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看他小心慎微的样子跟平日里沉着得体的形象大相径庭,只叫人越看越喜欢,情不自禁地牵住他还拿着药水的那只手,含情脉脉地对他眨着双眼说:“是啊,好疼。这药不管用。”
他微微羞红了脸,趁陈云旗没反应前拿走了他手中的药瓶,撑开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大着胆子说:“哥,你再亲亲我吧。”
陈云旗被他一声“哥”叫得骨头都酥了,一阵血气上涌。他强压着躁动,正了正神色,俯**贴近三三的脸,与他几乎鼻尖贴着鼻尖,他用赤裸又冷冽的目光直视着三三的双眸,直看得三三脸红到了脖子根,心跳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陈云旗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向亲和的面容带着些冷淡,却满是危险的诱惑。三三又怕又爱,喘息跟着急促起来,他双唇微张,大胆地回应着陈云旗的目光。陈云旗就这样看了他半天,却没有吻他,半晌只是一本正经地说:“蓝燕山同学胆子好大,连老师都敢调戏,身上看来是不疼了。那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三三瞬间有些羞愤难当,一把拉起被子遮住滚烫的脸,闷声说:“再见!”
陈云旗没甭住笑了,他觉得闹起小脾气来的三三格外招人怜爱,让人非常想抱住狠狠亲一口。他伸手拉被子,三三却死死攥着不松手。陈云旗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要闷死自己吗?”
三三气鼓鼓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死就死吧,不用陈老师管!”
陈云旗不想听他说这样负气的话,猛地发力一把拉开被子,俯下上半身压住他,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恨恨地说:“再胡说八道就揍你!”
三三肋骨还疼着,被他一压,顿时没忍住皱起眉低哼了一声,陈云旗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方才凶狠的气势瞬间全无,又变回了被捋顺了毛的大猫。他内疚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有点得意忘形,你还好吗?。”
这回是真疼了,三三半天才缓过来,委屈地望着他,陈云旗无奈地摇摇头,低头轻吻了三三的唇,而后挑起眉毛问:“现在好些了吗?”
三三舔了舔嘴唇,假装思考了几秒才点点头,陈云旗用力刮了一下他鼻尖说:“小同学看着人畜无害,心眼怎么这么多,老师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罢他不再理会调皮的三三,拿出碘酒和棉球开始处理小腿的伤口。那伤口虽长但好在不深,没有到要缝针的地步,陈云旗还能应付。只是擦破皮的面积很大,清洁和涂药水的时候三三疼的眼角都涌出了泪花,也没心思再调戏陈云旗了。
终于把三三一身的大伤小伤全部处理完毕,陈云旗也累得够呛。时间不早了,三三爸妈也已经背了一部分木炭回到了家。陈云旗哄着三三睡下,收拾好药箱,出来坐在火边暖了暖身子,接过三三爸递来的烟,扎扎实实地吸了一口。
这一晚他情绪几经起伏,先是六神无主地找人,而后又拼经全力地救人,好在把三三找到并带回来了,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放松下来。此刻他感到身心俱疲,感冒的症状又再次袭来。双手掌心被粗绳磨得火辣辣地疼,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饿得前胸贴着后背。
到了他还是没帮上忙把木炭背回来,但好歹救了人。三三爸郑重地对他表示了一番感谢。陈云旗嘴上客气地说应该的应该的,心里想着您老人家要是知道我救了人之后还做了什么,大概就不会这么感谢我了...
他见三三爸这时对自己态度十分恭敬,便灵机一动,索性把想送三三回学校读书的事讲给他和三三妈听。三三爸妈皆是愣了片刻,他们完全没料到陈云旗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也显然从没有过让三三继续读书的打算,当听到陈云旗说会把生活费和学费一并承担时,才回过神直言不必麻烦。
二月份生日的三三过了年就满18岁了,他们盼着三三成年已久,三组盛学林家的大儿子阿姆前两年在县里的技校学开挖掘机,现如今在河坝上找了份工作,每个月能赚不少钱贴补家用。要不是盛学林太爱喝酒,阿姆又爱玩爱赌存不住钱,他赚的工资怎么着也能养活一家三口了。
工地往年出事故多,如今管理的严格,不敢用童工。年初的时候阿姆便答应等三三满了18岁,就带他去工地上找活干,教他开挖掘机。
重新读书,就意味着要再等上好多年才能工作,以三三的年龄,在村里都够说媳妇的了。三三爸妈年纪都大了,家里就三三一个儿子,全家都指望着他早点成家立业延续香火,挑起养家糊口的担子。虽说读书的费用不需要操心,但三三爸还是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番,认定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早点出去打工才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但他不好抹了陈云旗的面子拒绝他一番好意,只好客气地说不想让陈老师破费,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块读书的料他清楚的很,只怕是辜负了陈老师一片好心。
陈云旗全然不知他心里的想法,赶紧趁热打铁道:“叔,这段时间我给三三补了课,我发现他其实很聪明,学得很快理解的也很好,如果没有生活和心理的负担,我相信他没问题的。”
三三爸并不知道陈云旗给儿子补习的事,闻言有些诧异,陈云旗又说:“如果将来三三能考个大专,甚至大学,就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他也希望自己有能力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等他有了学历,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你说呢?”
什么叫好日子?三三爸能想到的好日子就是家里顿顿能吃上新鲜的肉,喝上瓶装的酒,夏天有凉茶瓜子冬天有棉衣棉鞋,家里人丁兴旺猪肥马壮,至于更多的,他没见过也不知道,更不敢想。
话说到这,他也不好再推托,只得点点头说:“好吧,但愿他能给你争口气。如果成绩还是不行,陈老师还是别费这个心了,让他早点去打工吧。”
陈云旗笑了,他信心满满地看着三三爸说“他不是为我争气,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你。”
三三爸嘬了一口辛辣的白酒,愁眉苦脸地说:“哟喂!他要是真为我着想,就不要天天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不说出去打工有没有人要,到现在连跟女人说话的胆子都没有,真不知道我们老两口还有没有抱孙子的那一天呐!”
此话一出,陈云旗满面的春风刹那间就烟消云散了,他一边讪笑一边敷衍地说:“不...不会吧...这个...也急...急不得...”
大山里的悠闲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陈云旗某天惊觉自己似乎是长胖了。山里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但食材都胜在纯天然无农药无激素。入冬以后陈云旗的饭量大增,一顿能吃两碗饭。他每每在人家吃了饭都会偷偷留一点饭钱,只是经常被主人家发现并送回来。他实在不好意思白吃,便隔三差五挨家挨户地帮忙做活。
三三的伤也慢慢好起来了,他每天还是按时按点的来学校找陈云旗补课,偶尔也在学校跟大家一起吃饭聊天,用唐俞韬那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看电影。他最喜欢看《纵横四海》,喜欢张国荣饰演的阿占,当看到阿占在桥上对着给他画像的外国男人回眸一笑的片段时,他不住地惊叹起张国荣倾城绝美的样貌。
陈云旗一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盯着电脑屏幕皱起眉说:“有这么夸张吗?我觉得还行吧,就是五官端正而已。”
唐俞韬翻着白眼说:“五官端正?这是什么老气横秋的形容?现在都叫‘神仙颜值’!”他用肩膀撞了撞对着屏幕一脸痴傻的三三说:“快别看了!有人的醋厂要炸了!”
三三回过神,急急忙忙朝陈云旗解释:“哥你别误会,我没有觉得他比你好看,我就是很羡慕他的样子。”
陈云旗哭笑不得,他瞪了一眼在一旁挤眉弄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唐俞韬,又满眼柔情地看着三三说:“没有的事,别听他胡说。”
他抬指刮了一下三三的下巴,“你在我心里比他好看,不要妄自菲薄。”
三三闻言羞红了脸。
一旁的唐俞韬眼看着他们俩腻得目中无人,猛拍着自己脑门直呼要死了要死了。
“我说什么来着?三三早晚要把你掰弯!但我真没想到你能弯得这么迅速又彻底!还能不能好好看电影了!?”
自从陈云旗和三三明目张胆地暧昧起来,李辉便很少跟他们待在一起了,不是睡觉就是去串门喝酒。他对陈云旗和三三的事不像唐俞韬那样不以为然,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支持或不支持,况且这件事本身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但陈云旗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习惯,所以有李辉在的时候,他都尽量收敛言行,朋友一场,他不想让李辉难堪。
背炭那件事以后,他和三三的关系似乎更进了一步,但就像唐俞韬和宋菲菲,只是暧昧地到了极点,却也没说破。这不是他陈云旗的作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三三正式表白,对于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以后要如何相处,至少给彼此一个说法,也好能心安理得名正言顺的对三三好。
三三自那之后也改变了许多,他与陈云旗相处时不再像从前一般小心翼翼,会经常趁旁人不注意偷偷牵陈云旗的手,四下没人时还大胆主动地拥抱他,要求他亲一亲自己。
按陈云旗的性格,这样亲密的举动搁在以往他都避之不及,但跟三三之间他却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很乐在其中。他眼瞧着三三从一个说句话就害羞看一眼就脸红的腼腆少年,渐渐变得行为举止越发大胆,有些恃宠而骄,肆意妄为,他不仅没有反感,还对此颇为得意,甚至还觉得自己跟三三有那么点昏君与宠妃的意思。
三三变得不一样了,而他又何尝不是。现如今的他对三三说起话来,动辄不是揍你就是打你,三三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让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内心多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莫名其妙地因为一部电影吃醋,这些因爱而生的细微的变化让他感到既新鲜又不可思议。
他时常还是会想起于小松,想着于小松到底不是那个对的人。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陈云旗跟三三约好年前一起下山去给家里置办年货,顺便带上黄业林和黄小丫,给他俩买些好吃的,添几件新衣服。
三三还要求去看一次电影,他知道县城有一家很小的电影院。陈云旗对他提的各种小要求都尽数应允。
唐俞韬和李辉过年都要回家,问起陈云旗的打算,他却说没想好。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不习惯节日里热络的气氛,更不想面对一大家子人对他学习和生活的关切。犹豫了很久最终他决定留在山里过年,除了不想回家,还有些放心不下黄业林和黄小丫,再就是三三想留他在家吃年夜饭,他舍不得拒绝,也舍不得跟三三分开。
前些天他妈妈来过电话,没有一开口就质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倒先主动提起他上次说的资助贫困学生的事。陈云旗说过了年就可以落实,并把赞助需要的费用明细都说给她听,妈妈当即表示没问题,还告诉他自己的很多朋友也愿意参与资助,让陈云旗尽管从中安排便是。
陈云旗谢过她后,也主动开口提起过年的事。妈妈听闻他的决定虽然很不满,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陈云旗挂了电话后又给外婆打过去,听着外婆嘘寒问暖的话语内心愧疚不已。他告诉外婆今年还是不能回去过年,叫她多保重身体。外婆在电话那边连说理解年轻人忙,春节期间交通又拥挤,家远来回太辛苦,她挺好的,叫陈云旗不要牵挂。
陈云旗一边应着,一边暗下决心,离开山里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看外婆,或者把她接来与自己一起生活,替外公守着她陪着她。
未来的日子里,她还在,三三在,陈云旗想想就觉得再也无所畏惧。
第二十七章 小羊
天云村最近有喜事,三组的哑巴娶媳妇了。
新媳妇是从二组嫁过来的,刚满二十岁的大姑娘。据说姑娘家原本还没打算嫁女儿,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谁都没料到平日里憨厚老实的哑巴竟然暗度陈仓,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哑巴爹妈赶紧上门赔罪又提亲,嘴上把哑巴骂得猪狗不如,心里却乐开了花,关起来门来直夸儿子有本事。
这天下午放学后,陈云旗、唐俞韬和李辉应邀去哑巴家吃饭。他家两个男人都不会说话,新媳妇又刚有身孕还不稳定,所以没有大办喜酒,只是简单的摆了几桌饭菜请乡里乡亲去热闹热闹。那天老师们都在上课没去成,今天便是去补份礼。
去哑巴家的路上正巧遇到哑巴放羊回来,几人便比比划划有说有笑地一起往家走。唐俞韬和李辉欺负哑巴人老实又不会说话,一个劲儿地新婚之事调侃他,陈云旗走在一旁看着哑巴憋红了脸又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无奈地想劝那两人适可而止,却忽然听见身后似乎有羊叫声。
声音短促又微弱,他回过头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心里正感到疑惑,李辉突然指着他脚下叫起来:“咦?你脚边那是什么!?”
陈云旗一低头,自己脚边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一只小羊。
那小羊一看便知是才出生不久,站都站不稳,正歪歪斜斜地靠着陈云旗的脚踝“咩咩”地叫。
陈云旗蹲下来摸了摸小羊的头,望望四周也没见到母羊的影子,于是伸手把小羊抱了起来。小羊被他一抱似乎有了安全感,温顺地趴在陈云旗臂弯里不再叫了。
哑巴像是认得这小羊,在一旁“嗯嗯啊啊”地指着它跟唐俞韬比划,可他说的是什么谁也弄不明白,只大概猜出好像是让陈云旗不要抱。
陈云旗心想这小羊怕不是走丢了,扔在这半路怪可怜的,于是对哑巴说:“这羊太小了,放在外面可能会冻死,不如问问是谁家丢的,给人家送回去吧。”
哑巴也比划不明白,只好放弃劝说。陈云旗解开外衣扣子把小羊裹在怀里带去了哑巴家,一进院子,哑巴妈从屋里迎出来,瞧见陈云旗怀里的小羊,十分好奇地问:“陈老师,你这是哪来的小羊娃子啊?”
陈云旗说:“半路捡的,不知道是不是走丢了,怪可怜的。”
哑巴又来对她比划了几下,她便看明白了。进了屋,她告诉陈云旗这小羊可能是隔壁人家的。今早才听说他家母羊生了小羊,只是刚生完那母羊就死了。
初生的小羊如果没有母亲的照顾和哺喂,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农村有种说法,凡是初生七天内夭折的,人不能立坟,畜不能吃肉,都得扔下山崖去。那家人见母羊没了,小羊定是过不了,索性就扔在了外面任由它自生自灭,谁知这小羊生命力如此顽强,外面这么冷的天气竟硬是挺着没断气,一见有路过的人或动物就踉踉跄跄跟上去,最终也只有陈云旗为它停下了脚步。
陈云旗听了心里有点难受。白色的小羊垂着两只粉嫩软绵的长耳朵在怀里蜷成一团,看着也就他巴掌大小。因为刚出生时全身还黏着母羊的体液就被扔在地上,又没有母羊的舔舐,眼下细软的白色胎毛已经脏的不像样子,一撮撮打着卷儿沾满了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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