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光影效果做得很好,一阵阵白光闪烁着映在荒脸上,说不出的阴森。
一目连的视线掠过荒积了阴影的高挺鼻梁,落回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屏幕太久没动,暗了下来,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他掐了自己一把。
有时候,他又会脸大一会。
会脸大地觉得,荒只是在自己面前会表露真实的一面而已。
或许是想太多了吧——否则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看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呢?一个侧影,一个酸甜苦辣齐全、宛若味觉失常的眼神,分明是苦涩的。
他从未如此后悔当初什么也没说。
99.
青行灯泡了澡回来,见一目连还在休息室里坐着,还是束手束脚的端正坐姿,很是意外。
“九点了吧,还在直播?还是等你家打野呐?”
“有个,水友,找我Solo……”
“得了吧,这种人每天都有,你得分清到底是粉还是黑,趁你solo输了黑你直播间顺便黑一把战队的喷子也是很多的。”
“他已经开好房等我了……”
一目连面前放着键盘和教练4月1日用来整蛊用的一罐“后悔糖”,表情像是就算把后悔糖的标签贴在键盘上,也能连着键盘一起吃下去。
青行灯第一反应是事不关己转身就跑,再一想好像又不大好,一目连这会儿直播肯定还开着的,她得友好点。
于是她咳咳清嗓两声,慈爱地说道:“你现在有两种选择。”
“什么?”
“跟他来一架,拿你最强的英雄肛死他,或者,告诉他你家打野开好房等你了,你不能让人家独守空房,大侠,实在抱歉,得失约了!”
“……”
一目连自然不会听从她的瞎指挥,还是拿了那个矮个子女法师,有点衰地应战去了,青行灯在边上塑造气氛,喔喔喔的狼嚎:“Q他!!拉回来,拉到塔下啊!他闪现交过了,不要错过!”
他被她吼得头大,到底还是个职业选手,哪怕赢得惊险。
青行灯表示很遗憾:“切,你居然没输。”
一目连的脾气很好,人也单纯,丝毫没有将她的意思误会成恶意:“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输了,我就可以嘲讽你还不如去跟打野开房了呢。”
“……”
打完一场Solo,再一看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坐飞机前往Q市,奔赴QXQ的主场,他实在没有精力熬夜。
他知道青行灯是一番好意,讲讲笑话卖卖腐活跃一下直播间气氛嘛,青行灯懂得比他多多了,知道怎么做是最有效的。
他切到了直播间的界面,拉下礼物列表看了一圈,有点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给你送了佛跳墙啊。”
“10次,就是10个?”
“对啊……啊,10个?!”
青行灯吓得差点崩了鼻贴:“快,还不感谢一下这位观众老爷,10个佛跳墙啊!”
一目连被她拍得七荤八素,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屏幕上:“谢谢……名字随便取个回头再考虑改……的10个佛跳墙?”
青行灯感叹:“这时候你真该叫爸爸。”
一目连还想反驳一句“10个佛跳墙就把你的尊严收买了吗”,又听她大惊小怪:“啊,名字说改就改,大佬牛逼。”
他定睛一看。
一长串的ID就剩下了三个字。
“么么哒”。
他忽然想起了谁,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好雷啊。
显然另一位当事人也是这么想的,三个字的ID迅速改掉,又变成了五个字,仿佛改名不要钱一样。
“打野质检员”。
tbc
第十四章
100.
隔天早上七点零五分,六个人外加两名替补一同登上了飞往Q市的飞机。
为了节约开支,教练买了早班飞机,一帮人被迫起了个大清早,眼睛底下清一色的肾虚黑。
还是教练菩萨心肠:“年轻人啊,要爱护身体,不要纵欲过……”
众人齐声:“滚。”
还不是你害的吗!
外出成了家常便饭,荒直接空着手出了门,充电器都没带,上飞机后才发现手机后台软件全没关,电量掉得飞快,马上就要飙红,他不得不关机。
关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没有娱乐方式。
没有娱乐方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平淡地面对坐在自己身边席位上的一目连。
别说,还真有点难。
一目连虽不晕机,但在飞机上向来睡不着——适应不了气压,耳朵疼得厉害,教练不得不每次都准备点泡泡糖,嚼一嚼总归能有点效果。
那其实是荒给的建议,碍于面子,只能推荐给教练,教练想想觉得ojbk,就给用上了。
他借着扣安全带的机会瞥了眼一目连,他其实也不太关心对方现在是什么心情,高兴也好,纳闷也罢,他只是想看看。
一目连不怎么玩手机,坐上飞机便度日如年,摸了本机上自带的杂志随便翻翻,泡泡糖被吹出的泡泡足以联合刘海一同遮挡住整张脸,他一眼看去,粉色的头发,粉色的泡泡……还有粉色的耳廓。
粉色?
哦,他“偷窥”好像被发现了。
一目连脸皮还是不够厚,随便被人盯两下就这样难堪。
荒事不关己地侧头看向窗外,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窗外的景色逃得飞快。
昨晚他十点多才回到俱乐部,本以为训练结束不会遇上任何队友,却因为带了点家里厨师炖的牛肉必须放冰箱,第一时间去了食堂,无意遇上了灶台前忙碌的一目连。
一目连并非在准备夜宵,而是煮了一锅茶叶蛋。
为了赶早班飞机,大家通常连早饭都不吃就匆忙出门,于是俱乐部惯例,“明早”的早餐都是煮一晚上、恰好入味的茶叶蛋,一目连顺手就把这活给揽走了。
——真是体贴到让人挑不出半根刺。
“回来了。”
荒不想相视无言,硬着头皮打了招呼。
一目连注意到他手中的袋子,好奇道:“这次又是什么花样?”
“没什么,明天后天在外地,带了好的也是浪费。”
“也是。”
对话结束了。
他判断不清冷战是否结束了,一目连总会很给面子地回他话,好几次令他产生了冷战已经结束的错觉。
是的,仅仅是错觉而已。
只要他不说,一目连也不会主动开口。
多说多错,随时都有可能冷场,又何必主动陷入尴尬呢?
荒忘了自己又随便说了什么,或许是提醒一目连睡前记得滴抗疲劳眼药水,避免刚起床时戴不进隐形眼镜,或许是象征性地关心一句,让对方早点睡,总之不会是发生在不久以前、直播间里的那些事。
这不能怪他唠叨……一目连靠谱是靠谱,关键时候从不掉链子,但由于脱线,偶尔会忘记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一目连语气诚恳地嗯嗯答应,还对他道了晚安。
荒知道一目连能认出来“打野质检员”是他,他大可以提醒对方,甚至拿来开个玩笑。
他没有。
这事就如同过眼云烟,短短一小时就被人抛之脑后。
不过又是一次仗着小号马甲遮掩的冲动而已,脑子一热改完“么么哒”的一瞬间他就有点后悔,等车坐车的一个小时,夜风足够把他冲清醒了。
他说过自己什么也不会做,他也着实是个守信的人。
反正也不会有结果。
飞机升降,耳边琐碎的声音逐渐朦胧,仿佛被人当头来了一棒。
他至今无法理解当时信誓旦旦地答应一目连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是被冲动冲昏了头脑,还是被理性冲昏了头脑?那么大公无私是做什么?
他不自私,但也绝不无私,或者说,爱情本就是自私的证明。
他不希望一目连为难,但不为难一目连不行。
他想,当时他,大约是害怕听到一目连的坦言拒绝吧。
一夜过去,除了对那位神秘老板(的10个佛跳墙)念念不忘的青行灯,没有人再主动提起过这个话题。
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荒压下帽檐,焦躁得有点不像平时的自己。
他从未怀疑过,一目连是很聪明的。
大家都认为一目连是羊,还是那种惨兮兮的小羔羊。
才不是。
跟着大灰狼满地图跑,助桀为暴,手底下无数条人命的,怎么可能是小羔羊呢?
101.
一目连不喜欢看书。
他毫无诚意地翻阅着参杂过多广告的机上读物,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读了一篇顶着时髦标题的心灵鸡汤。
一直到飞机进入平稳飞行模式,这片静谧才突然被打破。
他的肩膀一沉。
和电竞椅被人从后面猛一按的感觉很像,荒总喜欢那么干,虽然并吓不到他——他的心脏却同样像是被人拎了起来,悬空了一瞬。
他仓皇地丢下书,书落在地面上,笨重的书脊砸出一声响。
荒并不是故意的,他知道,因为任何一个睡梦之中的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机内响起语音广播,空姐来回走动,周围环境过于嘈杂,他无法通过呼吸频率判断对方是否真的沉入了梦乡,仅凭眉毛蹙紧的程度来看,这一觉一定睡得不怎么样。
他没有伸手去捡书,因为够不着。
他总不能把荒推回去。
中途空姐推着车过来送了早餐,一目连替荒拿了一份,荒睡得很沉,一直到空姐回来回收餐具都没醒过。
一目连留下了一瓶酸奶,将其他递还回去。
右手被人靠着不能动,只用左手完成了这些工作,花费的时间有点儿长,他礼貌地向等待的空姐道谢。
空姐年纪不大,闻言莞尔一笑,压低了声音说:“你男朋友真帅。”
一目连愣住,不紧不慢地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呀,是我失礼了,不过你们关系一定很好。”
“……嗯。”
他不反驳了。
是这样吗?他想想觉得好像是的,反正让他和青行灯或者别的什么人一块儿贴面膜,他是绝对不愿意的,顶着一张白皮的样子多傻逼啊,也就给比较亲近的朋友看看——摒弃一些外在因素,来个人拿枪顶着他的脑袋问:这位施主,你现在最好的朋友是谁?他可能会想也不想就指向旁边那个睡得不省人事的打野的。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半年,足以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走进他心里了。
空姐恭恭敬敬地收了东西,正要走,忽地想起什么:“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们?”
“不会吧。”
“真不是什么综艺节目吗?”
“艺人可不会坐经济舱……”
“哈哈,也是~”
一目连没说谎,因为她说的八成是赞助他们俱乐部的代理商广告……
打死也不能承认!
——就算颜值再高,找电竞宅男来拍宣传广告,未免也太尬了吧,都是尬演啊!
好在空姐没有质疑他的话,推着小车走了,在平稳飞行阶段结束前又有意无意地路过一次,看到荒还是没醒,似乎颇为遗憾。
飞机开始下降,一目连又嚼起泡泡糖。
他终于低头仔细打量起荒,荒的薄唇微微抿着,分明还是不高兴的模样,不知何时眉头却已经舒展开了。喷了发胶的脑袋就这么嗑在他肩上,搞得他还得小心翼翼,生怕将发型压坏了,等会荒下飞机的时候被教练和青行灯笑话……
啊。
就算以直男眼光来看,都不得不承认荒是好看的,虽然不会产生看到大胸长腿妞时那种啊我想和她谈恋爱的想法,但如果就这么看着,真的很养眼。
养眼是什么?
就是盯着看多久都“无妨”,无伤大雅。
他没注意自己看了多久,应该过不了一分钟,吧。
荒醒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料到对方醒得如此突然,四目相对,许是闭了太久,荒的眸子里闪着光,晶莹透亮,他看得顿时慌张起来,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了个正着,泡泡就这么吹破在他脸上,粉色的胶体糊了他一脸,滑稽得不行。
他支吾片刻,拿餐巾纸擦掉了痕迹,这才连忙拿起救命稻草:“给你留了瓶酸奶,喝不喝?”
荒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直起了腰,捏了一把他的肩膀:“抱歉。”
“没事,不麻。”一目连也没说实话,将酸奶塞过去:“你喜欢的蓝莓味。”
“你喝吧。”
“我喝过了。”
“哦。”
荒接过纸盒上尚还冒着水滴的酸奶,撕了个角,却只喝了几口,像是没什么食欲。
一目连能看出来,对方的心情很低落。
他大约知道低落的理由。
不过他不会说。
哪怕荒低落的理由,正是因为他什么也不说。
飞机降落的过程十分难熬,一目连揉按着太阳穴,觉得又过了大半个世纪,飞机终于抖三抖地落到地面上,在滑行五分钟后停了下来。
机上的人开始排队下飞机。
一目连解了安全带刚要站起来,就被后面蹿队的人挤得一个踉跄,没站稳地向后倒去,撞在荒身上。
他想说抱歉,转头却只看到荒瞪着那蹿队者的不满眼神。
青行灯说得对,荒眼里的mmp三个字真的能自己飞出来。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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