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入是被自己吓醒的,他猛的睁开眼,整个人都轻微颤了一下。
周围一片漆黑,熟悉的感觉让他知道是在自己房间里,这让他缓了口气,随着心神的放松才感觉被汗打湿的后背传来阵阵凉意。
“醒了?”
懒散的声音响起,沈不入放下的心重新提起,还没说出话,烛火被人挑亮,光明一下子撞击了眼睛。
沈不入反射性的闭眼,等他在睁开张鬼城的脸就直接停在上方,看着有点渗人。
“你,你怎么在这?”沈不入说话都有点磕巴,他动了动,将被子往自己身上压了压。
“看来没什么事了,”张鬼城打量两秒,直起身,“不过你这汗出得有点多啊,”
张鬼城说完这句话直接坐在了旁边的地上,没看清沈不入明显变了的神色,自顾自的继续问道,“你昨天喝了多少酒?”
沈不入又想起这事来,低声道,“四杯。”他以前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喝醉了竟然是这个样子。
“我给你的药在吃么?”张鬼城不知道从哪摸了个酒壶出来又在喝。
沈不入愣了一秒,仿佛体会到了点什么又被隔着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张鬼城停了一秒,突然叹了口气,看了沈不入一眼站了起来,“以后还是别喝酒了,你师父让你醒了去他那。”
沈不入顿时没心情再想这事了,他想起之前的事转了转眼珠,“师父有说什么事情么?”
“你师父的事情哪是老夫能知道的。”
“看样子急么,今天有些晚了我明日再去可否?”
张鬼城本来再往外走,闻言回头有些诧异,啧了两声,“怎么,感觉出糗了不好意思啊,”要是往常这小子怕早就去了。
沈不入微微垂眸,没有回答。
“随你,休息下也好。”张鬼城看了眼依旧躺在床上的沈不入,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喝了一口酒,嘟囔着往外走,也不知道在说个什么。
张鬼城出去没一会,就有丫鬟端了吃的进来,沈不入摆手让人撤了下去,烧些热水上来。
他掀开铺盖,淡淡的麝香传出来,沈不入脸色很冷,脖颈的青筋直冒,脑子像被分成了两半,既觉得自己罪恶,又忍不住去回想。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冲动,却是第一次清楚的看见了梦中人的模样,前面的那些反常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个理由,但却是一个沈不入不敢相信甚至有点害怕的理由。
而那时梦中心里的满足感还散发着,任凭他在怎么解释也知道这不是正常的,又突的想到昨天的画面,那个所谓的‘三娘子’跟师父到底什么关系?
可以抱着师父,还亲吻他的耳垂?
刚想到这里,沈不入就感觉一口腥甜涌上来,又被硬生生的止住,手下意识的撑住床边却感觉按到了什么东西。
‘天’——他的鞭子,沈不入思绪一转,也可以说是他的‘天’,不自觉的眼尾就积了点溶溶笑意。
虽然沈不入刚才说了今天不去师父那,可是他的心一直没能平静下来,哪怕是在想自己的剑法也时不时走神。
忍不住想师父找他是什么事情,而且凭凭师父的性格会给张伯说应该也是预料到他大概醒来的时间,若他不过去……
脑子里思绪繁杂,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东西出了门。
叶御天住的地方是整个南门教最豪华的地方,但也是最冷清的地方,基本上没什么人。
沈不入到了才发现整个院子都是暗的,房间里也没有灯光映出来,唯一的声音就是风掠过树带来的沙沙声。
面对这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沈不入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静立了半晌,突然想到从窗户看看。
这么不正经的想法也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等沈不入屏住呼吸悄悄撑开窗户支架,却因为看到的景象导致不小心松了手,窗户直接拍上了脸。
“怎么,今天不扫门前雪改当窗户侠了?”
过了两秒沈不入听见了叶御天的声音,这内容让他一愣,扫门前雪?他想起自己前些天干的事情,师父竟然知道,不觉有些羞侃。
正想说话窗户由里向外被打开,重新被挑亮的烛火泻出来盖住了刚才的隐约的夜明珠的灯光。
沈不入话都不会说了,叶御天披了一件红色的里衣,可能因为水没擦干的原因,有些地方湿成了暗红,头发也湿漉漉的散落着,扑面而来的妖冶气息。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叶御天还在系衣服的带子,目光漫不经心又带了点笑意的看过来,沈不入开口都是磕磕巴巴的,“我……”
“进来还是就在外面?”叶御天看徒弟傻不愣登的站在外面没什么动作,带着些调侃。
沈不入眨眨眼,叶御天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带了点低哑的温柔,原来叶御天其实很温和。
“门不走?”叶御天拦住想翻窗的人,手按在人的肩膀上,有点讶异,“还真的爬窗?”
这徒弟怎么感觉傻不愣登的。
沈不入晕乎乎的停住,绕过去从门口进。
进去的时候沈不入目光也没敢往水桶那边扫,刚才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眼,但耐不住画面太过刺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师父会在房里沐浴。
叶御天在桌边坐下来,他手撑着下巴在思考待会要怎么跟沈不入说会好一点,跟着人移动的目光显得有点直勾勾。
然后他就猛然发现,他徒弟,顺拐了……
叶御天顿时有点发愁,收了个傻徒弟怎么办,而且还是越长越傻的那种……
☆、第 12 章
沈不入坐下来的时候感觉腿都有点软,应该不是软,就是有点不受控制。
“怎么了你这是?”叶御天微微皱眉,又很快的给了自己答案,“醉酒后遗症?”
“嗯,可能是的。”沈不入顺势应了声,实在不敢说是叶御天撑着下巴看他的样子有些过于乖巧了,在这个视线下他连呼吸都有些受阻。
“你觉得闻姬怎么样?”叶御天想了一会,突然问,“你昨天在月楼见到的人。”
“嗯?”沈不入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因为脑子里灌的是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这时候也不可避免的想歪了,“我觉得不太好。”
沈不入不仅嘴上说不太好,脸色也不可避免的不好,甚至是有点过于抗拒了。
叶御天感受着徒弟突然冷下来的脸色,还有点讶异。
不知道是在他面前还是就那个性格,沈不入平时很少对什么东西展现喜怒,闻姬说的时候他以为是对方的夸大,结果是自己低估了。
“为什么?”叶御天有点疑惑还有点好奇,按理说两人没接触不该有情绪才对。
沈不入抬眼,为什么?他后来也想过这个问题,万事皆有理由,可他才见人第一眼就讨厌上了,现在想来无非是感情在作祟而已。
但这样的原因他是没法说出口的。
“其实闻姬这人还算不错。”叶御天想了想道,他也不希望多喜欢,但是以后毕竟是要共事的,抗拒总归不好。
沈不入眼珠微错,“师父觉得他哪里不错?”
叶御天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对闻姬也没有太多感觉,见沈不入这么问,歪歪头,“长得不错?”
叶御天其实自己也不确定带了疑问,不过那微微的疑问被吞进去,吐出来的气息很轻听起来就像肯定,似乎还有那么点回味的感觉。
沈不入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师父对那人的态度生气还是震惊于不介意两个男的,出声道,“男的,也可以么?”
他还一直为自己梦到一个男的而感到惶恐,可现在师父告诉他这也是可以的?
叶御天也迷糊了,“男的有什么不可以?”现在朝廷命官可都是男子啊。
他神色一转,有些为难,“你难道还想要个女子?”
“我,”沈不入也被问的有些懵,在这以前他是一直以为男人都是要跟女子在一起的,如此直白的问话让他脸有些红,“我不知道。”
叶御天站起来转了两圈,也不知道沈不入一天在想些什么,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么?虽说他不介意女子当权,但是世人可不一定允许。
他们江湖中人,其实比一般人要豁达些,这男女之分倒不是很明显,但像沈不入这样偏爱女子的倒也不常见。
斟酌着语重心长道,“其实男女都一样,”
沈不入这下没能掩藏住自己的表情,他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之前的观念被叶御天三言两语的打破,原来他这感情不算是异常吗?
沈不入睁大了眼睛,带了点小心翼翼,“那师父也能接受这样吗?”
两人都按照自己的理解安排得明明白白,叶御天看沈不入犹犹豫豫的表情,急于想给他塑造一个观念,于是非常肯定的道,“当然。”
沈不入眼眸微闪,“这样么”
叶御天看沈不入一副吃惊但也接受的样子,重新坐下来,“有的时候我们面对很多事情需要更宽容。”
沈不入点头,同时又反应过来点其他东西,“师父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为什么偏偏在他做了这样的梦后,又想起他以前的行为,是否有哪里表现得太过明显?
这样问出来的时候沈不入还被自己吓得音都有点劈,虽然他知道肯定没有那么巧,但是止不住他往那万分之一去揣测。
“就问问你的想法,”从某些方面来说,闻姬是个危险的人,而沈不入会与他共事,直接原因是叶御天选择了人当合作伙伴。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叶御天还是不希望有一天发展到沈不入因为种种原因跟对手在一起,毕竟就目前来说太子殿下的优势可要大得多。
什么叫问问我的想法?沈不入感觉心里一阵焦灼又伴随着难言的酸涩,师父真的是跟那人在一起了?
“我,”沈不入想说我不喜欢,不同意,那人一看风流成性根本配不上师父,可是看着叶御天他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师父喜欢就好。”沈不入秉着徒弟的身份说了这么句,但下一秒不甘心就催促着他犹犹豫豫的补了句,“我觉得可以多加斟酌,没必要一下子确定。”
叶御天看着人并不说话。
沈不入在这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内心有些忐忑,师父在怪他?他抿嘴,用了很大的劲,却还是说不出什么支持的话。
没想到下一秒叶御天嘴角微勾,伸手弹了下沈不入的脑门,笑了声,“看来你也没有蠢到底,这种事情永远不能放下一颗心,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合作伙伴永远都只是因利益,难保不会因为利益背后给你一刀,朝堂上更是如此,沈不入有这个觉悟叶御天还是很欣慰。
叶御天没有用多少力,沈不入感觉这一下是直接弹到了自己心上,那点心酸被喜悦覆盖,既然两人没有在一起,那自己是不是有机会?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呢,叶御天只是感觉徒弟的眼神突然亮了,带着灼灼生辉的热度。
“学到了?”情绪总是能感染人的,叶御天也笑了笑随意的问了句。
叶御天长得好看,见过的人都这么说,没见过的也这么说。
沈不入也读了不少书,但是每次面对叶御天就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总觉得那些因为形容别人写出来的词都不配用到师父身上。
就像现在,沈不入看着师父懒散的样子,目光带了点笑意软软的落在人身上,在烛光下几乎是魅惑人心了,跟梦里的情景奇异的重合在了一起。
想起不该想的,沈不入看着人的目光都带了热度,只能克制的移开,清了清嗓子应了声嗯。
这眼神一转就移到了房里的木桶上,在这房间里实在是过于显眼,而且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沐浴该有的湿热反倒是有些冰冷的感觉,与此同时还有清晰可闻的草药味。
这味道算不得陌生,沈不入隐约也闻到过几次,并不难闻,只是草药之类的总归让人不安心。
沈不入也是才恍然发现,哪怕他跟叶御天算是很亲近的关系,但很多关于师父的事情他都不知道,甚至可能还没有那个三娘子知道的多。
叶御天不知道徒弟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站起身来往旁边走,将面具摘下来扔进一个木架子上的小盆里。
沈不入的目光跟着人移动,他其实很少来叶御天这里,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三次,他以前不敢看,自然也没发现。
不过他探究的目光没能在木盆上停留太久,像有磁铁的召唤,直接落在了叶御天脸上。
他实在是过于紧张和意外了,直接猛的站起来,撞到了坐着的凳子发出了哐当一声。
叶御天:“……”
他在短短的时间已经感受到多次无奈了,他看着沈不入慌里慌张的将凳子扶起来,“你这醉酒太厉害了吧。”
每月固定的日子叶御天会进行一次药浴,这会让他疲惫但同时也会格外温和,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调子。
这温温柔柔的调子落在沈不入耳里,可能带了他的臆想,莫名多了点撒娇性的埋怨,听得沈不入心脏的跳动一次强过一次。
“师父为什么要带面具?”沈不入讷讷的,他忽然想起师父刚才说的闻姬长得不错,觉得师父肯定是不知道自己的皮囊有多么好。
叶御天正准备在桌边坐下,闻言看了沈不入一眼,恍然才发现沈不入都快有他高了。
为什么要带面具?这个问题想问的人应该很多,但是能在叶御天面前问出来的人目前还只有沈不入一个。
沈不入在问出来的那一刻看见叶御天下意识的往面具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有些痛恨又有些宿命的恍然。
这难得的情绪让沈不入有种冲动抱一抱师父,或者把面具毁掉,他再不知道原因但是不喜欢还是看得出来的。
在两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沈不入就这么悄悄的把自己真正的拔高了——想要站在叶御天身边甚至是那个保护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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