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他忽然觉得一目连可能压根就没醉,否则怎么能直觉这么准?不过这个猜想仅仅在下一秒就被他自己否定,一目连伸手过来,手心滚烫得吓人。
“你等等!”
一目连捂住他的嘴巴,垂下头,非常急切慌乱的样子。
他马上就明白过来,对方只是不希望他说,就连当着一个喝醉的一目连的面也不行。
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个偏见。
一目连抱起手机,开始在手机里翻找东西,并且丝毫没有防备心,他稍微一个偷瞄就能看清对方在做什么。
——微信置顶聊天,一张iPeachX照片,又一张,一堆表情包,再往上拉,一串绿色气泡的、占了一整个屏幕长度的对话框。
左边冒着个红色的小感叹号。
像是积怨已久,一目连猛戳了几下那个小感叹号,看着跳出来是否重新发送的提示眯上眼睛懵懂地看了半晌,恶狠狠地点了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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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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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理所当然地,五个人回到基地后被教练摁着脑袋骂了一顿。
酒吞和狸猫两个人被罚得比较惨,一个月不准碰酒精,以牛奶代水,每日手操双倍时间,狸猫同志强烈反对,被教练又骂了回去:“爸爸没罚你们一个月紧闭不错了!我建议你们这帮小混蛋心存感激!”
其他三个人也没少被骂:“你们三个没心没肺的居然也跟着他们俩闹!”
只有一目连早上醒来淡定如初——他根本就断了片。
他醒的时候狸猫正窝在角落里打手游,跟他说:“连酱你真是太幸福了,不用挨骂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一点都没有共患难的兄弟情谊……”
一目连一愣:“什么东西?”
“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狸猫委屈地抱怨,“昨天还是荒酱把你扛回来的呢。”
一目连险些一崴脚从床上摔下来:“他?”
“是啊,你还指望三个醉鬼扛你么,早知道你一杯倒,还不如留你一个应付教练,省得他骂起劲了跟演欢天喜地七仙女似的……”
“……”这是什么比喻?
他仔细打量了一会狸猫,心底是有些诧异的,甚至想对狸猫话里的真伪性提出质疑,他弄不清这算是“不计前嫌”还是“形势所迫”,可以确定的是,非常丢人。丢人丢到家了级别的丢人。
好在狸猫也确实没有流露出任何怪异的反应,他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看来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的坏的,都没有。
有吗?
等等……他猛地想起什么,从床上跳下,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
狸猫提醒道:“干嘛跟见了鬼一样?找手机呢?昨晚你死活抓着手机不放,睡觉也捏着,八成卷被窝里了。”
他连忙将手机翻了出来,屏幕却一直黑着,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他从插线板上翻出充电线,焦急到连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坐在那里干等了五分钟,手机一开机他就直奔微信界面,置顶聊天窗口、emoji的表情包、iPeachX的照片。
最后一条消息记录停留在昨天上午。
一通围绕着iPeachX的尬聊,刘海太丑啊,软件又要重新下了啊,忘了密码之类的,还有荒说这玩意可以面部识别,不知道敷面膜的时候扫不扫得开……
一切正常,他转身就去洗手间收拾完成,准备去训练室报道。
临走前他摸了摸口袋,想翻出他的速效定心丸,却只摸到了一盒烟,或者说,一个烟盒。
烟不知何时已经被抽完了。
124.
流年不利。
教练绷着半张脸,分享了一个噩耗:“你们的打野,出了点小问题。”
队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奇怪,虽然大家的水平都有目共睹,没有人能被称为短板,关键时候都可以carry,可是足够super carry的,果然还是——
当前版本强势的中野。
“手腕腱鞘炎复发,虽说也是老毛病了……已经出门去医院打抗炎镇痛针了,今天训练赛打不了,明天打TDT估计也就那样。”
教练也很头疼,一个个都这么拼命掉链子,他一个当教练的过得很困难啊!
旁边狸猫心态还乐观着:“怕什么,明天打TDT,用脚都能赢,最近又降温了挺过这段时间季后赛应该没问题。”
“笨小子,哪有那么简单!”教练反驳回去,语气无可奈何,“今天让替补来打野,没问题吧一目连?”
一目连被光荣点名,肩膀颤了一下。
他理所当然地说:“没问题。”
以前他也不是没和替补打过比赛,训练赛、常规赛都有过,可正如管狐当时说的那样,他和替补的联动配合只能说打得平庸,被人打爆狗头不至于,但没有特殊原因也不能carry,如果是打QXQ这类强队,凉凉一首已经预定,TDT这种弱队,或许还行。
话是这么说……
腱鞘炎,他的脑中尽可能回忆着有关这几个字的信息,只想得起这是个职业选手的通病,无论在他进入联盟前还是进入联盟后,都不乏有被这伤病逼退、选择退役的人。
听起来就很疼。
教练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行,你们好好打,也给那臭小子看看,你们不是没了他就不行——省得他又膨胀,疯狗变成流浪狗一时半会还真处理不了,麻烦得要死。”
一目连胡乱答应着,摸出10%电量摇摇欲坠的手机。
疑似冷战疑似结束,发条微信应该没关系吧?
“我想起来了,腱鞘炎,当年逼玉藻前前辈退役的那个?”青行灯说。
“是啊,麻起来动都动不了的,别说QWER键,弯曲都办不到。”教练回答她,并不打算多说,估计是觉得再多说下去不好,影响队内士气,“别踏马bb浪费时间了,滚去训练,想被TDT打个玲珑塔*吗!”
“哎哟哟我的老祖宗,行行行。”
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小红感叹号,内心有些犹豫,可是不管怎样,伤病问题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他发了一条微信,就一个问号。
发送成功了,可是他等到了下午,荒都没有回复。
125.
一目连整整一天没有见着他们队打野。
打完了训练赛,洗漱完毕之后、临睡之前,一目连梗着脖子去问教练,教练的回答有理有据,可他就是无法联想到——不回基地能去哪,给手打个针还能住院吗,当然是回家啊。
一目连想了想也是,走到房间门口有想起餐厅里热好的牛奶可不能浪费了,转身就遇到了下直播回屋的青行灯。
她拉着他走到了三楼走廊的尽头,那儿有个阳台,说了很多话。
一目连从没见过她这般憔悴的样子。
“姐姐我就虚荣怎么了,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拿冠军啊!”
她将手递过来,一目连没看明白,她就说:“烟啊,给我一根。”
一目连摇摇头,她以前是不抽烟的,“抽完了。”
“呸,我不信。”
“真的,你可以搜我口袋。”
“算了,没意思,”青行灯摆摆手,“走啦,晚安,帮我向你家打野问个好,连我的微信也不回,他胆子忒大了。”
一目连不好意思说,其实荒也没回他。
他站定在阳台上,夜风足够冷,他吹得很清醒,越吹越清醒,他也知道这就是把荒的手伤吹出来的风,想想是够万恶的。
他愣在原地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给荒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这回对方接了。
很快就接了。
对方接得匆忙,显然没注意仔细看来电的人是谁:“喂?到哪了我下去接你?”
你?谁啊……
一目连脑子里轰了一下,这短短一句话足以联想出很多东西了,但他很快就站定说:“你再看眼名字。”
“……是你啊,”荒显而易见地尴尬了一会,声音断断续续,分明才刚刚接起通话,一目连就闻到了挂断电话的气息,“这么晚了,什么事?”
一目连尽可能压低了自己的语速,避免显得太难堪:“医生说什么了?我……教练他们也很担心你。”
“旧病复发,不碍事。”
“他们说这炎症会很疼?昨天你不是还好好的。”
荒的笑声很无奈:“青行灯又给你灌输什么知识了?”
一目连靠到栏杆上,浑身脱力,不太好意思说他还没想好说辞,只好如实回答:“手指麻木、水肿、反应迟钝、剧痛?”
荒嗤一声,“她倒是没骗你。”
“……”
一目连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霓虹灯轻嘘道:“她骗我这个做什么,什么时候这么严重的?年前你不是说要去动手术,怎么又鸽了……”
“忙,给忘了。”荒答得很没诚意,不过可能说的是真话。
“打完针好点了?”
“没那么夸张,能动,不过用闪R接你的Q是做不到了。”
空气静了静,一目连连带着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一起,听得很仔细——荒那头背景音乐是经典欧美金曲,他还隐约地听到了效果音,荒正拿着手机接电话,肯定不是亲自在打,再一听,还有两个近期rank出场率频繁的中野英雄熟悉的语音,他们打QXQ时刚用过这套阵容,很可能是在看录像。
一目连顺手将手伸进口袋,突然从毛绒口袋里摸到了个铁盒,他迟疑了片刻,起初他以为那是烟盒,仔细一想又有哪里不对。
荒听到了铁盒碰撞声,说:“别抽烟了。”
“我没抽……”
昨天他睡衣都没换,睡衣里如果有东西也该是前天放的。
他将口袋里的东西翻出来,那盒本该摔在楼下被扫地工人处理掉的蓝莓木糖醇出现在他手心里,还被人小心翼翼地拭去了灰尘,掂量掂量重量,没多也没少,还是那一盒。
有人将它捡回来了。
并且在昨天将他丢回房间睡觉的时候,顺手塞进了他的衣服堆里。
一目连语塞了一会也没等到荒再说话,只得强迫自己找回了声音:“明天有什么打算?”
背景音效戛然而止。
荒没有明说:“我会去看的。”
“季后赛……”
“应该能打。”
“嗯。”
他无聊地翻着小铁盒的盖子,又重新盖回去,然后又再次撬开,这种幼稚的行为偶尔在转移注意力上起着极大的作用。
“对了,有件事,”荒的声音高了半个调,他很难不认真听,“之前我和你说的,贴着面膜,iPeachX还是可以解锁的。”
“挺好的。”
“你手机也几年没换了吧,要不要试试?”
“桃子我用不习惯……”
“别误会,我没有暗示你买情侣机的意思。”荒声明道,“以前买外设的时候也是,你一概不知,从头到脚都是我帮你配的。”
一目连感到面颊发烫,他想的根本没有荒说的这么多。
什么情侣机……
“常规赛结束后再说吧……”他蒙混了过去,反正荒一定会很体贴地选择不追问,这件事上他们达成共识许多次了,于是他静了一会才问,“会治好的吧?”
荒的回答也很实诚:“不一定。”
一目连也准备实诚一次:“还是只有你的打野风格最适合QUQ。”
管狐当初的说法让他摘下了服从教练一切命令的滤镜,他能够更客观地作出判断——打野往往控制着节奏、风格、计谋,是一支战队的灵魂,更换打野,也就更换了一个战队的风貌,这是一目连为今天训练赛惨败找到的最合理的理由。
“这算是在说好话?”
“你说是就是吧。”
“替补打得不好?”
“不好。”
“很少见,你竟然不留一丝情面。”
一目连一个激动就说出了口:“你希望我留吗?”说完他就后悔了,想拿铁盒往自己脑门拍一掌,立地成佛昏过去几个小时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荒笑了,声音温柔又平静:“不,别留。”
一目连一哽,强行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换了个主语:“早日康复,大家很想你。”
荒收了笑,低声叫他:“一目连。”
“嗯?”
“我以为你会想问我,我刚才在等谁的电话。”
“……我不会这么问的。”
他又不是那么多管闲事的人,大概。
“你完全可以问问看。”荒则是提议道,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对方眨眼的频率,一下,两下。
一目连总算乐了一会,训练赛被人打了个3:0,好像都没那么难过了:“怎么好像你很期待我问?”
“是啊。”
“所以是谁的电话?”
“点的披萨,大半夜,除了这个就只有麦叔叔肯爷爷还在送了。”
一目连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了。”
这个点吃垃圾食品,是嫌在健身房花费的时间不够长么!
荒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声音里全然没有旧伤复发无法上场的遗憾,刚才不知有没有,总之现在没有了,“连导,明天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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