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浩抱住他,让他的脸埋到自己肩上。
这样,就看不到了。
林青飒身体不断抖着,泪水抹到白川浩肩膀上。
已经不是因为快感而流泪,那些坏东西都要出来了,不再压抑。
所有以往的记忆与情绪滚出,他趴在自己爱人身上哭起来。
白川浩听着他连续不断的哭声,不时轻拍他的背,怕他哭得喘不过气。白川浩眼睛渐渐也沁出泪来。
哭声减弱,变为抽泣。白川浩目的达到,无欲/望再做,把他放下来,看到他闭着眼,似是哭累,睡了。
白川浩拿毛巾擦擦他的脸,用被子盖住他的肚子。
青飒什么时候,可以不靠生理反应,而是情感哭出来……
林青飒睡的不熟,很快醒来。白川浩在客厅里静坐着,看到他走出来,起身把泡好的茶递给他。他料到他嗓子会沙哑。
林青飒饮掉半杯,还给他,道:“我洗个澡。”
也好,白川浩还没有完全冷静,没有整理好头脑中的乱麻。
林青飒洗完,白川浩在浴室门口,递给他衣服、内裤。
林青飒弯腰穿上内裤,套上衬衫,低头,一个扣子一个扣子扣好。白川浩叫了他一声。他抬头,白川浩的手摸到他的头发:“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这些。”
林青飒眨了眨眼,视线有些动摇。白川浩用手将他的湿发捋后面:“青飒,如果是这种不正常的话,我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我喜欢。你真的很厉害。所以,青飒,这些病也一定会好。我觉得精神分裂的你不可怕,如果你变成你爸他们那样,我才觉得可怕。我不害怕。我是医生的儿子,从小在医院长大,外伤内伤的病人我都见过。相信我,你一定会好。害怕的话,就努力想,我就在身边,我不会离开你。”
“……嗯。”林青飒别开视线,好像微微点了点头,“能跟你说出来……这样的话,去见医生,会好一点吧。”
也能说出来吧。有经验了,不会无措,也不会发狂。
“青飒。”白川浩握住林青飒的手,另一手手指在他掌心上写字,“你记住,你是‘为了治病’。记住这个目的。害怕的话,就想起你是‘为了治病’。痛苦却不想说,就想‘为了治病’。不想看医生,也想‘为了治病’。为了治病。我知道,那个状态,你会不想去看病,但你那个并不是人格切换吧?你还是有操控权。不管到时候,脑子里翻涌多少东西,这四个字一定要最显眼。你要能想起这四个字。”
白川浩说着,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在林青飒手上写着“为了治病”。为了治病。林青飒看着他:“心理暗示?”
白川浩停下:“……对。”
林青飒抽回手,看看上面的纹路与温暖构成的字,自言自语道:“浩浩给我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他露出笑容,握拳:“我收下了。”
第一百一十章
林青筱听说林青飒对白川浩吐露了什么后,第一念头是:完了,他真的回不来了。
“你也知道,对吧。”
白川浩用了一个国庆的时间去消化、冷静,但林青筱还是听出,他对她冷漠了很多。
林青筱:“青飒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是我故意瞒着你。
“我不是指这个。”
“你想做什么?来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治不好他。”白川浩说,“但什么都不做,又太便宜他们。”
“不便宜不便宜。青飒不给他们养老,让他们以前白花那么多精力和金钱,就是最大的惩罚。”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青飒不对。
“难不成你还想告他们?或者散布他们家暴的消息?林青飒会愿意吗?会更疯吧。他可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就算说了,我们家那边的人都会打哈哈过去,或者对你说‘你只听他一面之词’,‘他是在给他的病找理由’!证据?他身上的伤就算现在还可以做医学鉴定,但没办法证明是谁做的。而且这么多年了,他成年独立,离开这么久,时间太长,没办法判了。”
“过去的事,没办法。现在,我就看现在,他如果做什么……之前,他每次来,青飒都因为精神不稳,所以没留下被骚扰的证据。以后,如果他来一次,我就报一次警。电话、短信,都有录音保存。如果警察不受理,我会投诉。你帮我转告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转告他?我怎么转告?说‘你儿子的男朋友让我告诉你’?说不定他立刻就会杀到你那里。也说不定,会气倒一命呜呼。”
“随便你。”
在挂电话前,林青筱像确认什么似的,又问道:“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没有想过是他胡言乱语?也许那些都是假的,也许是幻觉,只是他做的噩梦与记忆混在一起?你有什么证据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你也好松口气。
“找证据是警察的事。”不是警察的白川浩说,“我相信他。”
白川浩主动找上顾勇辉,本是跟找林青筱的目的一样,想询问介绍一下“好一点的心理医生”,结果这两人都精得很,一听就猜中林青飒有变化。白川浩只跟他们说,林青飒跟他聊了过去的事情。具体是什么,白川浩嘴严得钳子都撬不开。
顾勇辉看起来很欣慰林青飒的变化。白川浩不说,他倒想起以前的事情,谈到有次他看到林青飒发了一条微博“楼顶很凉快”,他吓了一跳,一刷新,这条微博又没了,“不知道阿飒是想通了,还是连求救都不求救了。”
还有一次,看到林青飒发了一句“我想以暴制暴”,顾勇辉感觉不对劲,陪他聊了一晚上,看他吃下东西才放心。
这些事的讲述,提醒了白川浩。他对顾勇辉道:“谢谢你。”
他在为顾勇辉以前照顾林青飒道谢。顾勇辉笑了笑,又随意地聊了几句,最后绕到林青筱身上。他语气变得不太那么自然,白川浩琢磨片刻,明白他在为林青筱说话。
白川浩承认自己生林青筱和她妈妈的气:“不是因为她们没救他。她如果觉得对不起,为什么不告诉青飒?”
林青飒目前也不想要他们付出多大的代价,甚至连道歉不给也没关系,只要能不再纠缠他就好。他累了。白川浩答应只要不被打扰就行,没告诉他自己另一个想法——如果被打扰,他会反过来纠缠他们,一定要一声道歉。
白川浩抓住空闲时间,也去找了些活儿做。为了赚得看病钱,休息时间是可以牺牲的。但陪林青飒看病,是什么事都不能替代。每次单独治疗时间结束,林青飒出来,白川浩都在外面等着他。
一看到白川浩,林青飒唇角会控制不住地翘起来,眉毛却沉沉地抬不起来。
走到白川浩面前,林青飒想用活泼的语气跟他说话,但话没出口,行动先来——林青飒垂下头,脸埋到白川浩的肩上。
“……”
看医生并不意味着林青飒的情况会迅速好转。他还是会做噩梦,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在白川浩怀里。
“没事,我在这里。”
白川浩轻声安慰着,林青飒似乎还在迷惘。
“会不会现在我是在做梦?刚才那些,才是真的。”林青飒喃喃道,抬头看白川浩,“你是真的吗?”
“我当然是真的。整个学校都可以看到我啊。不可能整个学校是幻觉吧?”
白川浩捏一下林青飒,林青飒也拧自己一下,很疼,都没醒来。
这里是现实。
白川浩亲亲他:“青飒,我爱你。”
是现实。
“这么好的人是现实啊……”林青飒淡淡笑起来,话语仍含糊不清。
时间很快到期中考试的时候。白川浩瞅瞅监考表。不出所料,他又被分到顶楼考场监考。像他这种年轻力壮的教师,大多被分到顶楼,而腿脚不太方便的老教师,基本都被安排在低层楼。
白川浩手插裤兜,一米九的身高站在讲台上看下面一览无遗。扫视了几个来回,暂时没有人有可疑的小动作。白川浩有些无聊了。手机、杂志等一切打发时间的东西都不允许带,被巡考发现是要扣钱的,而且还不准发出响声,做出任何影响考生答题的行为。
监考绝对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
白川浩脑袋空游了会儿,观察起学生来打发时间。这个男生的外套挺好看,这个女生长得挺乖。那个男生头发很油,该洗洗了。那个女生头发好长,发尾都垂到椅子下了,梳理起来是不是很麻烦?
有几次,白川浩跟抬起头的学生四目相对,学生慌张地赶紧低头。这让白川浩觉得很有意思,回想起自己十年前坐在下面考试,没有作弊,但是跟老师对视也是会紧张害怕。
白川浩感觉自己快站了一个小时,一看表,才15分钟。他下讲台,去看学生的卷子。这场考试科目是林青飒教的语文,白川浩想多看看是什么题、学生答的如何,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可以跟林青飒多聊聊。林青飒今天状态看起来不错,应该没有发病。正常的他比白川浩更耐不住闲,现在肯定不是在偷偷玩手机就是下来盯着学生的试卷看。
白川浩在下面走了一圈,把每个人的卷子都简单看了一眼。有的写的快,有的写的慢;有的写的字好看,有的写的字潦草;有的写的多,有的写的少。快和多都不一定给的分多,但字写的好看肯定有加分。赏心悦目,人人都喜欢。
“老师。”
一个男生举手喊白川浩。白川浩走过去,问:“怎么了?”
“我睡会儿,九点提醒我写作文。”男生说完,趴桌子上闭眼睡觉。其他学生笑起来。
上课都禁止睡觉,会允许你考试的时候睡?以前教导主任逮到一睡觉的,气得当场摔东西。白川浩不想亲眼见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前,但是如果这位学生是身体不舒服真的很困呢?强行让他起来他也没精神好好答题吧。白川浩犹豫片刻,决定让他休息几分钟,等会儿无论如何必须让他起来。
白川浩转头,一个白纸团以抛物线的形式在他眼前划过。
白川浩:“……”
你们至少用踢的啊,太明目张胆了。
可能是看到白川浩发现纸团,没有人去拾它。白川浩走过去,弯腰捡起纸团,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监考老师好帅!!!”
这里的学生已经胆大到扔纸团聊天了。
不知道是谁扔给谁的,既然不是跟考试题有关的,白川浩就不深究。他边巡视四周学生情况,边走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把这张纸扔掉,然后看起教室后墙上的黑板报。
看着关于“幸福”的主题文,白川浩想起林青飒。在不发病的状态下,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一起去买菜散心都是非常悠然自得的。林青飒对他的感情,他能感觉出来。林青飒很疼他,有时还惯着他。他喜欢他。互相喜欢,幸福程度是双倍的。
但是,林青飒似乎很难说出“幸福”这个词。感觉就像,害怕这种太过美好的词,一旦被说出,就会消失。
或者,他不喜欢说“幸福”这个词?这个词脆弱、飘渺。记得上次亲热后,他好像在梦呓般,闭着眼嘴里念道:“太幸福了不好,太开心了不好。成绩第一名压力最大,不可能每次都是第一……太幸福了不好。”
那就不追求每次都第一嘛。白川浩叹口气,神智回到考场,转身,看到后排几个男生,在探着头对答案。
白川浩:“……”
这是直接把他当空气了。
白川浩走过去,摆出一副严肃脸:“你们几个,干什么?”
几个男生一惊,迅速转回头坐正身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白川浩在他们身边站着,默默低头看他们的卷子。这个古诗怎么空着?都不会写?林青飒阅卷肯定该发火了。这有些题……的确,真要写,白川浩都不确定自己能否答对,明明是最基础的汉语课程。
白川浩只是警告,站这儿吓吓他们,最后什么都没说,去喊之前睡觉的男生起来写作文。
不知又站了多久,白川浩在教室后伸展伸展胳膊,累得想在这儿一片空地处做俯卧撑。他纳闷巡考怎么还不来,是把这个教室略过了?还是来过自己不知道?好想坐一坐啊。有的学生边做题边抖腿,看得他差点儿忍不住出去跑两圈。坐和运动都好,只要不站,一直无所事事地站着太痛苦。
趁白川浩不注意,又有几个学生开始交头接耳递纸条。白川浩过去敲敲桌子,把纸条没收,对方冲他翻翻白眼。白川浩无视。这要是林青飒那种脾气的,直接就批评记名字了。
年轻+面善=好欺负,这个等式好像并不适用于林青飒。白川浩想起前年自己刚教书,第一堂课一直被学生欺负,队伍混乱,让他站那儿他偏不站,让他不要说话他嗷得比谁都厉害,还有调皮的学生不停逗弄白川浩:“老师你好帅啊!身材这么好怎么不去当模特?”
现在的初中生真是惹不起,不敢骂不敢打。白川浩当时觉得特别难过,做了很多功夫备课却没得到相应的回报,心里落差太大,两三天几乎都如此,经常被主任批评课堂秩序差,情绪低落得有一瞬间不想当老师了。
“你自己说话都没底气,都不相信自己,谁会听你的话!”
林青飒多管闲事地跑来,教他怎么对付这群小鬼,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
直到现在,仍是这样。和领导吃饭,他就教怎么自然而然地应付;偷偷兼职,他就教怎么不被发现;工作上一些零碎问题,他也会以自己拥有的经验来告诉他。他好像想把自己所拥有的都给他,好像这样,他就会放心地,离开……不对不对。白川浩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第二场,白川浩收了几张纸条和一个手机,被十几个不答题的学生微笑着注视了很长时间。十几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你,这感觉超级瘆人。白川浩被盯得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慢慢移开视线去看窗外风景。
中午到食堂吃饭时,林青飒跟白川浩诉道,有人竟然在他的考场上嗑瓜子剥核桃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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