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到楼祈身边，牵住男人指节优美的手，笑着问：“你和地灯，认识很久了么？”
“地灯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家族作为暗界制裁者，服务于地灯，替她执行规则中‘罚’的部分。”
“那你为什么会到我们学校开面馆？”林迟好奇地问，楼祈对那家店丝毫不上心，一点儿也不像靠着面馆糊口的样子。
“是为了……”楼祈微微一顿，“监管云楼。”
“哎？！”林迟顿时大吃一惊，“云姨她们都是好人！”
“我知道，见了你就知道了。”楼祈奉命到K市镇守，可还没等他做点什么，他就遇上了林迟。遇见林迟之后，他就知道他不需要再做什么了，真正的恶鬼，哪里养得出林迟这样七窍玲珑的孩子。
看着林迟眼巴巴的小眼神，楼祈失笑：“放心吧，我什么都没做。”
林迟对楼祈的信任仿佛是本能，楼祈说了，他就信了，丝毫不怀疑。他甚至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瞬间就换了问题：“地灯身上为什么缠着那么多锁链，我看她自己也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楼祈愣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说，林迟见他欲言又止，更是好奇得不得了，连连追问。
“因为她……不太靠谱。”楼祈纠结一番后还是满足了林迟的好奇心，“工作时间溜到人界散心就算了，还每次都做些不靠谱的事情，把小白捡回去，已经是她做过最无害的事了。之前，她把一头斗牛带回古堡，斗牛发狂撞倒了古堡的承重墙，古堡塌了一半。总来给她收拾残局的天命一怒之下拿锁链把她给捆了，让她老老实实反省自己。”
楼祈说得一脸无奈，林迟听得乐不可支。就在两人八卦着地灯的“坑哥事件”之时，古堡里的一人一猫也在进行着对话。
“灯，你当初会救小迟，真的只是因为他善良吗？”小白非常了解这个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女人，虽然披着女神的皮，但本质上就是个二货。
“一半一半吧。”地灯歪着脑袋想了想，“一个善良的小正太，长得还那么萌，因为这个我才注意到他的，所以占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
“那时我手欠……不，当时我掐指一算，发现他是小祈命定之人，小祈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媳妇有难我怎能不帮一把？所以我就大方地把眼睛借他了。”
小白：“……”
就在楼祈带着林迟来拜访地灯的这段时间，沈先生的“复仇”计划，也进展到了收尾的阶段。
林迟走后，林父林母大吵一架，林母坐在沙发上抽噎，边哭边数落林父的不是。林父则沉默地靠在墙角抽着烟，烟蒂落了一地，最后他忍不下去了，烟一掐，冲过来对林母大声吼道：“别哭了！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烦不烦！”
林母被吼得一愣，随即哭得更大声了：“你还有脸凶我？！你有什么资格吼我？！你刚刚气走小迟的时候，考虑过我跟小军吗？小军今年高三，要是考不好，这辈子就毁了！”
“你闭嘴！”
“我不闭嘴，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好不容易肯回来了，你这拍桌子瞪眼的给谁看啊……”林母抱着抽纸筒，开始和林父翻旧账。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林母应了一声，擦干眼泪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微卷的栗色头发洋溢着一股阳光的气息，他扬起灿烂的笑脸：“鄙人途经此地，见此处鬼气冲天，所以前来拜访。不知道主人家是否需要帮助？”
他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个礼，手背上有个巨大的逆十字伤痕。
“请问您是？”
“鄙人是个牧师。”男人微微一笑，“想必主人家已经困扰许久了，我能帮助你们。”
林母心里很是犹豫忐忑，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说辞，可想到即将高考的林军，她最终让开了进门的路：“先生请进。”
牧师进了门，打量了四周，墨绿色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林母见状，赶忙问道：“您能帮助我们么？我们找了很多人，什么天师，什么寺庙都找过，但都没有什么用。”
“当然，”牧师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林父显然不相信眼前长相轻浮的男人：“你不会是来骗钱的吧，告诉你，我们没有钱。”
“我是一名虔诚的神职人员。”牧师皱起眉头，似乎不满意自己被这样怀疑，他伸出一根指头，放到了林母的眉心，沉思了片刻，“你们的情况是被人强行打开了天眼，家里的小鬼不足为惧，它们只是被天眼吸引过来。我给你们一个十字架，挂在门上，小鬼自然不敢再叨扰。”
“这多少价钱？”林母迟疑着，不敢去接牧师手里的银色十字架。
“我说过，我是一名神职人员，这东西，我分文不取。”
听到牧师这么说，林母放心地接过十字架，挂到了门后，家里之前阴沉沉的感觉瞬间消失了。她同林父对视一眼，撕开了遮挡着镜子的布，那个无处不在的红衣女鬼，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林父林母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对待牧师，也变得毕恭毕敬：“大师，这样就解决了吗？”
“当然不是。”牧师皱起眉头，林父林母也跟着紧张起来，连眼前这位有着真才实学的大师都皱眉了，他们家摊上的这事似乎十分棘手。
牧师轻叹了一声：“天眼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只要这天眼还在，以后还会有无数的冤魂厉鬼循着天眼来到这里……”
“那可怎么办呀？”林母一听，顿时慌了神，“大师你帮帮我们吧！我们还要工作，还要养家糊口啊！总看见这些东西，日子还怎么过啊！”
牧师闻言，沉思了好一阵儿，将林父林母的心吊得老高，这才缓缓开了口：“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天眼这东西关不了，却是可以转移的。你们一家三口可以把三个人的天眼转移到一个人身上，另外两人就解脱了。”
“啊……”林父林母一听，都慌了神。相视许久，最终还是林父为难地开了口：“大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这鬼，我们谁都不想见啊！”
“这是唯一的办法，当然，也可以维持现状，你们统统能见鬼，也好做个伴。你们商量一下吧？”牧师抛下一个深水炸弹之后，就悠闲地坐到了沙发上，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林父林母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恐，屋子静得针落有声，一股焦灼感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最终，林父摁灭了烟头拿了主意：“我需要赚钱养家，小军年纪还小，孩子他妈……我看，就只能委屈你了。”
“不、不行的孩子他爸，我害怕。”
“那你想我来吗？我还要养家啊！换你你行吗？还是说你想让小军来？”林父看着眼前共度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眼里满满都是算计。
林母一时说不出话，只好坐在沙发上哭，又顾忌着牧师的存在，不敢哭出声，抽抽噎噎哭得人心烦。
林父被她哭得有些不忍：“别哭了！这不是没办法么？”
林母不依不饶：“我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你怎么就忍心这样对我，当年你执意赶走小迟的时候，我就该看出你是什么样的人！”
林父茅塞顿开，也顾不得还在同林母争吵，一脸惊喜地同她说：“对呀！不是还有林迟吗？我好歹也养过他几年，该他报答我们了。反正……反正他也见了那么多年的鬼，想必早已经习惯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听到林父的话，牧师掩在茶杯后的嘴角轻扬，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沈先生的最后豁免权，你们已经用掉了哦~
…………
第二天，林迟又被林母堵在了学校门口。女人先是给他道了歉，说那天是林父不对，让他受委屈了，林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再后来就开始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看着林母这番姿态，林迟心里“咯噔”一下，浮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他往后退了一步，远离自己的生身母亲。
“小迟，这一次只有你能帮我们了。”林母泫然欲泣，林迟的眼睛遗传自她，要哭不哭时看起来最是动人，但林迟心底却生不起半点怜惜。
“要我怎么帮你们？”
见林迟的态度有些松动，林母顿时松了一口气，她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挽住了林迟的手臂，轻声细语地将昨天发生的一切同他讲：“那个大师特别灵，他的十字架往家里一放，那些鬼立马就不见了。大师说了，只要我们把三个人的天眼转移到一个人身上，一切就都能恢复正常了。”
不同于林母的兴高采烈，林迟听完立刻冷下了脸：“所以呢？”
发觉林迟的冷脸，林母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继续说：“大师说接收天眼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
“……”林迟甩开林母挽住他的手，抬脚就走，这一刻他觉得有些恶心。
“小迟，你帮帮我们吧！”林母在他身后哀求。
“为什么是我？”林迟停下了脚步，“既然不会造成危害的话谁都可以吧，你也好爸也好小军也好，为什么非得来找我呢？”
“你爸要工作，小军还那么小，我……我害怕，我不想看到那些东西。”
“难道我就想吗？我也要上学的！”林迟挪开了目光，不愿去看眼前神情卑微而讨好，实际却在算计自己的，所谓的母亲。
“你已经看了这么多年了，我们想你大概已经习惯了……”林母说着连自己都觉得牵强，眼见着林迟无动于衷，她顿了顿，“就当报答我把你生下来吧。帮帮我们好吗？妈妈已经问过大师了，真的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
“就是为了这个，才会在六年之后来找我的对吗？”林迟嗤笑一声，为那个曾经因为她的到来动摇过的自己感到悲哀。
“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接你回去。我自己见鬼之后，才明白当初对你做的事情有多过分。”林母低声说，“小迟，你就帮帮我们，我们现在很理解你的感受，再也不会害怕你了，你救了你爸和你弟，他们也会真心接纳你！我们一家人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能理解吗，我作为母亲的苦心？”
察觉林迟的神情变化，林母也顾不得仔细分辨，她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开始给林迟讲述她设想的美好生活。只可惜林迟完全不为所动，他静静地看着他的“母亲”，然后提议：“不如这样，我帮你最后一次，然后我们两清，从此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同意吗？”
“啊？”林母一愣，“小迟，你怎么了？你生气了么，你是我的孩子怎么就要闹到跟我两清的地步！”
林迟怒极反笑：“你是忘了当初抛弃我的事了吧，这也没什么，我的条件就摆在这里，你同意，就算我报答你的生育之恩，从此以后，咱们就当是陌生人吧。”
“小迟你何必这样呢，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对你有害，妈妈怎么也不可能跟你提出来的。大师已经跟我再三保证过，绝对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我知道你怨我，当初抛弃了你，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做完这件事，之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了，不好吗？为什么要拒绝啊！”
“呵，”林迟冷笑一声，“开开心心的一家人？里面有我的位置么？从小到大我不都是多余的那一个吗？”
“小迟你不要这样，妈妈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不要抓住不放好不好？”林母有些无奈，因为林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她朝着四周歉意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来拽林迟的衣角。
林迟侧身闪过，身侧握成拳头的双手微微发抖，他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人了，可是心里仍然止不住地悲伤。
“小迟，你没事吧？”
“你真的觉得，把我接回家是对我的恩典吗？我欠了你们吗？就该用我平静的生活来偿还吗？我告诉你林夫人，我不稀罕你和你的家庭！”
“林迟！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我生你养你那么多年，就算有做错的，我也道过歉了，你用得着抓住不放吗？为家人贡献一点儿怎么了，做人不要太自私！”
“我不答应你就是自私了？”林迟嗤笑，“好，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不会再用‘母亲’这个身份介入我的生活，不会再跟我扯上任何关系，我这就跟你走。”
“小迟……”林母有些难过，“非得做得那么绝吗？”
“做决定吧，林夫人。”
第45章 chapter 045
林母站在原地不吭声，在她的观念里，无论她做了什么，她都是林迟的妈妈，这母子亲情，怎么能够说断就断，就算不生活在一起，她也是林迟的母亲啊！就算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她道歉了，林迟就该原谅她。但事情的走向显然与她预想的天差地别，她不敢再贸然说话，她还记得今天来的目的。
比起把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带回家，更重要的，是让她的小家恢复往日的宁静。
“有这么难决定吗？是把我这个被抛弃的儿子带回家重要，还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重要？”气得狠了，林迟反倒没什么感觉了，他甚至还能笑着跟林母开玩笑。
“就不能两全吗？这两者并没有冲突啊。”林母看着林迟，神情纠结。
“不能！”林迟用指尖轻轻地抵住了自己的心口，“这里，接受不了。”
“对不起……”林母显得有些无措，她慌张地看了林迟几眼，又低下头去，“我并不想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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