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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月xx日
父亲和母亲又在吵架了，是因为哥哥吗？父亲想把哥哥丢到福利院被母亲阻拦了，父亲却抱怨起母亲在生完我之后无法继续生育，所有的家业只能由我来继承，他怕我也会出意外所以想再多要一些孩子，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大企业的继承人总不能只有一个，永远都得留多几个子嗣备用。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母亲又在哭了。
母亲哭得时候我也很难过，好像我的出生价值被父亲否定了，他觉得应该有多几个孩子供他挑选继承人。
其实我不明白父亲的想法，是因为我还不够优秀吗？」
「xx年x月xx日
我今天偷偷跑进了哥哥的房间看他，他好像个人偶，不会说话不会动，每天只是躺在床上发呆，就连喂饭都只有吃粥。
这样好吗？哥哥会营养不良吧，所以我偷偷从厨房拿了几个煮鸡蛋想给他吃，可是无论我掰成多小都塞不进他的嘴里，好不容易把掉在床上的残渣清理干净，却发现哥哥压根没看我一眼。
这令我感到很难过。
哥哥他是不是早就已经死掉了？」
「xx年x月xx日
我今天看到母亲喂哥哥吃饭的样子了，原来需要把他扶起来，让他坐着他才能吃东西吗？
趁母亲和父亲出了门，我又偷跑进去了，可是哥哥的身体对我来说实在太沉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坐起来，不过这样喂他吃东西他果然张嘴了！哥哥还没有死呢，真高兴，我一直都很羡慕别人有兄弟可以一起玩，虽然哥哥不会动，但是我可以陪他玩呀。
晚上的时候我喂他吃了一个鸡蛋，他没有拒绝，替他擦嘴角的时候也很听话。
比起弟弟，我倒是更像哥哥的哥哥呢。
哥哥，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虽然没有对以前的记忆，但是百鬼丸一直都知道多宝丸对自己非常照顾，那些行为几乎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多宝丸从那么小开始就已经学着照顾他了。
百鬼丸用手指摩擦着那些稚嫩的字迹，大概因为那时候年纪太小，多宝丸写日记的时间差距非常大，他看了还不足十页，时间就已经跨了好几年。
「xx年x月xx日
今天母亲非常高兴，上一次我看到她笑得如此开心还是在她拿了歌后奖的那天——因为哥哥他竟然下床走动了。
母亲非常震惊，虽然哥哥依旧一言不发，像座敷童子似的会跑到角落抱着膝盖发呆，但他肯走动对母亲来说已是极大的喜悦，母亲抱着哥哥一边亲吻他一边高兴地流泪，父亲却是皱着眉，多一眼都不想看到哥哥的模样。
这样的态度，母亲自然是又和他吵了起来。
哥哥坐在楼梯口的拐角处，看着下方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他没有什么表情，所以我也揣摩不了他的心思，可我觉得他应该是在伤心。
我跑到哥哥身边坐下，拉起他冰凉的手想捂暖，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点什么呢？哥哥，我不会读心术呀。」
「xx年x月xx日
我不知道哥哥会离开房间是因为什么，倒是经常发现他会躲在一旁看父母争吵，看他们吵架这么有趣吗？
我偶尔会跑到哥哥身边一起陪着他看，后来却发现他看的竟然是电视。
哥哥你竟然喜欢看电视……
说实话我还是满震惊的，毕竟哥哥从未表现出喜欢过什么，他是不是把父母的吵架当成电视剧来看了？
这样想的话，我竟然觉得很想笑。
哥哥真有趣啊，感觉好可爱。」
「xx年x月xx日
大概知道哥哥的喜好是什么之后，我经常带着故事书去哥哥的房间念书给他听，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很有效的方式，他会听得很入迷，虽然我不知道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如何看出这种情绪，可他专注的样子却很让我高兴。
如果我停下念书，他还会用着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无声地催促我继续念下去。
我偶尔会故意停下，试图让他开口说话，可惜哥哥一点都不配合。
他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等，等我放弃。
你就当想催促我也好叫一下我的名字不行吗？我可是你的亲弟弟诶。」
「xx年x月xx日
大概是偷跑去哥哥的房间太频繁被母亲发现了，不过她没有责怪我，反而用着很欣慰的眼神看我。
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却很是不满。他觉得身为继承人的我和这样的哥哥过多接触只是在浪费时间。
真是的，父亲他什么都不懂。
哥哥明明很好，只是他不愿意去了解哥哥罢了。
不过母亲同意以后我和哥哥睡在一起，这真令我开心。
哥哥睡觉的时候也是一动不动的，我这么努力搂着你，你抱回一下我不好吗？」
「xx年x月xx日
跟哥哥睡了大概快一年，他终于回应我了……
再不回应我，我真的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个会活动的大型抱枕啊。」
「xx年x月xx日
意外发现哥哥竟然喜欢看古代剧，每次父亲在客厅看古装片的时候，哥哥都会跑到楼梯上坐着专注地看。
然后不理我。
好生气啊，电视剧居然比我好看？
但是当我改口叫他兄长大人的时候，他竟然转头看向我了！
哥哥就这么喜欢古装片？连称呼都很喜欢？我拿食物诱惑他都没用，居然叫一声兄长大人就回头了？
好吧，兄长大人，明天我就去和父亲抱怨，给那个破剧组施压，让他们赶紧把片子演完。
哼！竟然妄想把兄长大人的视线从我这里抢走，不可饶恕！」
「xx年x月xx日
父亲和母亲出意外去世了……
兄长大人第一次拒绝我的话，他死死抱着母亲的相片不肯放手，一直在灵堂跪坐到深夜也不愿离去。
母亲生前从不知道兄长大人这么喜欢她，现在的话，不知道母亲会不会高兴呢？
可是我也无法得知他们的想法了。
没关系的，兄长大人。
我在，看看我吧，我还在啊，我会替父亲和母亲好好照顾你的。
如果连我都不振作的话，又有谁能来支撑兄长大人呢？」
年幼孩童天真的话语写了满满好几页，写到生气的地方，笔画都重上许多；写到开心的位置，笔触都像是要飞上天般细细飘着；而写到悲伤的地方，字迹的线条都是一顿一顿的。
百鬼丸眨眨眼，望着日记上的文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但他觉得，他好像在笑。
多宝丸的日记内容大多数都是与他相关的，无论是相处、喂食、读书、玩耍、同出同进，事无巨细多宝丸都会认真保存在日记里。那个小少年还是很有心的，他将日记偷偷藏起来，然后将心里的欢喜和忧愁都记录在上。
他会变得能接触外人，想必也是多宝丸的功劳吧？那个少年努力将他从黑暗的房间里带离，走入阳光下，与各式各样的人相处。
在那些各式各样的外人里……也包括那个女孩吗？
百鬼丸的眼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他无意识抬起手抚上眼角，他以为会摸到什么，指尖却是空荡荡的。
他略微皱起眉，垂眸看着日记，快速翻了几页，发现上面都是琐碎地写着多宝丸年幼时的想法，直到他翻到后面看到日记的时间已经变成了十几年后，他才意识到上面写的也就是最近几年里发生的事。
「xx年x月xx日
没想到小时候随口一提的话竟然变成了现实，我在医学方面还挺有天赋，教授看起来非常兴奋，他建议我跳级，成为他的助手。
本想询问兄长大人对这件事的看法，几年前他迷上绘画之后便开始整日泡在画室里，在他旁边坐了快三个小时他也没回头看我一眼。
兄长大人……多关心一下你的弟弟好吗？想想还真是有点小伤心，明明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一直到傍晚兄长大人才答我一句他认为可以，天呐，兄长大人您的反射弧是这么长的吗？不过他肯回我就已经让我足够开心的了。」
「xx年x月xx日
学医真是件有趣的事，很多以前不懂的东西在教授的指导下变得豁然开朗。
原来我还可以这样做啊，为了治好兄长大人，我会继续努力的。」
「xx年x月xx日
兄长大人也在同校的艺术学院念书，总之靠着已故父母的名声总算给他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导师，兄长大人自己也很争气，很多老师都喜欢他这种话少作品却很上乘的学生。
那是自然的了，我的兄长大人是最棒的，这种事我从小就知道了。」
长大后的多宝丸写的日记比起以前变得话少了很多，不过日记的内容大多数依旧是关于他。百鬼丸甚至还在上面看到多宝丸在空白的地方记录着他吃过的食物，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直到他看到了本子末尾处的几篇日记。
「xx年x月xx日
兄长大人太单纯了……为什么要被那个女人欺骗？跟他说他又不听，不，应该说他对外界的声音反应很慢，哪怕是我，说过的话不知道他要多久后才会回应。
不要靠着兄长大人试图来和我接触！真是太烦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却必须给兄长大人面子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为什么兄长大人执迷不悟地想跟那个女人来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跟兄长大人解释，他却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
真让人沮丧，明明比起那些人，我更加……」
「xx年x月xx日
我不知道自己对女人动手是不是会因人诟病，但是我已经快要受不了那个女人天天往我的学院跑了。
我要怎么跟兄长大人说他才能明白？
如果不是她妹妹喜欢我，她根本不想跟兄长大人有任何瓜葛，会去攀谈只是因为兄长大人太听话了，不用很可惜——哈，我真想让兄长大人亲耳听到那个女人说的话。
她们在花园里嬉笑着嘲笑兄长大人的事，把兄长大人批判得一无是处，我和兄长大人说过后他也只是摇摇头，不肯相信。
我好失望，兄长大人已经彻底被她迷住，无底线地去顺从那个女人，还试图给我创造机会，这些事以前兄长大人绝不会去做的。
我的话竟然比不过一个外人……
兄长大人……请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了……」
「xx年x月xx日
她的告白被我拒绝了，可她却强硬地说不愿放弃，并将告白失败强行归咎于兄长大人。
我喜欢兄长大人怎么了？跟她有关系吗？
若是再看到她侮辱兄长大人，我怕我会忍不住打她。
兄长大人……您究竟要被蒙蔽到什么地步才肯醒悟呢？」
「xx年x月xx日
真是够了，不要再试图让兄长大人对我说让我接受那个女人了。
兄长大人不是她想恋爱路上的踏脚石。」
百鬼丸的手指停顿在这一页上。
他望着那句话陷入沉思。
“真恐怖，他连个表情也没有，就像人偶一样。”
这句话从他醒来开始，就听过无数次。百鬼丸摸着自己的脸，他并不知道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但那些肆无忌惮的恶意和指指点点却一直伴随着他，令他倍感难受。
正如多宝丸所说的那样，班里所有的同学都不愿和他有一点接触，他所处的世界仿佛与世隔绝——除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多宝丸。
即使日记里没有指名道姓，百鬼丸也知道上面写的是谁。
他记忆中的长发少女，和那个女孩的妹妹。
所以那个女孩看到他的时候会横眉立目，看向多宝丸的目光却是含羞带怯，所以他会记得有个女生一直在他身边试图和他有牵扯，他曾经以为那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回忆，所以他一直努力去想，努力去回忆，可是现在，一切的记忆都在瞬间崩塌了。
他根本没有去回忆那个人的必要，因为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方便好用的踏板，他的努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兄长大人？您在看什么？”
大概是百鬼丸看日记看得太入迷了，甚至没有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响。
他愣了一下回头望去，却看到多宝丸站在门口，那张往日里总是温柔的面孔依旧勾唇含笑，鬓角柔软的碎发斜斜地散落在耳旁，黄昏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上照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直至门口少年的脚尖。
那双赭石色的眸子在阴影处半遮半掩，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笑意在他的瞳眸里缓缓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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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百鬼丸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望着伫立于门口的多宝丸。
黄昏时分仿佛逢魔时刻，他看着那个帅气的少年微微偏了偏身子，静静靠在门框上，歪着头注视他。
柔顺的发丝顺着他的移动轻轻散落在腮颊上，使得那些笼罩在他脸上的阴影更甚，让百鬼丸更加看不清他的表情。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陷入沉睡，他只能听到自己轻轻的、略微带着一丝紧张的呼吸声，在这片静逸里被无限放大。
似乎见他没有回应，多宝丸又一次出声叫道，“兄长大人？”
那声音并不大，可在百鬼丸听来却像午夜的钟声般震得他心头一颤。
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他不该擅自偷看多宝丸的日记，无论从哪方来看，他都错的离谱。
“我……”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放下本子不是，不放更不是，百鬼丸甚至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搪塞对方，要知道，他压根不是擅长说谎骗人的类型。
“我藏得这么深兄长大人还能挖出来……是该称赞您呢，还是？”多宝丸轻叹了声，他松开手，背包顺着惯性掉落在地上，径直走进屋里。
他抬手从百鬼丸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日记，垂眸看着上面的文字，嘴角泄出一声若有似无的笑，倒是没有日记被人偷看的恼羞成怒，他若无其事挥了挥本子，“兄长大人，您觉得我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对、对不起……”百鬼丸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他抿着唇，心里涌起懊恼的情绪，垂下头像是犯错的孩子般呆站在原地，任由多宝丸用炽热的目光扫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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