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亭说完,电梯门就缓缓阖上了,他回到病房,陆旭华就站在走廊里等着他。
“怎么不进去,妈退烧了吗?”
“退了,睡着了,大夫说烧退下来就没有大事了,让我们不要担心。”
陆皓亭推开门看了一下,才放下心来,坐进走廊的软椅里面。
“你外套呢?”
“给别人了,小孩儿忘了穿外套,我怕他冷。”陆皓亭自己都没察觉到,念到‘小孩儿’这词的时候,他的唇角是个上扬的弧度。
陆旭华和他不一样,一张英俊的脸总是微笑的,闻言便温柔地问他:“宸宸不是已经回去了,是谁家的小孩儿?”
“宸宸的那个小老师。”
“他来了?”
“嗯。”陆皓亭笑了下,“明天爸说过来看着,我带宸宸去玩一圈吧,晚上可以早点回来。”
“和那个小老师一起?”
“嗯,我带他去转转,到时候让他和我们一起回国。”
“宸宸也很喜欢他,对吧。”
“嗯,你打枪的赢的那个两个小喇叭,还记得吗,就让咱家乖宝送给他了一个,两个人一起吹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房子要拿到公司里去吹……”
陆旭华笑而不语,等他说完,才望着他道:“皓亭,好久没听你说这么多话了。”
陆皓亭微愣了一下,似是听出了话语里隐含的暧昧,忙闪开了目光,“我进去看看妈。”
陆旭华欲叫他,最终却还是放下了手,任他推门逃出自己的视线。
雨还在下。
薛易的运气比过来的时候要好上一点,刚走出医院,就碰上一个黑人司机正帮一对夫妇撑伞——那夫妇的小孩儿犯阑尾炎,打车连夜来了医院。
司机将他们送进了医院,收起
伞回到车里,薛易就走过来,敲敲车窗,弓腰问道:“我可以上去吗?”
“当然。”那人指了指副驾驶的空位。
薛易坐上来,没急着挂安全带,扭头问他:“我没有钱了,能刷卡吗?”
“不能。”
“那我到了家再给你拿钱好吗,我可以把手机押给你。”
黑人司机爽快的很,一挥手:“不用押给我,去拿就行。到哪?”
薛易松了口气,报了地址,靠在玻璃上歇了会儿脚,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
到了地址,还是司机把他推醒,才踉跄地下了车。雨不比刚才小,他把帽子拉起来,低头往屋子里走,视线盲区闯进来一个人,一伸手,稳住了他歪歪扭扭的脚步。
薛易抬头,见薛靖才张口欲骂,赶紧推他一下,指指身后道:“去付打车费。”
“靠,你还真是个少爷!”薛靖才铁青着脸哼了一声,“赶紧回去,裤子脱了趴那儿等着挨揍!”
薛易心情还算不错,也不当真,朝他笑了下,歪歪扭扭地回去了。
等薛靖才拎着板子回来打人的时候,小孩儿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抱着自己,脸枕在帽子柔软的面料上,安静地闭着眼,呼吸安稳绵长。
薛靖才走过来几步,想抱他去床上睡,抬眼就看见他微颤的睫毛。
“喂,别装了癞皮狗,起来挨打!”
薛易张开一只眼,笑了一下:“不能打,你不是说了,以后什么都听我的。小才,去倒杯水给我。”
“嘿,我抽死你个兔崽子!那是以后,十八岁之前还得听我的!”
“切。”
“你还敢切我,年纪不大、本事不小。”
薛靖才从洗手间拿来一条毛巾,把他帽子摘了,粗鲁地把他头发擦干。
“赶紧回房间睡觉,明天咱们就回去。”
“抱我进去吧。”
“不抱,你多大了还要我抱。”
“……刚刚还说我小。”
薛易撑起身子,脚落在地上。刚刚在雨里肌肉紧张,肾上腺激素喷张,疼痛的感觉并不十分明显,可一旦进了温暖的屋子,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脚一触地,立马嘶地抬了起来。
薛靖才皱眉,脱了他的鞋,视线里撞进一片青紫。
“您还真是个祖宗。”
薛易尴尬道:“……都说了让你抱我。”
“抱你,抱个屁,我就应该拿个绳,把你栓裤腰带上,省的你把自己作死。”
“那你抱不抱嘛……”
薛靖才说不抱就不抱,低头一把捞过他的腰,抗在了肩膀上。他踹开门,把人往床上一扔,本想给他个冰袋敷敷算了,但考虑到明天还要去机场赶飞机,于是掏出手机把私人医生喊了过来。
“您要是疼的话就告诉我。”
医生在手上搓了药,揉摁他的脚踝。
“还好,不疼。”
薛易对于肿痛的忍耐程度要比针尖儿刺痛高不少,医生手法又温柔,于是便仰躺在床里犯了会儿困,就要睡着了的时候,又被薛靖才叫醒喂了点水喝。
他坐起来,发现医生还在埋头处理他的脚伤。
“大夫,我的脚这两天是不是不能随便走路了?”
“最好是不要。”
薛易嗯了一声,抬头对靠在门板上的薛靖才一抬下巴,“小才,你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歇两天再走。”
薛靖才打了个哈切,哼道:“你敢叫的再
欠揍一点吗?干嘛不想走,你小兄弟都没事儿了,又不是你回去挨骂。”
“……我碰见陆皓亭了。”
“嗯?”
碰见陆皓亭了?那天在药店门口的人,还真是他不成?
“嗯,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跑出去找你。之后就碰见了陆皓亭,他以为我一个人来的,说要我和他一起回去。”
薛靖才默了一下,快速地思考能不能让薛易在这儿多待两天。林碣石被杀了,超远射程的狙击枪,一枪毙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杀人的难度有多大,只有那些亡命徒知道,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来杀人,肯定是灭口无疑了,而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林碣石,就只剩下秦朗。
薛靖才猜,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绝对是秦朗,他这次学聪明了,干脆不告诉薛易,只急着要带薛易回去,可刚刚收到消息,说是秦家那边的人已经把人接走了。
那就不用急着回去了。
“小叔,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嗯,听见了,就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这边?”
“不,还有宸宸呀。”
薛靖才皱眉:“我的意思是说,他没和别的什么人一起来?”
“没有。”
薛靖才满脸狐疑地回忆那天药店门口的情景,心里琢磨着自己侄子头上是不是已经长草了。
“哦,应该是有的,宸宸的爸爸也在这儿。”
“他姐夫?”
“嗯,我还没见过宸宸爸爸。”
姐夫就可以把人往怀里抱了?陆旭华的名头可真是不算小,总资产几次上了百亿,父母在临走前捐了一多半出去,也没挡住这位赚钱的速度。他后来结了婚,又捐掉了大半,还将手里剩下的大半企业交给了小舅子打理,自己则醉心于音乐事业,在瑞典一所音乐学院申请了古典音乐系教授,后来才辗转于大大小小的话剧演出。不过薛靖才对这方面毫无兴趣,也不知道陆旭华本尊的长相。
圈里传的一些难听话他从来没当过真,但亲眼看见过就不一样了,这样年轻有才华的人,恐怕连男人也没办法轻易拒绝。
况且,陆皓亭和他的亡妻长相十分相似,圈里人都知道,陆旭华深爱着他的妻子,如果是陆旭华主动的……
再看看他家小侄子,温室小花朵,卖个萌撒个娇行,扎个针都哼哼唧唧的要哭,还不懂砸钱买车买香水,怎么跟人家挣媳妇儿?
“小叔?小叔!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你也碰见他了?”
“……嗯,给你买退烧药的时候看见了。”
薛易心里一紧,忙凑头过来问:“他怎么了,为什么去药店?”
薛靖才没说陆旭华的事,只道:“可能是吃坏肚子了,都两三天了,早好了。我说你,瘸着个脚还要找人家玩去吗?”
薛易没说话,只仰头朝薛靖才笑了一下。
“行吧,这事儿我不拦着你,想去就去吧,公平竞争嘛,说不定人家眼一瞎就看上你了。哦对,你自己悠着点你的脚,我一会儿给你张卡,你们开房的时候千万不能让人家掏钱,还有别觉得男人之间就没事儿,还是要戴套……”
话没说完,他人就一个趔趄,被侄子用枕头‘请’出了房间。
第41章 旅行
薛靖才临走前的最后一件事是通知手下, 将大哥配给他的两位保镖安排在了薛易身边。
那边的询问简短有力:“见面吗?”
“不见, 让他俩暗中跟着。”薛靖吸口烟, 抖抖手里的机票。
纸张的一角挨着了烟蒂,立马缩成了一团灰烬, 他却毫不心疼似的, 掐着烟, 将头等舱的机票烫了好几个窟窿。
“如果发现跟踪者就自动暴露行踪, 吓唬走就行了, 他们暂时不敢对咱们下手, 毒贩犯不上动军队这边的人。”
“明白!”
“还有、最后一件事。”薛靖才语气突然严肃。
手下也不是吃白饭的, 一听就知道这将是此行最重要的指令,赶忙立正站好, 准备接受指示。
“您请说!”
“把我那辆布加迪开去炸了。”
“明……什么?!”
“不炸也行, 那就撞烂吧,然后给我在国外找个疗养院, 不用山好水好美女多,哪里都行, 最好是什么缅甸柬埔寨信号不好的那种, 要最快的机票。”
“为、为什么?”
“回去就说我在国外飙车撞死了,让我哥把枪收起来, 拿个盒子过来攒我的骨灰。”
“……”
薛靖才撂了电话, 烟一掐,拍拍屁股离开了机场。
风雨过后的清晨,阳光柔和温暖。
陆皓亭原本说打车去接薛易, 耐不住在医院守了一晚上夜,不小心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陆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坐在床边,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中文书。陆子宸自己坐在地上玩小汽车,手边放着陆皓亭的手机。
“宸宸?”陆皓亭转动了下酸麻的手臂。
“舅舅,你醒了。”陆子宸放下小汽车,乖巧地爬上沙发,偎在他身边。
陆皓亭轻轻揉眼,伸手抱住陆子宸,问他:“几点了?”
陆冲笑了下:“他哪认得表,你问他干嘛,大概八点多了吧,可能快九点了。”
九点了?!
陆皓亭摁亮手机,八点四十三。
他昨天和薛易传短讯,约好了八点半到酒店门口接他,然后去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吃小薄饼,吃饱了之后一起打车去哈佛大学转转。
……睡过了,陆皓亭赶紧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宸宸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醒舅舅?”
陆子宸:“小易哥哥说,不要叫醒你。”
“他已经过来了?”
“没有,他给舅舅打电话了,但是舅舅睡懒觉不起床,我就接了。”陆子宸扬起小脸,对舅舅认真道:“小易哥哥说,一会儿他来接咱们俩,让咱们等他的电话。”
陆冲从书里抬起头,禁不住夸赞道:“看看人家小孩儿,多懂事,知道你累,让你多睡一会儿。”
“爸,他不叫我,您也不叫我一声。”
“我哪知道你几点走嘛。”
陆皓亭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爸打了个招呼,检查了一下心率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抱陆子宸去洗手间洗漱。
他把牙膏挤在他的牙刷上,对他道:“宸宸,下次碰见这种情况要叫醒舅舅。”
“小易哥哥说了,不可以叫醒你。”
“那哥哥就得干等着咱们了,天那么冷,冻感冒了怎么办。”
“可他说如果你睡不够的话,我们俩也没法出去玩了。”
“怎么
不能玩。”陆皓亭揉揉他的脑袋:“舅舅说带你玩就带你玩,不会骗你的。”
“我不知道,反正小易哥哥不会骗我,他说不叫你,我就不叫。”
“那,谁才是你舅舅。”
“小易哥哥!”
“我挠你了啊!”陆皓亭笑着,双手撑起他的胳肢窝,把他举了起来。
陆子宸马上求饶:“放下放下,好痒,舅舅我错了!”
“谁是舅舅。”
“你是你是!”
“赶紧刷牙!”
陆子宸挥舞着小牙刷,好几次把牙膏涂在了嘴唇上,陆皓亭无奈地笑笑,用温水帮他冲洗干净,全都收拾好后,给薛易打了个电话。
“喂,先生醒啦?”清澈的嗓音隔着电话传来,听起来格外悦耳。
“嗯,抱歉啊小易,说好了去接你的,你到哪了?”
“在医院楼下了。”薛易背着个包,坐在一处长椅上,捂着肚子委屈道:“我好饿啊,快要晕过去了。”
“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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