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荒没坦然地说明白,如果中单去了下路,他照样可以帮忙打下野区的蓝buff,不算将中单孤立无援地丢在一旁。
不过一目连并没有意识到。
“……啊。”
他的脑子又罢工了一会。
他夹了一块炸扁食,浑浑噩噩地塞进嘴里,却没想到刚刚出炉的面皮烫得吓人,几乎在他舌尖上烙下一块通红的斑来,被细针穿刺一样的疼,后脑勺一阵酥麻,像是这针里还有毒,有剧毒,可他又不好意思将入口的食物放进小盘子里,只能痛苦地嚼上两口就吞下肚。
这确实是最好的决断,如果打野位需要经济,双c位的经济是蹭不得的,能作退让的只有上单位,荒能这么想,其实还是在为他能够保持更好的发育着想,可是……
这也意味着,要他离开打野最常经过的中路。
他放下了筷子,觉得吃饱了。
下路是哪?
与打野交集最少,是打野最不常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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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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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一支队伍,在气势恢宏的十连胜后,连续迎来两连败,都是大家没能料想到的。
路人无所谓地刷着“捞了捞了”,就等着看笑话,唯有真心诚意的粉丝干着急,毕竟状态变化的大跳水没几个人能够忍受——这是一支年轻的队伍,年轻更有拼劲,状态更好,但也要为“年轻”二字付出代价。
酒吞童子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他几乎是强忍着怒意与QXQ的人挨个握了手。
一目连想,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不然管狐不至于吓到不敢来找他唠嗑。
说真的,如果是像打OWO时那样被2:0锤爆也就算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
让一追二,多么梦幻的词语——
可惜“追二”的,是QXQ,不是他们。
就是这种“原来我们才是扮演道中boss的丑角啊”的想法,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溃不少人。其实不少人早就被它击溃了——他们打着比赛,其实根本没想过夺冠,而是如何获利更多,为此甚至可以打假赛……为了逃避现实而打游戏,打着打着,却不得不面对更为残酷的现实。
休息室里的气氛比往常要冷寂。
青行灯和狸猫不说话了,空气至少冷却了一半。
原因一目连能猜个大概,方才QXQ赢了比赛的瞬间,现场那极为响亮的欢呼声,恐怕要成为不少人的阴霾。
理智告诉一目连,这很正常,Q市是QXQ主场,哪边呼声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他只是有点难受。
早上他将荒的换线想法告知了教练,教练抽了根烟,不答反问他一句“你觉得呢”,他对着盘子里的葱油饼发了很久的呆,最后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说“我没有打过野,不清楚,但他想的多半不会错”。
教练深深看他几眼,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语气是很无奈的。
“你们还在吵?”教练又问。
“没有。”
“放你的骡子拐弯屁。”
“……”
“教练我不是瞎子,还是看得出区别的。别的我不多说,但过来人总结的经验还是要告诉你,你越想躲,越躲不掉,晾起来确实是个让双方冷静、保持理性的好方法,但治标不治本,而且久了,挺伤人的。”
一目连想了很久,没明白该怎么接话茬。
他倒不是想一味晾着,也懂得早死早超生的道理,如果荒没有给那一个承诺、强拆了他的台阶,他早就已经拒绝了。
他不想伤及朋友感情,不得不把荒往绝路里逼。
但荒又何尝不是呢?
两个同样走进绝路里的人,都只有一根名为理性的绳索拼命拴着,暂且相安无事,却是个不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突然就爆发了。
一目连想,他的脸皮该是很厚的,无论心里再怎么忐忑,每天明面上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真要换成别人,起码暴躁一点的家伙,在基地里就掐起来了,顺势来个恩断义绝,你上场我就不上场,看谁耗得过谁……
算了,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教练同意了荒的计划,并在英雄B/P上提出了改动,第一局就是这么赢下来的,人家四保一ADC,他们四保一打野,愣是不走寻常路把对面杀了个底朝天。
然而换线计划只能偶尔用个一两次,非常容易遭到针对,第二局QXQ上来三个ban位全给了打野,荒到底是中单转型过来的,英雄池没那么深,这套战术也就算是废了。
输的时候教练比谁都平静。
一目连没敢去留意荒是什么表情,就看到教练对着自己打了个响指,叼着烟问他一起出去抽烟不。
108.
一目连答应了,但教练却没能把他拉去畅谈人生。
“不好意思,借一下。”
荒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捉住”这个词更贴近现实,直接将他拉得连迈出的步伐都退了回去。
教练嗤之以鼻:“你家中单,还轮得着向我借?”说完摆摆手独自抽烟去了。
比赛结束后还要准备赛后记者会,QXQ结束才轮到他们,留出的休息空余很长,青行灯方才红了眼,眼泪虽然没掉,但要面对镜头也不得不多补补妆。
短短不到两分钟,休息室内其他人便不知去向。
休息室内禁烟,一目连也不太想抽,摸出了烟盒就再无动静,食指放在铁盒上随意地摩挲着,随意到有些刻意,就同所有即将面对应聘面试的年轻人一样手足无措。
荒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QXQ赛后采访的实况转播,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不开就不开吧。
一目连越想却坐得越直。
电视里QXQ的AD还在侃侃而谈:“老朽的对线能力那肯定还是一个强字的呀,嗅觉敏锐直觉准得不行,QUQ的打野还想来抓老朽?没门,gerogero!”
他想起坐了半年冷板凳的管狐,心道现实是该这么残酷。
菜是原罪,状态好就是狂傲的资本,只要不输,说什么都可以。
——甚至这样间接挑衅都行。
一目连听到了手机摔地上的声音。
荒起身去捡手机,确认屏幕没摔碎后才坐回来,微笑不减:“速效定心丸有带么?”
“有的。”他也若有其事地摸了摸口袋,翻出一盒木糖醇,还是蓝莓味的:“要吗?”
“……算了吧。”
“你不会真以为我随身带药吧?”
“你说的,我为什么不信?”
“……”
一目连实在坐立难安。
今天输了比赛他多多少少都要背点锅,走了一局下路,仿佛就完全忘记了中单应该如何同打野一起游走,对传送时机的判断、插眼的位置选择都退步不少,以至于最后两局中野联动上几乎没冒出什么火花。
之前是荒状态不好,这次荒恢复正常了还C了一把,他却掉了链子。
“总要有人失望的。”
荒像是在安慰他。
可他并不难过,难受和难过仅有一字之差,涵盖的情感却决然不同,他不觉得自己难过。
于是他左手握着烟盒,右手捏着木糖醇的铁盒,觉得自己足够镇定了才说,“用这种话安慰人,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没有风格。”
“你有,以前你会抢锅。”
“我不觉得你有锅,我为什么要抢?”
他忽然头有点疼,疼到想要现场来个Boom Shakalaka,配上宣传语,在线主播,螺旋爆炸。
他情难自禁地对自己说:你的极限这么快就到了么?
事实证明,是的。
荒坐拥万千颜粉的资本不是盖的,平平淡淡地睨一眼过来,不怎么深邃,眼神里夹带的私货也不多,却偏偏正赶上他最不设防的时候——他在发呆,他会盯着自己注意的目标看很久,久到仅仅只对视了一眼就足以让他失语到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
荒又张嘴说了什么,真挚得不行。
他的大脑正当机着,没听见那句话是什么。
但他猜,多半是在叫他的名字。
“一目连……”
或者是。
“一目连?”
也有可能是。
“一目连。”
他是自私的,自以为是地对他人无私,尽可能地在自己容忍范围内作出退让,或者满足对方的需求,前提条件是,“在他的容忍范围内”。他自作聪明地想要拖长战线,指望着不存在的理性作祟,这事就这么虎头蛇尾地揭过去,所以才将一句话决定你死我活的事情善意地拖延到了现在。
哪怕他心中清晰地如此想着,也不得不承认,人在消极的时候总是更容易爆发情绪,胆子也更肥一些——多半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敢做不敢做的事,说不敢说的话,脑子也不带了,几乎像另一个人一样。
没有更合适的机会了。
走出这间屋子,他又会变回平时那个一目连,平时哪个?他也不知道,总之不是现在这个。
“‘打野质检员’是你吧。”
他终于说道。
他很难不注意到荒一瞬间的错愕,他戴着隐形,世界无比清晰,而荒就坐在他身边,那么大一个人,小指稍微勾了一下都看得到。
不过这也不能阻止他如同无期徒刑被刑满释放一般,后背逐渐开始挣脱了束缚,开始脱力,开始一点点瘫软在座椅上,这个弧度会暴露他缺失的安全感,让他显得无助。
他竟然真的说出口了。
——一旦想着拖延下去,拖到季后赛,拖到下个赛季,后顾之忧只会越来越多……既然他们都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点,他索性就听信教练的危言耸听那么一次。
荒比他想象中要快地缓过了神来,显然也不对那个马甲抱有什么期望。
或者说,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原以为你会更聪明点,选择装傻。”
荒说得对,就连一目连自己也这么觉得,他要是还对退一步海阔天空心存念想,这时候就该应景地打句哈哈说“你那蹩脚的取名方式想也知道是谁吧”,或者“十个佛跳墙,你到底背着全俱乐部藏了多少私房钱”。
但他说不出口。
好在荒大概也没想过他能那么贴心。
他说,“有本事么么哒还没本事让我说了?”
这分明是个玩笑话,荒却敛了笑容:“你直播得并不开心,既然不和我双排了,我希望你更开心点。”
荒顿了顿,又说,“是我失约了。”
荒是很礼貌没错,不在游戏中骂人,生活中也很难听到脏字,时至今日也都很礼貌。
礼貌到什么程度呢?
礼貌到同青行灯说的一样,mmp三个字是仅存在于眼里的。
一目连没想提到那个“约定”的,那算个屁,什么也不算,顶多就是不可或缺的一条罪证而已。
他说,“我打的是什么样我自己知道,不用替我开脱。”
“……”
“那只会显得很虚伪。”
荒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还当你突然想通了,决定吵一架。”
“抱歉。”
“一目连。”
“嗯?”
“我不会因为喜欢你就专说好话。比你优秀的中单有很多,你稳重,他们可能犯的错误比你还少。”
“……”
一目连叹了一口气。
他又要猜到荒要说什么了,他们的默契总是好得出人意料。
啊,毕竟是中野最佳搭档啊。
他仿佛看到自己呼出的那口气化作云雾袅袅上升了一阵,然后才慢慢地消失,尽管这是在充满暖气的休息室里。
荒的声音也很平静,不像是经过了太多思量。
“但你对我来说会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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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109.
一目连确实不靠谱过。
不靠谱过那么一次。
秋季赛常规赛刚开始的时候,他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眼前的世界都是颠三倒四的,他们队伍里没有替补中单,这就意味着他不能掉链子,可他前脚还想强撑着装没事,后脚就被教练一脚踹回了酒店休息……
带着浑浑噩噩睡下去,醒来时他几乎是跳起来的,头也不疼了,吓得脊背发凉,连忙瞟了眼时间,八点十分。
五点开始的BO3比赛不出意外已经打完了。
他的脑子里顿时炸成了一团蘑菇云——他没上场,那谁打中单?两名替补一个打野一个上单,都是思路定位截然不同的位置,就算发挥正常,也会被对手针对到死,今天这场绝不能输,否则他们只会离季后赛的席位越来越远……
手机屏幕刚刚在他发呆时晦暗下去,马上又重新亮了起来。
是一通电话。
来电者显示着“荒酱”。
一目连当然不会心大到喊他们打野“荒酱”了,这个昵称是狸猫先叫的,他只是入乡随俗,反正荒也不反对。
他手抖着接通了电话,从未这么担心过听见噩耗。
荒那头声音有点吵,他第一反应以为对方还在会场,再一想似乎也不太对,这个时间电竞体育馆早该清场了,正常来说,这时候如果一行人还没回酒店,那就是在……
“米线吃么?和你平时煮的不一样,就是窄一点的面条。”
他有点儿发懵:“不辣的都行……你在哪?问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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