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皇帝面前,睿王坦言并不在意他的身份,可那是为了保住他不得已说的谎话,还是睿王真实的想法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起初并不打算解释与太子的关系,可若是因他什么都不说,反而被宵小之徒乘虚而入,那就得不偿失了。
要不还是老实交代吧。反正睿王自己也是处男,没什么大不了。
如铁酝酿了半晌,鼓起勇气道:“殿下,你是不是在生气?”
穆承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
如铁撇了撇嘴,心道来的时候随便让他枕,这会儿却连个笑都不给,肯定气得在冒烟吧。睿王殿下的心眼小得很,芝麻绿豆的事,能记很久呢。
如铁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有件事想对殿下说,我其实……”
如铁噎住了,这个扯淡的世界,这要怎么说!
对了……他机灵地拐了个弯,试探道:“暮雪刚出现时,我都来不及与殿下细说什么,殿下是如何得知她说谎了啊。”
穆承渊道:“这不难,玄明从前也曾查过你,我是信玄明,还是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府丫鬟?”
如铁:“……”
合着他担心了半天,睿王早就掌握了一手资料,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吗?
“记得你我初遇之时,你就在逃,我要送你回去,你还不乐意,差点被我捆了带走。若真如暮雪所言,你还会绞尽脑汁离开太子府吗?”
因为暮雪从头到尾并不知如铁私逃一事,她自己以做太子侍妾为荣,还以为别人都与她一样,可是睿王第一次见如铁就发现了,如铁并不贪慕权贵。暮雪的添油加醋,在穆承渊看来,满满都是漏洞。
穆承渊忍不住勾起了唇,似在回忆一头从墙上栽下来的如铁有多可笑。
如铁也想起被称之为野人的窘态,咬牙切齿道:“殿下英明。”
原来这货不是没往心里去,而是都理智地分析过了。
不知为何,如铁心里有一点失落,他其实更希望睿王说信任他,而不是把所有推断都摆出来。
可睿王不就是这样的人?对他百般维护与照顾,他很感动,可是想要讨句好听的话,对不起,一概没有,有的全是无意识的撩,还总是撩得他挠心挠肺。
算了,不要与直男计较。如铁不动声色道:“那殿下在御前说的那番话还作数吗?”
“嗯。”穆承渊清澈的双眼与他相接,道:“作数。”
如铁无声地笑了一下,该主动交代了,可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他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继续试探:“殿下的意思是,我伺候过太子,殿下也不会介意,对吗?”
这还是头一次,如铁把在太子府的过往摊开来说。穆承渊沉默了半晌,也经历了说与不说的天人交战,涩然道:“我以为,我不会介意的。”
如铁道:“……哎。”
以为不会介意,实际便是介意了。这个时代,除非事不关己,又有几人会真的不在乎,否则许凌寒为何一心求死,不愿意苟活?
穆承渊是这样的反应,如铁并不意外,他只想熟练地翻个白眼,鄙视这人出尔反尔,倒也不是非要苛责。
睿王常为了他破例,也不会大度到事事都体谅,如铁了然地拍拍睿王的手,道:“其实暮雪的话还是让殿下生气了,对吗?”
穆承渊“嗯”了一声,紧接着道:“但我明白,这怪不得你。”
“殿下……”
如铁怔了怔,他现在知道了,这个人,是真的尽力了。
就好比当初得知顾小姐被掳走,按当时的情形必定名节难保,那时睿王内心深处一定极痛苦,但他却毅然想要娶她,未把这份痛苦强加于人,之所以厌恶顾小姐,也是因为她的背叛令他彻底失望了。
他说过这是人之常情,哪怕他会介意,也一样是人之常情。
如铁忽然觉得,这货到底是哪里来的宝藏,怎么偏就被他给捡到漏了呢。
“殿下生气的话……那我要怎么办?”
如铁微笑着,从他身后箍住他的腰。穆承渊本也没有要迁怒的意思,浴血战场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人生匆匆,应当惜取眼前人。他既决定请封如铁为正妃,就意味着这段过往,他也一并要接受。
道理他何尝不明白,但是暮雪所言实在令人恼怒,穆承渊想一个人悄悄生一会儿闷气,气过了便好了,仅此而已。如铁一靠近,他也就放下了。
“你想如何?”
穆承渊抬手摸了摸如铁的脸颊,漠然心道,管他以前怎样呢,反正从今往后都是自己的了。
“我想……想告诉殿下一件事。”如铁把脑袋枕在穆承渊肩膀上,贴着对方的耳朵,假装若无其事道,“太子拢共只翻过我一次牌子,然而那天他只是把我打伤了……殿下,你懂的。”
“……什么?”穆承渊完全没懂。
如铁笑容有些僵硬,觉得非要解释的自己有点傻,转过脸去别扭地道:“没什么,殿下自己去想吧……”
穆承渊反应过来,一下子拽住他的手臂,将他从身上拖下来:“你是说,他没有??”
如铁只得道:“殿下信不信我?信就是没有,不信就是有。反正这种事我也不会自证……”
穆承渊斩钉截铁道:“我信!”
遇见天大的事都能冷脸反击的睿王殿下,突然间笑成了一朵花。
如铁无比鄙视这个直男傻不愣登的样子,可是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有没有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谁不想一生只遇见对的人呢。
“对了,你为何不早说?”
穆承渊傻乐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回过神来简直想把眼前奸笑着的小混账给掐死。
“忘了。”如铁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对殿下来说,这很重要吗?”
穆承渊认真想了想,笑着道:“你说重要就重要,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但是你一直不说,给本王造成了……”
造成什么来着,能舌战群雄的睿王殿下一时语塞,竟卡了壳。
如铁唇角一抽,随口道:“精神损失?”
“对,就是这个。”穆承渊正色道:“本王曾在归属法里读到过,觉得还有点道理。王妃,你给本王造成了精神损失,须得……赔偿本王。”
如铁:“……”
这货是来真的吗??
“原来殿下想要赔偿?”如铁像个土匪恶霸一样大笑三声:“反正要钱没有,要命我也不给,只剩下肉体勉强能拿来赔了……只是不知,殿下想要怎样的肉?”
他自以为淫|邪地摸摸下巴,连抛了好几个媚眼过去,昨夜战况激烈,腰还没缓过来呢,可是车震的机会千载难逢,睿王技术又难得进步了一丢丢,如铁拼了命也想试一试的。
穆承渊道:“即是赔偿本王,就得听本王的。”
“好,我躺平,殿下随意!”
新马车地方够大,两个人一同平躺都不成问题,晃晃悠悠也是情趣,如铁早就暗搓搓地研究过了,麻溜地就要躺下来,穆承渊脸孔微红,赶紧拉住他:“不必了,你别躺。”
脸都红了,睿王殿下这是想解锁什么新姿势呢??
如铁失笑道:“好好好,都听殿下的,我奉陪便是了。”
玄亮驾着车,马车里突然传出王妃惊讶的叫唤,殿下也在笑,后头逐渐安静下来,玄亮经验丰富,面不改色且尽职地将马车赶到睿王府,找了蒲公公接班。蒲公公在车前静候了好一会儿,两位主子一直都未下车,蒲公公实在有点担心,轻轻叫了一声殿下也无人回应,蒲公公只得亲自上前掀开轿帘看一看。
这一看,蒲公公差点笑出声,只见王妃坐在马车里,弓着背靠着车壁委委屈屈睡着了,他的膝盖上,舒舒服服枕着沉睡中的睿王殿下。
大婚差不多折腾了一宿,入了宫又剑拔弩张的,两位主子定是都累坏了。
蒲公公体贴地放下轿帘,翘着兰花指对左右道:“好好守着,待主子们休息好了再召你们。”
第72章 暗斗1
如铁睡了个饱, 虽然腰背仍有些酸疼, 精神头十足, 晚膳时还多吃了一碗饭。吃饱喝足洗刷完毕, 便命人把这一趟入宫得的东西都拿过来, 在宫中他只顾着收礼, 还没仔细赏玩过。富贵人家的礼尚往来有这样那样的讲究,如铁没什么鉴宝的本事, 这方面也不在行, 便缠着穆承渊讲给他听, 趁机学习一下。穆承渊还是很欣慰他这般知上进的。
头一样自然是太后所赠的玛瑙手串,这玩意据说已在皇太后手腕上戴了几十年,必是珍品无疑, 太后又亲手给如铁戴上, 足可见示好之意。但是如铁很有几分自知之明,皇太后十有八九是看在睿王的面子,心里有多喜欢他也未必, 从她最后瞧他的眼神, 如铁猜, 她应是不会动不动就把自己召进宫了。
平安扣、玉如意、玉蝴蝶等等, 都是寓意吉祥之物。如铁骨子里仍维持着以前的穷酸, 好东西舍不得用,看过一遍之后就叫人收起来。至于皇后送的玉石葡萄, 他这会儿也彻底明白了葡萄的含义, 穆承渊问他要如何处置时, 如铁略一沉吟,就命人摆到了山海厅。
“反正是摆件,摆出来也叫大家都领一领皇后娘娘的赏,殿下觉得这样如何?”如铁笑嘻嘻道。
要他说,这种拐弯抹角损人不利己的手段实在太low了,换个心胸开阔的来,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
贵妃送的皇帝送的他都舍不得用,这个不会舍不得,如铁暗搓搓想,最好下次遇见皇后,再得点别的赏。这个葡萄玉质地一般,皇后娘娘还是太小气了。
穆承渊道:“你处置即可。”
睿王本来准备了一篇话,打算在如铁心情低落时好好安慰安慰他,可是皇后送的礼对财迷如铁来说完全不起作用,穆承渊不知该笑皇后恶毒的心思都落了空,还是该笑他家王妃神经太粗了。待紫玉屏风搬过来之后,睿王更从王妃眼睛里见到了金子才有的光,屏风共有六扇,如铁趴在屏风上,痴迷地抚摸着足足有门板那么大块的玉,心想这要是卖出去,能得多少钱啊?
哦,御赐的东西,不能卖。
如铁擦掉口水,换上正经的神色,这么大的好东西,收起来就看不到了,怪可惜的,用起来又太张扬,他纠结得不行,穆承渊看在眼里,道:“你既喜欢,就搁在房中。左右就咱们两个看,也不打眼。”
如铁幸福地应了。这屏风一搬进房,满室都是轻柔的紫光,连香炉子里飘出来的烟气都染上了一层紫色,难怪叫做紫气东来,后来他才晓得,这一片高贵绮丽的紫色,正是罕见的帝王紫,难怪皇后一见皇帝赏了这屏风,眼珠子都烧红了。
至于珊瑚镯,穆承渊倒是没额外说什么,只道:“好好收着,母妃生辰时送过去,她定会喜欢的。”
如铁点头,皇帝、婆婆还有皇后之间八卦,不必睿王亲自告诉他,长公主早说过了,皇后的敌意还真是经久不衰啊。
如铁好奇道:“殿下,皇后一直都是今日这样吗?”
穆承渊道:“不是。以往当着父皇、皇祖母的面,她顶多嘴上不客气几句。我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失态。”
可不是吗,如铁心想,被屏风还有珊瑚镯一砸,皇后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皇后的疯狂,一半是被太后纵容、皇帝忍让给惯出来的,另一半则是被今日的皇帝给逼出来的。以前她还算聪明,就算经常尖酸刻薄,有何算计到底还是联合顾家私底下来。睿王娶了男妃,她以为终于能扬眉吐气了,却被皇帝当着妃嫔的面接二连三打脸,直接气得昏了头了。
如铁道:“殿下,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穆承渊:“……”
“啊啊啊错了!”如铁面红耳赤道:“是,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沉不住气的,一般都会被早早爆头,成不了最后的赢家。
睿王一招以退为进,也并非毫无用处,这不就争取到了皇帝吗?太子对皇帝有过救命之恩,睿王只能通过这样的法子,一点点,把皇帝偏了的心给拉回来。
太子府丫鬟在御前指认睿王妃原是太子男宠,隔天传到了永昌侯府,荣安长公主面沉如水,按大楚婚俗,新婚第二天要拜见的是婆家,永昌侯府作为娘家,长公主与云侯当日并未在寿康宫,倒是把皇后这场戏给错过了。虽然皇帝已明令不许人再提,还禁了皇后的足,长公主仍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可恨她不在场,否则以永昌侯府的名义,就能直接打皇后的脸,皇后这明显是没把永昌侯府放在眼里啊。
长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拔了簪环跑去皇帝面前跪下,求皇帝准如铁与睿王和离,理由也是现成的,皇后乃众皇子嫡母,新婚第二日就挑儿媳的错,这在整个大楚都闻所未闻,明摆着是对如铁不满,对永昌侯府不满。云家又不是养不起儿子,既然儿子嫁过去不得喜欢,不如领回家,另寻良人,也省得扎皇后的眼。
皇帝头疼,哪有刚成婚就和离的?偏他劝不了长公主,毕竟如铁是他要放在永昌侯府的,皇后也是在他眼皮底下闹个不停,算起来他是半个罪魁。皇帝只得一边向长公主赔笑脸,一边火速召睿王进宫。
水蜜桃娶回家还没焐热,就要面临离婚危机的睿王:“……”
好在长公主对睿王这个儿婿相当满意,睿王一来,长公主脸色好了不少,皇帝趁机劝了又劝,长公主的气总算消了。皇帝也意识到了,皇后这一折腾,得罪的可不只是睿王,还有永昌侯府,要怎样才能安抚永昌侯府?
要知道永昌侯府比较特殊,这一家子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早些年长公主和亲南诏,历经千辛万苦才返朝,与永昌侯云重结亲,云重为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长子云晖目前在工部办差,次子云晞更是十几岁就随父上战场杀敌,还曾救过睿王的命,可以说,一家人都深受皇帝器重。以前皇帝几次要提云侯爵位,都被云侯婉拒,而云晞虽是皇帝亲外甥,因是嫡次子,身上愣是连个爵位都没有,皇帝越想越觉得对不住永昌侯一家,也不管云侯与长公主会不会拒绝,下旨封云重为宁国公,云晖为宁国公世子,至于云晞,皇帝觉得永昌侯这个封号不错,直接赏给云晞了,也算对亲外甥这些年来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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