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秋冥二话不说,抬腿便走,霎时间连片翻飞的袍脚都寻不着,留在原地的云华神剑不禁一愣。
在原地踌躇半晌之后,他终于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也是瞬间化作神光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柄狭长的剑鞘,代替了太虚剑的位置,被郑重其事的摆在洞府的中央。
……
与此同时,修真界太虚门。
平安镇原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镇,因坐落于太虚门的山脚下,得其门中修士的庇护,不受妖魔滋扰、不历经凡人之间的杀伐征战,所以当地居民活得很是安定快活。
尤其是听说最近太虚门正在举行宗门大比,无数有求仙问道意向的凡人,以及为数不少的散修,都闻声慕名而来,挤满了小小的平安镇。
一般修真大派在宗门大比之后,都会有许多实力不济的弟子在比斗中折损。
为了补充折损的人手,往往在这个时候,大部分门派都会招收一些新弟子。
平安镇上的那些凡人和散修就是为此而来。
太虚门乃是修真界的第一大派,只要能成为太虚门中的弟子,哪怕只是外门弟子的待遇,都比许多独自挣扎修行的散修要来的好。
而对于凡人们来说,只要是踏上修仙之路,那便是一步登天,所以就算是太虚门中的杂役之位,也是有人抢着要做。
不过这些人的到来,可是乐坏了平安镇上的百姓,只是在这短短几天之内,镇山所有客栈、酒店、和卖吃食的摊位,全都赚了个钵满盆盈。
不过今日,镇上唯一酒馆的老板娘,却是突然遇上了个棘手的客人。
“客、客官……”
老板娘瞧着自己面前的客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您要点些什么?”
站在她面前客人瞧着是个年轻人,一身如夜般的玄衣,袖口袍角细细的烫着银纹,俊俏苍白的面容好似久不见阳光,有些恹恹的半垂着眼眸。
第一眼望去,她差点把眼前这位年轻人,当成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世家贵公子。
可越是世家公子便越拘泥于礼数,往往衣饰精巧、身上摆设无一不周到,断断不会像眼前这人一般,连一顶发冠发带也无,任凭一头黑发滑落而下。
年轻人的一头散发乌黑出奇,就连那两弯入鬓长眉,也是如同点墨刷漆般沉黑。
苍白的面色,墨黑的发,也不知怎的,老板娘越是看这个年轻人,便越是觉得莫名害怕起来。
年轻人的身姿挺直,给人的感觉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剑悬于喉间,即便此人的容貌再是俊美,也无一人敢去窥探亲近。
方才这年轻人一入酒馆,正在喝酒的众人都已感觉不安,甚至有些胆小的凡人,在趁着老板娘说话的时候,已经留下酒钱悄悄溜走了。
就在老板娘还在忐忑不安的时候,那黑衣肃杀之人已是开口,声音如同划过剑刃的琴弦,冷冰冰的颤动着。
“酒。”
他说道。
老板娘愣了愣,急忙连连点头:“好的客官,酒…您要什么酒……”
“所有。”他伸出手,推给老板娘一块墨色的石头。
那人修长的手掌同样苍白,不带一点血色,病态的白,阳光下近乎有些透明。
他拿来付账的石头也是非金非银亦非铜,虽然是墨黑的光泽,但在阳光下也有些莹润剔透的感觉。
可老板娘却是半点也不敢嫌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石头收起来,急慌慌的招呼着小二:“快点,还不帮我把店里所有的酒都搬出来。”
小二也是松了一口,急忙同自家老板娘一起,着急忙慌的逃进后厨酒窖。
这位客人实在太古怪,身上都不沾活人气,瞧着就想远远地避开。
眼见老板娘和店小二都走了,店里面还剩下的几个普通人,这下也呆不住,全都掏出些散碎银两放在桌上,也心有余悸的跑了。
顿时,店里面只剩下玄衣年轻人,以及几个有些修为的散修。
玄衣人不管其他人,只是随手拿起酒馆账台上放着的一壶酒,自顾自的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半垂的眼眸空茫的望着窗外,拿起手中酒壶一仰而尽。
凡人酒浊,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只是面无表情的喝完一壶酒,一滴不漏。
酒馆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就连那几个散修都有些不自在的想走,但各个又自负有修为在身,平白无故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给吓走,实在太过于丢面子,于是一群人又偏偏咬牙硬撑着呆在酒馆中。
大约是为了缓解心里的恐惧,那几个修士凑在一处,故意大声讲起话来。
“张道友可知,近来太虚门出了件大事。”
酒桌上,一个矮胖的修士故意摆摆手,吊人胃口的说道。
在他对面,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捻着自己的胡须,不屑道:“这谁不知道啊,太虚门宗门大比嘛!”
“不不不!小弟说的可不是这件事…”胖子眯起眼睛,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啊,这太虚门在宗门大比的时候,众弟子突然被外人袭击了。”
“什么?”
众人皆惊,纷纷问道:“何方妖魔敢在太虚门闹事?”“被谁袭击?闹事者拿下没有?”“有多少人死了……”
“嗨!小弟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最后到底怎么样,这也探听不出来。”胖子被众人七嘴八舌问得烦了,却又故作玄虚道:“只是你们知不知道,太虚门被人袭击后,突然就多了个客卿长老。”
瘦高个子吁了口气,道:“你瞎编的吧!太虚门开宗立派这么些年,什么时候有过客卿长老?”
“嘿,我怎么就瞎编了?”胖子不服输的嚷嚷着:“据说在那次袭击中,掌门的师弟云华长老当场重伤,掌门为了门派的实力着想,特意请来一位高人做客卿。”
“那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叫……”
胖子抓耳挠腮,想了半晌,方才记起来,大声道:“叫秋宸之来着。”
秋宸之!
谁也没发现,斜倚在窗边的玄衣人,咋闻这个名字,捏着酒壶的手指顿时紧了紧。
他望向窗外,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原本半掩着的眼眸终于睁开,暗沉的像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
他苍白的手指缓缓在酒壶上打着转儿。
“太虚……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仙人们:“瞧瞧我们仙宫,上下洁白一新,这才叫漂亮!”
秋宸之:“……”雪盲症要犯了救命!
仙人们:“瞧瞧那些除了小脸儿煞白其余全是黑不拉叽的冥族人,这审美能力!啧啧啧!”
秋宸之:“……”漂亮!
小攻:“(ˉ▽ ̄~) ~~”
第11章 噫——
“宸之在想什么?”
带队的莫寒脚踏轻剑,于云端之间回头望向秋宸之,问道。
秋宸之半垂着眼眸,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自己脚下划过的流云,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得攥紧手中的长剑。
“无事。”
他努力使自己不去注意脚下悬空的高度,苍白着面色回答道。
现在他才知道,世上除了飙车党,原来还有飚飞剑党。
以前只是在山峦间御剑飞行时,他尚不觉得如何恐高。如今一踏出山门,没了宗门禁制的压制,这群平时在山里面憋惯了的修真弟子们,此时飚的一个比一个高。
看看现在脚下的高度,估摸着他现在身处在万米高空,身边一群完全不需要飞机随便浪的修士们,个个呼吸自如、神色坦然、还有说有笑。
阳光下,一群年轻人的白衣连成片,在阳光下猎猎生风,个个衣饰整洁、头戴斗笠、丰神俊秀。
偶尔有风拂来,掀掉了年轻人的斗笠,只见在阳光的照耀下,就连那颗圆润光洁的脑壳,也是显得熠熠生辉,反射着亮晶晶的光芒。
咳……
秋宸之沉默的扭过头。
作为一个一把火把门内大部分弟子烧成了秃瓢的罪魁祸首,他略有些心虚。
当初他内心有疑惑不解,为了逼出掌门天清子嘴里的真话,他运用手中长剑的力量,放胆一试,怼上了南华长老一脉。
结果他赌赢了,在事后掌门天清子不仅亲自前来安抚,独自与他解释,甚至请他来做太虚门的客卿。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不过,他也答应了掌门的一个要求。
掌门要求他这次代替已经重伤的南华长老,前去护送选□□众弟子前往小幻镜。
一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有些捂脸。
之前在门内装逼全靠手中的神器,现在出门之后露馅怎么办……
“哎呀——”
一声尖叫打破了他的沉思,让他不禁抬头望去。
原来是刚刚头上斗笠被风吹走的年轻弟子,那弟子本想抓住飞走的斗笠,却没想到今日风大,他只得御剑到处去追上下翻飞的斗笠,此时正大呼小叫的向秋宸之斜撞过来。
秋宸之与莫寒共乘一剑,此时身为门派大师兄的莫寒,眼见自家弟子横冲直撞而来,不禁眉心一皱,伸手便将即将冲撞到二人的弟子攥在手里。
“大师兄……”
年轻弟子的衣领被莫寒揪在手中,身子却还依旧徒劳挣扎着,想去捞到那早已坠落的斗笠。
望着这名弟子如鸭蛋般闪烁着光芒的脑壳,秋宸之有些不忍直视,瞬间明白了那些弟子们在看向自己时,脸上那些哀怨纠结又畏惧的神情。
他伸手拽了拽莫寒的手臂:“小事罢了。”
莫寒心里也明白这些弟子们的心情,也不欲多加斥责,只是松开手,淡淡的训了一句:“下次不可如此莽撞行事。”
年轻弟子应了声,急忙转身直冲而下,去地面追他那顶斗笠去了。
秋宸之看着这弟子急急忙忙的背影,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叹道:“此事乃我之过。”
第一次听到自己身后之人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莫寒心里不由一动,立刻看向身后,坚定的告诉他:“非你之责,本是南华师叔座下弟子先行挑衅,你随后出手教训,并不伤人性命。”
说罢,他还瞧着秋宸之的眼睛,一向冷淡的语气温柔了些许:“你很好。”
秋宸之:“……”
他瞧了瞧莫寒依旧乌黑浓密的秀发,不由痛心疾首的摇摇头。
不,你不懂他们的痛!
当时黑色的火焰吞没一切,带走了所有人的头发衣物时,莫寒这厮恰好被掌门叫走不在现场 ,根本就没有其余弟子们的那种切肤之痛。
同样长发及腰的秋宸之,大义凛然的摇摇头,却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不知道那只小金毛被烧得怎么样?
他转身便自莫寒的飞剑上一跃而起,身姿轻盈的踏入自己的飞剑之上。
不容易,为了不让别人瞧出他是个菜鸟的本质,他不知背着众人练习多久,如今也终于学会了自己御剑。
只觉得身后一轻莫寒回头,突见秋宸之已经御剑而去,不由哑然道:“宸之?”
他负手而立,足尖轻点在单薄狭长的剑刃上,面色如常,淡声道:“你先行,我去弟子间寻一人。”
说罢,不待莫寒反应,剑光已是如流光般转瞬而逝,没入身后中弟子中。
独留莫寒在原地,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自从上次掌门与秋宸之独自详谈之后,他便能明显的感觉到,秋宸之有意无意的与自己疏远了。
往日里皆是他御剑,两人共乘,如今却是不知为何,连与他共乘都不愿了。
仙剑的剑灵开始嫌弃自己,难道是因为他的剑意不再纯粹了吗?
作为一个不通人情的剑痴,莫寒默默地纠结着。
另一边,独自御剑的秋宸之穿梭在众弟子间,迎面而来的一片白衣小青年全都如同潮水般退去,纷纷为新任的客卿长老让路。
“长老好。”
“长老!”
“拜见长老…”
大部分年轻弟子,一方面因为畏惧他之前展露的实力,一方面又因为发型惨遭重创,所以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纠结哀怨的望着他。
倒是有一小部分弟子,因为摄于他一身清冷的风采气质,不由得心生仰慕,主动上前请安问好。
秋宸之虽不爱说话,但是心下倒也颇为喜爱这些礼貌的年轻人,每当有人问安的时候,便微微颔首,以作应答。
眼见客卿长老并非那般目下无人的高傲之人,请安的弟子兴高采烈的退下,又有新的弟子鼓起勇气上前问好,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踌躇着来到他的面前。
白子羽是一众鸭蛋脑袋中,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头发的弟子。
当时他被秋宸之护在身后,大部分幽暗的冷焰避开了他,只有少部分余火卷走他身上的衣衫,吞没了他半截长发。
如今他的头发不过垂落至肩头的长度,连发冠也束不得,即便削去末端被烧焦的发梢,此时的发尾依旧带着几分焦枯的痕迹。
可是少年的脸上依旧带着慢慢地濡慕之色,还有几分忐忑不安,忸怩地来到秋宸之的面前,磕磕巴巴的问安道:“长、长老好…弟子见过长老……”
少年人大多慕强,原本白子羽便对秋宸之这位道友心生好感,后来秋宸之在校场展现的实力,则更是让他忍不住心驰神往。
只不过他原以为秋宸之是与他同辈的道友,却不料后来却做了他们的客卿长老,实力远胜于他,少年便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先前秋长老在众人面前否认是自己的朋友,虽然当时是为了护着他,但白子羽现在心里面还是一直打退堂鼓。
秋宸之一见他这忐忑的小模样,顿时乐了,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这小金毛还没有被烧秃,尚好。
看着白子羽忐忑的小表情,他沉吟一下,开口问道:“你……”叫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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