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拔.出腰间的匕首。
闵不归一惊,回过神来,道:“你也要报仇么?给谁报仇?”
陈湮没有和他细细说过阿清的事,他自然不知情,联想到自己的事,便把目光投向楚天阔,心想楚庄主活得好好的,那是给谁报仇。
陈湮蹲下身去,把匕首抵在苗不休心口,道:“老贼,你害过的那些人,你都还记得么?”
苗不休原想自己今日或可以从师兄手中逃得一条性命,哪知道这时候陈璟却又跳出来,听他如此问,只能想起当初给他下蛊的事,道:“我当初虽然给你下蛊,却没害你性命。”
陈湮摇摇头道:“你再想。”
苗不休怕他一时生气,那匕首便捅了进来,只好凝眉苦想,想到和陈璟的会面除了第一次给他下蛊,那就只有在金川城外的山谷中,那个时候,他正在陈珺送来的一个小厮身上做实验,听闻这小厮和陈璟是相识的。
于是便道:“你是指那个小厮么?不过是一个下人,而且是你……”
“是啊,”陈湮手上加力,刀尖已经刺入苗不休皮肉半寸,“是我亲手杀了他的,为了保命,就是用这柄匕首。”
苗不休张大了嘴,想要再说几句辩解的话,却看见陈湮的目光渐渐转为阴冷,竟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而陈湮的语气却十分柔和:“在你看来,他只是一个下人。可我杀他的时候,他还冲我笑呢,不像你,半点骨气也没有。你连他的万分之一也及不上。”
话音刚落,只听“噗嗤”一声闷响,匕首已经没入苗不休心口,只留了一个刀柄在外,苗不休向师兄求饶乞命,对着陈湮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眼中残留着不甘心。
☆、胡子叔叔
陈湮放开刀柄,全身失去了力气,朝旁边一歪,楚天阔忙把他抱住,道:“你做到了,阿清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陈湮鼻头一酸,把头埋进楚天阔胸口,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仍旧把匕首拔.出来,擦干净血迹,放进刀鞘,道:“私事了了,该干正事了。前辈,您不怪我杀了他吧?”
闵不归心结既解,大仇也已得报,整个人便放松下来,但又似乎突然之间老了十岁。看见陈湮和楚天阔紧握的双手,微微笑道:“杀得好,我怎么会怪你呢。”
这时闵不归眉间愁色尽去,陈湮从这一笑当中更能窥见他当年风华,心想这样的人物,无怪他师父会动心,想来他师父也是芝兰玉树一样的人吧。
没了这些药人的帮助,勒穆人等于是失去了两条臂膀,决然不敌程怀仁的大军。但一时之间闵不归也研制不出解除蛊虫的解药,他在苗不休尸首上搜寻半天,终于掏出一本册子来,上书“毒经”二字。
“有了这本册子,要解蛊虫就容易多了。”闵不归欣然道。
楚天阔也不愿意让陈湮按照当初救贺江麟的法子给这些人解蛊,便叫手下的人把药人先押回苍州城藏起来,等到闵不归研制出了解药,能救回来的先救回来再说。
这时,远处一阵闷雷似的鼓响传来,紧接着马蹄踏踏。陈湮举头望去,只见天边翻滚起一阵烟沙,遮天蔽日。
楚天阔也看过去,道:“定是阵法已破,程怀仁的大军出动了。”
陈湮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人来,大惊道:“不好,这一仗要是勒穆人输了,那边小镇上的勒穆百姓可要遭殃!”
“百姓?”楚天阔奇怪道。陈湮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忽伦的事,便简略地跟他说了说。
楚天阔奇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际遇,两国交战,百姓无辜,那个忽伦是个好孩子,我们是得救他们。”
“啊,对了,程将军既然已经出动了,咱们该给袁家两位哥哥信号了。”陈湮道。
青叶在一边道:“夫人放心吧,属下一早吩咐了兄弟,只等大军出动,就立刻发信号。”
陈湮一听,便对楚天阔道:“袁家哥哥和我商量着要把之前运去勒穆军营的部分粮草送去给忽伦,正好和我们一道去给忽伦报信,让他们尽早离开这儿,避开程怀仁的大军。”
楚天阔道:“那我们快走,先去大营。”
众人立刻兵分两路,一路押着药人们回城,闵不归跟着他们,一路前往勒穆大营与袁家兄弟会合。
行不多时,但见远方忽然冒起火光,红彤彤地不一会儿把天空也映得通红。陈湮在马上拍手叫道:“一定是袁二哥烧了勒穆人的粮草,我们快去瞧热闹。”
楚天阔在他身后环住他,道:“你这爱瞧热闹的性子是怎么也改不了了。”
陈湮笑嘻嘻地催他促马疾行,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勒穆大营附近,却听见号角声嘟嘟响彻天际,大营里一阵兵荒马乱,有的帐篷也燃起大火。
陈湮道:“一定是袁大哥趁着袁二哥防火的时候,也去营帐里放火了。”
远处一骑飞快奔进一顶最宽的大帐,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将军从帐子里冲出来,急吼吼各自去点兵集结。
楚天阔道:“一定是程将军在前面打了胜仗,有人回来求援了。”
陈湮等人直奔大营西北角,果然见一群人拉着两三辆马车的粮食趁着混乱从营中出来,一前一后押送的正是袁识和袁诵。
众人会合之后,便要一起去忽伦家,袁诵却道:“我们都去了那边,程将军那儿是否需要有人照应。”
楚天阔一惊,道:“正是,裴明一计不成,勒穆人阴谋不得逞,只怕他们使奸计暗害程将军。”
袁识忙道:“裴明武功卓绝,身边还有高手拥护,阿阔你是我们当中武功最高的,此事怕还得落在你身上,只可惜你们小两口刚重逢……”
楚天阔看向陈湮,有些不舍离开他。陈湮心中自然亦是不舍,但想着绝不能让裴明奸计得逞,便道:“你快过去吧,我去忽伦那儿看看他,很快就回来找你。”
楚天阔叹了口气,把人抱进怀里,道:“你一切小心,不可在那边久留。”
陈湮点点头,道:“你也是,裴明那个人心狠手辣又诡计多端,你更要小心。”
当下众人决议,让袁诵和陈湮一起去找忽伦,楚天阔、袁识、钟离逍和南宫遥四人去找程怀仁。
楚天阔让陈湮等人先走,他们在后面抵挡一阵追兵。
幸好因为前线战事紧急,即便是粮草被偷,勒穆人也分不出多少人来追赶。
陈湮和袁诵带着马车疾行,将将天黑之时终于抵达小镇,一群人仍旧到先前进入小镇的偏门,陈湮上去在门上两短一长敲了两遍,木门缓缓打开一个缝隙,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看见陈湮,欣喜叫道:“哥哥,你来啦!”
陈湮点头笑道:“我来看你啦,快让我们进去,看我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忽伦一边把门打开,一边扭头对身后的人道:“我说什么来着,哥哥不会骗我的。”
陈湮进了门,看见他身后跟着几个半大的孩子,还有几个成年人。虽说是成年人,但其实不是身有残疾就是垂暮老人,只怕年轻力壮的早就被征召入军了。
孩子们对忽伦一脸崇敬,成人们却戒备地看着这些一拥而入的瑨国人。
等到粮食搬了进来,大人们打开袋子一看,虽然早知道是粮食,可此时看见,也不禁惊异,不知为何这些瑨国人愿意帮助自己。
陈湮不欲和他们多解释,只对忽伦道:“瑨国的大军已经和你们的大军开战了,你们的军队恐怕抵挡不了多久,你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带着粮食早早离开才是。”
忽伦听得呆住,道:“为什么?”
有人把陈湮的话翻译给了大人听,那几个人立刻道:“不可能,你们要我们离开这里,是要害得王上的大军粮草不济,是不是?”
陈湮道:“你们的大军粮草早就不济,现下程将军已经带兵来攻,你们就算是有十万粮草也不顶用。快走吧!”
然而那些人仍然不愿轻信,忽伦对陈湮的话深信不疑,无奈他一个小孩子,说话一点分量也没有。
“忽伦!”忽然不远处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喊道。
忽伦眼睛一亮,对陈湮道:“哥哥,是胡子叔叔,我带他来见你。”
说着飞奔去声音来处,不一会儿拉了一个壮汉走到陈湮面前,道:“这就是胡子叔叔。”
陈湮猛然一看觉得面熟,再一看,忍不住与对方同时说道:“原来是你!”
陈湮失笑,忽伦嘴里的胡子叔叔竟然就是郑雄。当初两人之间还曾发生一些误会,匆匆分别后,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
“你在这里干什么?”两人又是异口同声问。
双方均未来得及回答,又有几个人跑过来,正要拉住郑雄说话,看见陈湮后大惊,往后跃开数步,纷纷摆起架势。
陈湮暗叫不好,怎么这些人竟然是被救到了这里。原来这几个人正是被劫走的勒穆人当中得到几个,第一个仍是那个使大刀的,陈湮知道他不怎么会中原话,先对郑雄道:“是你救了他们?”
郑雄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只道:“受人之托,而且他们也是我的朋友。”
陈湮看出来这几个人对郑雄颇为信任,然而他们看见陈湮却如临大敌,其中一人对使大刀那人道:“现在正是好机会,抓了这个小子去找那姓楚的。”
使刀那人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袁识和袁诵早就凝神戒备,一见他们动手,便都跳到陈湮身前护着他,四把弯刀在月光之下泠泠生光,见之令人胆寒。
郑雄发觉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忙走到两拨人中间道:“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话好好说。”
当初假冒徐掌门那人道:“郑大哥,就是这些人把我们抓了交给官府的。”
郑雄道:“我知道这事,不过你们去打人家,还怪人家不该反抗吗?我不掺和你们之间的恩怨,但谁要不占理先动了手,我郑雄也不答应!”
陈湮一笑,没想到这个郑雄颇明事理,原来去救人当真只是看在个人情谊上。
这当口他也没时间和这几个人掰扯别的,便道:“以往的恩怨日后再说,今日你们若想保住这镇上百姓性命,就赶紧离开。”
假徐掌门对他怒目而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陈湮叹了口气,道:“这些平民百姓不知道,你们难道不知道,随便派个人出去打听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会儿苍州大军只怕已经打到大本营了。”
几个勒穆人互相对望一眼,那使刀的冲旁边一个干瘦的青年人点了点头,那青年人便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矮墙之外。
陈湮继续道:“你们以为凭这点军队和在瑨国内部的关系,就当真能灭了瑨国?”
假徐掌门哼了一声道:“我们想要的,从来不是瑨国的国土,只是……”
“闭嘴!”使刀的喝止了他,那人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
郑雄正问忽伦他为何半夜守在这里,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大踏步上来,拉住陈湮的手道:“原来你们是来报信的,你们与忽伦本是敌对之人,却愿意来救这合城百姓的性命,真是叫人钦佩。”
陈湮道:“我们也没那么伟大,只是恰好不想让自己看不惯的好过,而且虽然两国交战,老百姓是无辜的。”
郑雄一拍陈湮的肩膀,差点把他胳膊都拍折了,哈哈大笑道:“说得正是,小兄弟很是对我胃口,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说服他们。”
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那干瘦汉子已经回来,在使刀的勒穆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人脸色登时一变,道:“这个地方不能留了,王子说过百姓为上,咱们先走。”
郑雄听他说完,笑道:“看来不用我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已经形销骨立……
☆、离间计
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终于引来守军的注意,几个兵士手持长矛边往这边跑边喊:“什么人!”
使刀那人当先跳出去,把其中一个兵士揪了过来道:“去通知所有人,带上干粮往北撤,要快!”
那兵士挣脱开来,怒喝道:“胡说什么,我们只奉命监督他们,怎么能让他们走。”
使刀那人把大刀往他头上虚虚劈了两刀,道:“我们直接听命于依达王子,你敢不听吗?想活命就赶紧通知下去。”
那兵士被吓得一脑门冷汗,这时另一个小兵从不远处奔来,对他道:“王上的大营被攻破了,瑨国人很快就会到这里来!”
兵士大惊,这才明白使刀那人话里的意思,急忙跑下去,不多一会儿就听见四处锣鼓声响,呼喝之声吵成一片。
不一会儿,帐篷里民众纷纷钻出来,收拾行李,套马拉车,乱成一片。那几个勒穆人倒是真的在乎百姓,各自到处帮忙。
随后,勒穆的百姓们在他们的组织下组成一条长队,那几个人在前面开路的开路,断后的断后,在吵嚷声中护着百姓连夜北逃。
郑雄拉着陈湮的手,道:“小兄弟,多承你这番报信的恩情,我还得护送他们一段,就此别过。日后有缘重逢,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陈湮道:“郑大哥明断是非,乃是真英雄,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庭州做客。”
说完蹲下.身对忽伦道:“忽伦,你跟着胡子叔叔好好学武艺,以后战事平定,江湖太平了,你让胡子叔叔带你来江南好不好。”
忽伦搂住陈湮的脖子,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两人才分开,郑雄抱着他上车,与他家人坐在一起,自己牵马步行。
一行人在夜色里渐渐远去,最终火把的点点火光与天边低垂的星辰融为一片,再也分辨不出。
袁识拍拍陈湮的肩膀,道:“咱们该回去了,免得阿阔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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