最近才好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接不到戏,我猜他也不会来找我。不过不管怎么样,总之我们就开始见面了。我给了他一点资源,他陪我若干个晚上。”
回想起来细致缠绵的感情变化和肢体接触,用言语表达出来也只不过这么两三句就说完了。
欧灿的嘴唇一点点张开,两条细眉纠结地蹙到一起:“你包养了他?”
她知道自己的表哥喜欢胡来,这点就连白韶容说起也是扼腕,但直截了当听到耳朵里又是另一种体验。
“没错。”祁遇白平静地点点头,“你可以这样概括。”
他以前觉得这种包养关系属于资源置换的一种,你情我愿,从没有觉得难堪。直到真正对林南产生了感情,才发觉这样一个开始其实或多或少将这段感情污名化了。关系始终见不得光,这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他没找我要过什么。”祁遇白补充道:“但我要是真送他东西他的反应一般都挺高兴,上回那条围巾也是送他的。”
欧灿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你当时来找我参谋我就觉得有问题,送章弘至于这么认真挑么?除非你暗恋他!”
“行了。”祁遇白制止她:“被你反复提起章弘睡着了还得打喷嚏。”
欧灿笑了起来:“好吧我不提他了,让他好好睡觉。不过哥你好抠门啊,你那么多钱就给人家送条围巾?”
“那是给他的补偿。”祁遇白顿了顿说:“我曾经扔掉了他一条围巾,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干嘛扔人家围巾啊……”欧灿嫌弃道。
祁遇白不大自在地说:“当时我误会了他,以为他跟别人不清不楚,就把他留在我车上的东西扔了。”
“呵……男人……”
“他看起来挺喜欢我送他的围巾,经常会戴。”总算是能作为一项不错的赔罪。
欧灿得意道:“是我眼光好。”
祁遇白笑着点点头:“记你一功。”
“除了围巾其他的确没什么。他基本不向我开口,难得求我一般也是为了他的亲戚。对了,忘了告诉你,他身后有一大堆的牵扯,家庭关系挺复杂,跟我差不多。”
“你哪儿复杂啊……”欧灿幽幽道,“一个爸爸而已。”
祁遇白望着咖啡出了会儿神,欧灿又问:“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后来你又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他?他是个挺软弱的人。”祁遇白眼中泛起了很浅的笑意,“凡事都容易紧张,你是没有见到他学马的时候有多慌。我吼他他会慌,家人出了事也慌,经常需要我给他拿主意,甚至连接哪部戏后来也让我参考,我哪里懂。”
“啧啧。”欧灿叹息道:“听明白了。让人怜惜的美人儿一个,把你迷得不轻。”
祁遇白忍不住替林南加分:“不过他脾气好,做饭也很可口,人又勤奋有上进心。”
虽然没有当面表扬过林南的厨艺,他心里却是很认可的,只是怕夸多了对方就不肯努力练习了。
“至于说喜欢他,可能也是慢慢相处下来觉得他这个人很不错,日子长了自然就产生了好感。我这么说你大概不理解,觉得他身在娱乐圈又来找我当靠山一定是爱慕虚荣。其实起初我也这么觉得,但后来见面多了,聊得也多了,我才发觉人是多面的。你我都是人,不可能毫无瑕疵。他为了事业走捷径,也许有苦衷也不一定,毕竟在遇见我以前他过得挺难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何况我自己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假如我是正人君子,根本就不会认得他。一个道德上有瑕疵的人遇见另一个不完美的人,谁也别去嫌弃谁。”
从最开始的瞧不起他,到后来的尝试去理解他,站在他的立场想问题,祁遇白已经变了很多。
“也许吧。”欧灿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内心却觉得她哥哥说的不一定对,只是戴着情人滤镜。
“你很喜欢他吗,很爱他吗?”欧灿问。
第57章
空气中一点青草味飘散,从人的鼻腔里钻进去沁入脾胃,引人回想过往美妙时刻。
祁遇白问:“怎么介定很喜欢这个词。”
“就是……”欧灿眼睛往旁边一瞥,手指向不远处,“就比如现在花园里这些白色花苞,三月一到就能开出一大片花来,到时候这里一定赏心悦目。再加上背景是祁家老宅这么有特色的建筑,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喜欢。我这么说,你心里会不会想拍给他看?”
祁遇白顺着她的手望了望几米外的大树枝桠上刚刚冒头的**,颇为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会想拍给他看。”
“跟他分享美好事物啊。”欧灿一脸你怎么这都不懂的表情,“当你有了一个真心实意喜欢的人,世界上所有美好漂亮的东西你都会想跟他一起欣赏,否则它们就毫无意义。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
祁遇白背靠着小花园的玻璃墙,两手交错夹紧了手指,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画面:林南在某一个清晨拍下的那张小区的照片。
以前他不懂林南为什么要拍下那样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主角是一群晨练的老人,背景是再普通老旧不过的小区,甚至后面还有滑稽的红色横幅。
就在刚才,经过欧灿的点拨,他一瞬间了然林南发这张图的原因。
就像欧灿喜欢鲜花,林南热爱的是生活。当他被生活中某一个场景的鲜活与美好所触动时,第一反应是分享给自己,尽管自己不懂。
心脏像被一根细至毫厘的针轻轻戳了一下,被牢牢关在里面的想念和压抑一丝丝逃出来。
沉默了几分钟时间后,欧灿追问:“真的没有这种感觉?”
祁遇白回过神来,发觉表妹正担忧的看着自己,恐怕心里在想,此人早已经灭情绝爱,便按住虎口笑了笑:“有。”
“也许我比较俗,我在谈成生意的时候通常会想见他。”
“我的天……”欧灿翻了个白眼,“又是生意……你们男人的脑子里能有一刻放下生意场上的事吗?”
祁遇白松开虎口,用手指缓慢转动着桌上的玻璃杯,“倒也不是想把生意场上的事告诉他,我知道他听不懂,只不过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聆听对象。如果能跟他一起吃顿饭,就可以算是庆祝过了。要是他跑行程去了,我就觉得比较憋得慌,心里那种胜者的感觉没有地方讲,毕竟你们都觉得我说话无趣。”他顿了顿,用谈生意一样的口吻总结道:“所以按照你的说法,那我应该算得上曾经很喜欢他。至于爱,这个字比较大,我不能现在回答你。”
在他开口以前,欧灿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笃定的答案。她以为自己沉默寡言的表哥会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或者干脆说不出什么名堂来。
看着祁遇白认真又沉着的表情,她没忍住轻轻地叹了声气:“哥,我真替你开心。”
“是么。”祁遇白笑笑问,“怎么这么说?”
欧灿回答:“你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在意一个人。”
祁遇白违心地纠正她:“曾经在意。”
欧灿摇了摇头。她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祁遇白从前的模样,只觉得见过他不可一世,见过他气急败坏,见过他伤心悔恨,唯独没见过他深情款款。
她端起桌上的法压壶比划道:“你现在的心就像这个壶,对一个人的喜欢是溶在血液里的,不管你怎么把过滤网往下压,它都还是会跟着血液一起漏上来,关是关不住的。”
祁遇白盯着她手里的壶没说话。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逼你了。”欧灿说,“可是你们又为什么会分手呢?”
空气凝滞,祁遇白慢慢道:“没有为什么,只是不适合在一起,说分开也就分开了。”
“你甩了他?”
“也没有谁甩谁。”祁遇白摇头否认,“自自然然分开的。”
欧灿盯了他半晌,内心涌起一阵心疼,斩钉截铁道:“我不信,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还想着他。”
她琢磨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因为姨父?”
祁遇白保持缄默,她就说:“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是姨父不许你们在一起,棒打鸳鸯。姨父怎么能这样?没有这样的道理,是他太古板了对吧,我去帮你求情,让他——”
“不许去。”祁遇白低声道,“你离三十岁也没几年了,怎么还像没长大的孩子?再胡闹就上楼去。”
欧灿瘪了瘪嘴,委屈道:“哥,我是为你好,不忍心看你跟喜欢的人分开,你怎么不明白啊。”
她的哥哥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快要活出个人样来,难道就因为对方性别为男就必须放下?同样留学回来的她只觉得极不合理,当年在国外时身边的同性伴侣岂止一两对。
壶里的咖啡渐渐冷却,壶壁挂着一圈淡淡的深褐色。
祁遇白没说话,而是伸左手想续一杯咖啡,谁知食指刚一碰上握把就倏地弹动了一下。
欧灿拧眉:“哥你手怎么了?”
祁遇白平静地收回左手,手掌向下覆在桌面上,重新换回右手拿壶,尖巧的壶嘴流出一条细长的水柱。
“没事,被烟头不小心烫了一下,忘了上药。”
“烟头?”
“嗯。”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赶紧去叫周妈吧。”
“不用了,一会儿我回房间处理。”
欧灿犹豫片刻,终于噤了声。
太阳从厚厚的云层后探出头来,阳光斜照到屋檐下的这方宁静角落,在玻璃壶表面反射出斑斓耀眼的线条。屋檐上方有幼鸟随妈妈一起低行而过,想来正在努力学飞。
祁遇白垂眸道:“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你现在去找他无济于事,我自有打算。”
这番话像是在说手指上的伤,又像在说他跟林南的事,欧灿闻言握了握他的手:“需要我帮忙就开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钱还是我的钱。”
祁遇白抽出手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谈你的恋爱吧。”
——
全家人都起床以后,中午相约去餐厅吃一顿饭。
在客厅里祁仲辉一提,欧灿就不明所以道:“去餐厅?干嘛要去外面吃啊姨父,周妈的饭做得那么好。”
白韶容闻言立即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多话。
“周嫂平时也辛苦,今天就让她休息一天吧。”祁仲辉朝周嫂看了一眼,周嫂忙点头道:“对对,正好我今天要去做个体检,没工夫做饭了。董事长想得周到。”
“原来如此。”欧灿点点头。
白韶容拍拍她的背:“去叫你哥下楼,车钥匙也得带着。”
欧灿跑上楼去敲了两下门,听见一声“进”,这才推开门,只见祁遇白正合衣躺在床上补觉。
“你昨晚没睡吗哥,喝了咖啡还这么困。”
祁遇白慢慢睁开眼,动也不动地问她:“上来干什么?”
“姨父说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饭,要不你现在起床换身衣服?西服都皱了。”
祁遇白转头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拿过手机一看,的确已经11点多。他翻身下床,让欧灿先下楼,自己随意挑了一身衣服换上,又简单洗漱了一番,赶下楼去跟家人一起出了门。
要去的饭店在市中心,环境清幽装潢富丽,可惜味道不怎么样,祁遇白跟欧灿早已尝过。
刚从祁遇白的车上下来,欧灿就被另一辆车里出来的白韶容轻轻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道:“回去的时候过来跟我坐,不要坐你哥的车了。”
她表情神神秘秘,偏偏还带着几分喜气洋洋,像是前面有什么大好事在等着。
欧灿在心里摆了个无语的表情,吐槽道:“你们不会又要搞事情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他现在心情差着呢。”
那边祁遇白已经将车钥匙交给服务生帮忙停车,一行人穿前厅绕回廊乘电梯抵达三层,大堂经理见着祁仲辉立马迎上来,口中恭恭敬敬道:“祁董,您来了。”
“包间的客人到了么?”祁仲辉问。
“提早一刻钟就到了,正在包间坐着呢。”
祁遇白走在最后,父亲与经理的话听得不甚分明,只以为他们在讨论包厢位置。
竖琴伴奏声中,宽敞的大厅桌数不多,各桌方巾铺陈整齐,位置离得较远,客人们说话音量也都有所控制。
几人之中祁仲辉与祁遇白身着西服器宇轩昂,样貌还有几分相似,由经理领着走在最前,从衣着神态不难推测其身份。白韶容虽已年逾五十仍旧保养得宜,欧灿又是个身材高挑的精致美人,经过大厅时不免引得众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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