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佳曦眼里露出了一丝欣喜:“那正好啊,我们可以在他们参观钟楼的时候去学校看看,一举两得。”
这正是方里想说的,他点了点头:“不过速度得快,有导游盯着。”
那座钟楼确实如导游所说,十分高大。他们隔着幢幢建筑也能看到钟楼顶端青色的大钟。
跟在导游身后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儿,他们才来到钟楼脚下,见识了这座钟楼的全身。
约莫五十米高的钟楼用青砖筑成了其基座,背面有楼梯可供上行。不难想象,站在这座钟楼的顶端可以轻易将整座小镇的风貌尽收眼底。
漂亮是漂亮,只是与周围的建筑风格不太一致。
这里四周都是一种工业风,有种西部小镇的感觉,但部分房屋又十分中式。
导游热情地介绍起了这座钟楼的历史,大抵上就是一些文人历史,听得下面的游客打起了瞌睡。
方里和谢柏沅看似在看一楼展厅里的陈列出来的那些书画,实际上在找机会溜出去。
“大家都知道许仙和白蛇的故事吧。”导游突然提了这么一句,让方里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白蛇传是家喻户晓的故事,人妖相恋,最终还是以悲剧收场。
猝然在这里听到现实世界中的故事,有几人都显得有些恍惚。
导游道:“白蛇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下,与许仙永世不得相见——而我们这座钟楼下面,传说也镇压着一只蛇妖。”
不待众人有反应,她俏皮地眨眨眼:“只是当地传说,听上去是不是很有神秘色彩呢?”
旁人并不知晓,方里他们几个却是知道的。
谢柏沅提前拿到的信息中,那首歌谣里就唱着:“整个村子睡着了,大蛇快去睡觉觉。”
方里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听谢柏沅问道:“有意思,当地还有什么传说吗?”
导游说:“传说倒没什么了,但这里的人对一种神灵极为信奉——这个我们留着明天一起介绍。”
谢柏沅没有继续问下去,趁着导游带大家去看顶端的钟,他们几个溜了出去。
学校就在附近,是一所初中,大门上写着“天神中学”。
门卫老大爷警惕地望着他们,确认他们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只是来当地旅游想进来逛逛的游客后,让他们登记了一下名字才放行。
他们进来之前才想起今天是周六,学校里也许没什么人,可进来后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古锋拦了个拿着课本匆匆赶路的学生,问道:“你们周六也上课吗?”
中学确实有补课的现象,但在初中还比较少见。
那个学生打扮的人警惕地看向他,见他眼生,反问道:“你们是谁?”
古锋:“我们是来镇上旅游的游客。”
谁知道他表明身份后,对方显得更加防备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谢柏沅伸手去拦,几人推搡下,那学生的腿撞到了草坪上一间半人高的小木屋。
他表情发白,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直接跪了下来,对着那小木屋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方里勉强能听清几句,大致上就是一些祷告词。
神神叨叨地做完这些,那学生连课本都忘了拿,头也不回地跑了。
馨馨跑去捡起课本,古锋平时总会教她识字,她努力辨认着:“初三四班乐先。”
“是初三四班乐宪。”方里接过来说道。
馨馨被他揉了头发,乖乖地跟着念:“乐宪。”
方里笑了笑。
“这里面是什么?”余佳曦指着方才那学生跪拜的小木屋问道。
他们先前都没有留意,只当这东西是个垃圾桶一类的物件。
谢柏沅将上面的布帘挑开,一尊陶制的神像就露了出来。
余佳曦掩着嘴:“这……”
这尊神像看上去是一尊佛,色彩十分鲜艳,方里从未见过,自然也认不出这是哪路神灵。
一问,发现大家都不知道。
“这应该就是当地信奉的神了吧。”方里猜测道。
从刚刚那个学生慌张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对这尊神像抱有万分的敬仰。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点儿……畏惧?
方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这尊神像看上去慈眉善目,没什么会引起畏惧的地方。
谢柏沅始终摩挲着下巴,神情专注地打量着那尊神像。
方里以为他看出了什么,谁知他只是摇头道:“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方里:“你想的是什么样的?”
谢柏沅扭头看向他,眼神十分炽热,笔直地望进他的眼里。
方里微怔,却见谢柏沅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们几人准备去初三四班找乐宪,但乐宪还没下课,他们便先在校园里四处逛逛。
作为镇上唯一一所中学,这座学校并不算大,有三栋教学楼一栋实验楼,操场边上还有个食堂,学生宿舍就在食堂上面。别的就没了,十分钟就能走完一圈。
奇怪的是,像刚刚那样摆放着神像的佛龛在这不大的学校里可以说是遍布各个角落。没留意的时候还好,留意观察后就会觉得十分诡异,那些隔着帘布的佛像就像是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整座学校。
余佳曦终于忍不住了:“这些人就不觉得害怕吗?”
“怕应该有,”古锋道,“但更多的是来源于对神灵的信仰和敬畏吧。”
谢柏沅闻言,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方里一直想问他,这时候便问了:“你有什么信仰的神吗?”
在他问出的同一时间,谢柏沅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在漫天的火海中,他匍匐在地上。
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神圣,又充满了蛊惑性。
“你想救他。”
那声音用的是陈述事实的语气,很快便绕到了他的耳侧,“可以,只要用你的死,就能换来他的生。”
他被记忆深处久违的无力感拖拽着,直到方里呼喊他的名字,他才如梦初醒。
“不舒服吗?”方里担忧地看着他。
昨晚约谢柏沅出去的妹子今天重感冒,大佬抵抗力差,不会是被传染了吧?
“没有。”谢柏沅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镇定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方里:“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方里没说话,只是不放心地用手背替他测了测额头上的温度。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接触着,看得余佳曦在一旁欲言又止。
好半天,她才偷偷问古锋:“他们俩怎么这么……”gaygay的。
古锋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甚至还怕余佳曦不习惯,劝了她一句:“没事,他俩这是正常现象。”
换言之就是不用大惊小怪,他俩平时就这么暧昧。
觉得不暧昧的大概只有当事人方里了,他也是缺乏经验,如果他之前谈过恋爱,估计就不难看出谢柏沅这些日子看他的眼神里不止是别有深意。
那是深沉的足以令任何一个人沉溺其中的爱。
古锋看了看手表,估摸着还有一会儿就该下课了。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决定直接去初三四班外面等着。一来是不用担心下了课找不到乐宪,二来是就这么明晃晃四处闲逛可能会引起校方的怀疑。
在上楼的时候,谢柏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来对方里说道:“我没有信仰的神灵。”
哪怕是经历了无数的副本,他也一直保持着这种态度。
尤其是他深知一点,求佛求神都不如求自己,神灵也会骗人。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信仰,那只有眼前的人可以称得上是他的信仰。
方里于他来说,就好似那上帝之于基督徒,三清祖师之于道士。
是在他漫长岁月里引着他前进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谁说我没有动心,我这是信任!三分钟能干什么?
沅哥:能干你。
为什么你们一直觉得是沅哥救了小方啊
第52章 天神老爷
他们上去的时候初三四班还在上数学课,乐宪原本就在走神,看见这几个人突然出现在走廊上,乐宪吓得腾的一下站起身,带动着桌椅板凳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讲台上的老师发动丢粉笔技能,一个粉笔头准确无误地弹在乐宪的脑门儿上。
周围同学嘻嘻哈哈,女生看到外面的几人,尤其是看到谢柏沅和方里的脸之后,都有些躁动。
这种躁动表现为拍一拍同桌的大腿,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叽叽喳喳小声聊着什么。
数学老师拍着黑板:“安静!”
那些个人顿时不说话了,只是眼神还忍不住往外面飞。
乐宪挨了一顿训,直到下课前才被允许坐下。
老师一走,他就用愤怒的眼神瞪着窗外的几人。
方里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是无辜的。
谢柏沅抖着那本写有乐宪名字的数学书,笑得焉儿坏。
“给我。”乐宪伸手过来拿书,语气很不客气。
谢柏沅笑眯眯地举起课本,他个头高,乐宪恨不得踩着椅子来够,“这是我在草地上捡的。”
乐宪气鼓鼓地看着他。
谢柏沅依旧是那副不讲道理的样子:“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送给你。”
他一个送字,差点没气坏这个小弟弟。
乐宪:“什么问题?”
谢柏沅:“你们学校周末也上课?”
乐宪:“上啊,不然呆在学校里干嘛。”
谢柏沅:“你们不回家?”
乐宪听到这个问题,表情变了变,他从座位上起身,将众人领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处。
乐宪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心里自然装不下几件事,谢柏沅只是诱导性地询问了几句,他就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全交代了:“我也想回家啊,只是每年十月份,我们都得住在学校,外面不安全。”
方里问:“不安全是指什么?”
乐宪茫然地摇了摇头:“这都是校长说的,我们也不知道。我只偶尔听说过,说是每年十月会有东西来抓人,大人也抓,小孩也抓,被抓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由于学校是封闭式的,他们这些初中生甚至接触不到网络,消息非常闭塞,掌握的信息也有限。
方里默默记下这些,就听谢柏沅继续问道:“你之前拜的那尊神像是什么?”
乐宪一脸谨慎,先是神神叨叨地朝就近的一处佛龛隔空拜了拜,才回答道:“可不能乱说啊,这位是我们这儿的守护神。”
方里配合着谢柏沅的节奏问:“冒昧问一下是哪位守护神?”
乐宪语气中有点骄傲:“天神老爷。”
这个答案倒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那纸条上的歌谣唱的就是天神老爷。
“你们还想问什么啊,不问我回去了,一会儿我还得上课。”
谢柏沅听他这么说,不咸不淡地打趣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挺热爱学习。”
乐宪龇牙咧嘴道:“那当然,我全家都指望着我考去市里的重高呢,到时候我们就都不用住在这儿了。”
他语气里,皆是对离开这座小镇的向往。
谢柏沅眯了眯眼睛,突然问道:“既然天神老爷是你们的守护神,每年十月有怪物抓人这事儿他怎么不守护了?守护神也放假?”
乐宪看他的眼神变了,因为他说出了对天神老爷大不敬的话。
钟楼顶端发出了几声钟响,那声音悠悠地传过来,略微有些沉闷。
乐宪一声不吭地抢过谢柏沅手中的书,跑进了教室,古锋还想去追,却被谢柏沅拦了下来。
“在他这儿问不出东西了,”谢柏沅道,“我们该走了。”
古锋等人这才想起他们是偷偷从导游那里跑过来的,不宜在这儿逗留太久,于是赶忙离开了学校。
幸而钟楼离得近,几人赶过去的时候,导游还在讲那些历史文人。
他们偷溜进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在队伍后面。
结果唐冲高高地举起了手,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扮起了打报告的好学生:“导游,我看见这几个人刚刚跑出去了!”
方里:“……”
导游的视线望了过来,明明是笑着,却让人有些发毛。
方里突然懂得了早上出门时地中海大哥说的那种看犯人的眼神是什么感受。
幸而他反应很快,十分镇定自若地说道:“我肚子不太舒服,就出去上了个厕所。”
唐冲不依不饶:“上厕所需要别人一起去吗?”
方里压根儿不看他:“我听导游的话,担心一个人出去找会迷路,就让朋友陪我一起。”
这话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正因为如此,导游的视线只是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并没有追究他们私自脱离队伍的事。
巧妙地过了这关,方里冲谢柏沅挑眉。
他眼睛很漂亮,眼镜并不会给他造成呆滞刻板的影响。做起这些嘚瑟的小表情时眼尾都飞扬起来,像一只乖巧又讨喜的猫。
谢柏沅手心有些痒,他向来不是克制自己的人,于是手就这么顺从了主人的心意,伸到方里下巴上轻轻抓挠了两下。
那一片对方里来说已经算是敏感带,所以他当下表情就微妙了起来。
可没等他说什么,谢柏沅的手已经收回了衣兜里,声音毫无波澜:“走吧,去看钟。”
如果可以忽略他藏在衣兜里紧紧攒住的手,他看上去会更冷静一些。
方里和他不同,他对过去的事一无所知——尽管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带离车厢,但也不想太过急迫吓到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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