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有些茫然不安地看着薛梦,陈云旗先回应了一句“晚上好”,然后起身让出空位,待她坐下后向她介绍道:“这是三三...是我的...”
“嗯?”薛梦见他迟疑,便好奇地等着他开口。陈云旗只停顿了几秒钟便释然地一笑说:“是我的男朋友。”
薛梦听闻只是略微地表现出一丝惊讶,很快就神色如常地向三三伸出手说:“你好啊,我是薛梦,你可以和小旗一样喊我梦姐。欢迎你。”
薛梦今天也穿着一件样式别致剪裁得体的改良旗袍,衬得她身材玲珑有致,风韵十足。三三在山里看惯了五大三粗的村妇,乍一见气质优雅的薛梦,顿时有些不敢正视,在得到陈云旗眼神的鼓励后,害羞地伸出手与她握了握,小声道了句:“梦姐好...”
薛梦刚要开口打趣他羞涩的模样,Kevin也来到了桌前,看着他们好奇地问道:“晚上好,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我这个中年大叔方便加入吗?”
Kevin才刚坐下,薛梦就迫不及待地指着陈云旗和三三兴奋地对他说:“看到了吗?多标致的一对!太养眼了。咱们女儿以后压力会很大吧,优秀又好看的男孩子可都有男朋友了。”
Kevin一边向三三打招呼一边哈哈大笑起来,陈云旗对他们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便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担心你们会排斥同性恋。”
“你有在担心?”薛梦闻言立刻无情地拆穿了他说:“你刚才承认的时候可是非常的坦然啊,一幅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样子。不用担心,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懂得生而平等,哪来的资格排斥别人。”
陈云旗被她的风趣逗笑了,放下心转头对Kevin说:“听梦姐说您有事想问我?”
Kevin指着亮起的聚光灯对他说:“要开始了,一会儿再聊吧。”
周围的喧闹随着突然调暗的灯光停了下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被Lisa小姐吸引了过去。她挽着裙摆向在场的客人鞠躬致意,没有多余的开场白,只对身后的乐手们做了个可以开始的手势,在婉转响起的音乐声中捧着麦克风深情地吟唱起来。
“I’veseethemountains”
“I’veseethebreaches”
“Distantseas”
“Unchartedbreaches”
...
歌声让所有人在半醉半醒中陶醉着。陈云旗想起了网络上歌迷们对Lisa的评价:外貌与声音极度违和——她看起来成熟老练,歌声却稚嫩地像少女,比起其他女歌手少了几分醇厚和低沉,多的是俏皮和甜美,让人感觉身处宁静的夜晚,在燃着的壁炉前被一只慵懒的猫咪用爪子轻挠着心弦,在微醺的醉意里拥抱着爱人慢慢睡去,不负流年。
...
“Lostincity’s”
“Soundsandsilence”
“I’vebeenfound”
“Onmanygoldenshores”
...
完全不懂爵士乐的三三也被歌声打动了,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陈云旗,挨着他的腿,偷偷牵住他的手与他指尖相触,体内的酒精被音乐催化成了微妙的情意,在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
三三没怎么在陈云旗面前喝过酒,唯独几次也喝得很少,从来没有醉过。陈云旗不知他的量,又觉得有自己在旁即使喝醉也无大碍,便没有过多注意他的状态。
一曲终毕,掌声雷动,Kevin举起酒杯邀请大家同饮,然后忽然向陈云旗问道:“你是S大毕业的?去年省级期刊上那篇《金融风险防控及法律机制探索》是你写的?”
陈云旗刚从曼妙的音乐中回过神来,猝不及防被他问到专业上的问题,顿时自己也回忆了半天才想起那篇论文,于是点点头道:“嗯,是和导师一起完成的。”
“谦虚了,”Kevin笑了笑说:“导师也只能帮你看,给你意见,核心部分都是你自己的,”他再次端起酒微笑着夸奖道,“写得非常好,因为你这篇文章,那本杂志现在还放在我办公室的书架上。”
“您过奖了,”陈云旗也端起酒杯回应道:“都是一些拙见,您竟然还记得。”
陈云旗身上那种从容的气质让Kevin十分欣赏,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一边剪一边满意地笑着说:“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当时让HR联系你电面,过了一周她才来反馈,说前三天你的电话打不通,后三天打通了你却毫无理由地拒绝了我们。”
薛梦点燃一根长火柴递给Kevin,Kevin将剪好的雪茄吸燃,让烟雾在嘴里逗留了片刻,而后轻轻吐出,眯着眼看向陈云旗说:“我们是美资投行,向来只在intern里招人,为了你那篇文章我破例要求主动电面,还特意准备了几个问题让HR问你,没想到别人挤破了头都争取不来的机会,你却视而不见。”
陈云旗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怔怔地看着Kevin吸着雪茄,听他接着对自己说道:“那天听小梦提起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叫陈云旗的金融系学生,我就觉得耳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哈哈一笑说道:“你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啊。”
第六十八章 幸运
刚毕业那段时间陈云旗确实接到过很多投行的电话面试,他都无一例外地拒绝了,一时也想不起Kevin说的是哪一家,更不好意思开口去问。
万万没想到机缘巧合下会遇到曾经垂青过自己的人,陈云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真的很抱歉,那段时间我的心理状况非常不好,觉得自己没办法胜任工作,错过了很多好的机会,现在想想特别遗憾。真的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Kevin将雪茄盒推到陈云旗面前,陈云旗不怎么会抽,本想婉拒,又想起他刚才那番话,觉得自己三番五次地拒绝他实在有些失礼,便道了谢,取出雪茄慢吞吞地剪了起来。
眼看话题已经从风花雪月进入到工作领域,薛梦无趣地站起身说:“你们慢慢聊,我去招呼一下客人,”她俏皮地冲三三眨眨眼,“他们的话题很无聊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带你四处转转。”
薛梦虽然年长许多,但言行举止间仍带着些少女般的率真。她待陈云旗和三三亲切自然,毫不矫揉造作,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夫妇对自己和陈云旗关系表示出了极大的尊重,这一点让三三对她和Kevin充满了好感,继而也对城市里的人同样充满了好感。
三三原本以为自己的出现会害陈云旗也被身边的人唾骂鄙夷,给他的生活和工作带来困扰,毕竟当初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爸爸的威胁下狠心与陈云旗决断。
来之前他也曾担心,回到原来生活中的陈云旗还会不会像在面对天云村的村民时那样坚定,但从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至今,他的表现已经打消了三三所有的顾虑。无论在哪里,陈云旗都可以无视他人异样的目光,大方地牵着他,像每对普通的情侣一样走在路上,对朋友坦然地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句“他是我的男朋友”比他说过的所有情话更让三三动容。
薛梦也是个在生意场上打拼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洞悉人心了,她看出三三的羞涩,转头朝陈云旗问道:“陈先生,可否借三三一用?好让朋友们嫉妒嫉妒我身边除了老蔡,还有这么漂亮的男孩陪伴。”
陈云旗没反应过来老蔡是谁,笑了笑说:“梦姐太会说笑了,三三还小,也不太会说话,麻烦你多照顾他,”说罢又转身看着三三小声嘱咐道:“没关系的,不要怕,我就在这里,去看看吧,看到有意思的事情回来讲给我听。”
三三抱着想尽快融入陈云旗生活的想法,小鸡叨米似地点点头,起身跟着薛梦走了。薛梦挽着他的手臂,带着他依次参观了酒吧的贵宾室、酒窖和雪茄屋,路上遇到任何向他们打招呼的人,她都亲切地介绍三三是自己的朋友,担心他窘迫,十分体贴地照顾着他的感受。
她将三三带到吧台前,吩咐调酒师给他制作了一款口感好、度数适中的鸡尾酒,正想向他介绍这款酒的特点,服务员上前在她耳边低语道:“张总请您过去,他想开我们珍藏的那支罗曼尼康帝送给Lisa小姐。”
酒窖里那支罗曼尼康帝的年份着实可以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酒王了,张总又是个没数的人,薛梦叹了口气对三三说:“你坐着稍等我一下,喜欢喝什么就自己点,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又叮嘱吧台的调酒师照顾三三,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三三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陈云旗,见他似乎非常严肃地在跟Kevin讨论着什么,虽然不太懂他们所说的话,但大概也能听出是跟陈云旗的工作有关,他担心自己这时候回去会打扰他们,让陈云旗分心,便只好正襟危坐在吧台前,一点一点喝着那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欣赏着吧台里调酒师帅气十足的调酒动作。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三三正看得出神,忽然有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把他吓了一跳。他转头迎上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见是一个梳着油亮背头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衬衣的领口有些松散,正故作大方而绅士地征求着三三的同意。
他离得有些近了,三三不自觉地朝后靠了靠,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说:“这里没有人…”
那人仿佛早已准备好了,没等他说完便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将领带再次松了松,露出领口内一小片肌肤,嘴角微微扬起,摆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看着三三杯中的酒说:“这是‘Sunset’吗?”
三三不懂,只好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那人潇洒地召唤来调酒师说:“你好,来一杯SweetMartini给这位先生,我付账。”
这人似乎有些来头,调酒师也不太敢得罪,更不能对客人提出的服务要求有任何微词,只能按照他的意思调起酒来。
这期间那人不断打听起三三的身份,问他是不是学生,在哪里读书,多大年纪,有些问题三三甚至完全听不懂,也回答不出来,直到调酒师把一杯点缀着红樱桃的酒摆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那人在做什么,连忙摆摆手红着脸说:“...不...不要...谢谢...”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一类自作多情的人,喜欢把别人委婉的拒绝当做是欲拒还迎的邀请,将不该逾越的事情当做是一种挑战。那人看着三三觉得有趣极了,顿时被他青涩可爱的模样激起了邪恶的征服欲。他自觉混迹夜场多年,拿下三三这样涉世未深的小男孩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便故意用责备的口气对三三说:“我跟薛梦也是朋友,请你喝杯酒,总不至于不能赏脸吧?”
这种“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的劝酒文化在山里也喜闻乐见,三三听他这样讲,有些无助地望了望调酒师,见他正忙活着招呼别的客人,无暇替自己开脱,又不见薛梦回来,只好小声地回应道:“那好吧...谢谢你。”
见三三只是抿了一小口,那人似乎不太满意地皱着眉头看着他,责备的意味更加明显。三三只好赶紧端起来一口喝完,红着脸放下酒杯,不安地低着头不敢言语。
道貌岸安的男人这才戏谑地卖弄道:“这个时间喝‘Sunset’已经不合适了,来杯烈酒才对得起这么美妙的夜晚。”
见三三这般容易上钩,他再次唤来调酒师让他做一杯Absenthe给三三,却被告知这款酒因为酒精浓度过高,已经被禁止调配和出售了,便只好换了一杯BckRussian,坐在一旁不怀好意地催促三三喝酒。
三三的酒量并不好,被那人撺掇着连喝了几杯烈性酒,加上之前已经喝了不少威士忌,不一会儿便如他所愿地醉了。
思维仿佛前一秒还在,后一秒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三三控制不住地趴在了吧台上,脑袋越来越混沌,嘴里不清不楚地小声念叨着:“哥,我头好晕,我想回家…”
那人见时机成熟,便假惺惺地在三三耳边问道:“难受?想吐吗?我扶你去洗手间。”
说着他扶起三三要走,调酒师有些为难地劝阻道:“刘先生,这是我们薛总的客人,您让他坐下喝点水,我们来照顾就好…”
这位刘先生不耐烦地打断他说:“我知道他是薛总的客人,我看见了,不用你提醒。”
眼看着他将醉得瘫软的三三带走,调酒师赶忙召来服务员,吩咐他赶紧去通知薛梦。
三三跟薛梦离开后,Kevin对陈云旗说:“其实第一次见你那晚,我就想问问你当初拒绝我们的原因,我真的很好奇。虽然从我个人角度来看,你所谓的状态不好并不是一个优秀从业人员该有的,要知道我们这一行的竞争有多激烈,压力有多大,如果因为私人生活影响工作的决策和判断,我想我是不会选择这样感情用事的员工进入公司的。但那晚人多,你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一直在拼命灌自己酒,后来又醉了,也没找到机会问。”
陈云旗有些羞愧地看着他说:“我明白,您说的对,我的性格确实存在很多问题,这么大人了还容易冲动任性,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遭遇了很大的挫折,有太多的缺失,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实在是很幼稚,有点无病呻吟。那晚...我确实心情不好有意想买醉,失态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那天是在为什么事情困扰,”Kevin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薛梦身后的三三,笑着说:“因为今天再见到你,我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
见陈云旗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态度也很谦逊,Kevin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陈云旗接过名片,看见上面印着”盛瑞中国区蔡继锋”一行字,名字下面的职位介绍是“RiskDeparment&ManagingDirector”,他心下一动,立刻认出了这个在校期间老师反复提到的,经常出现在各大金融期刊头条和新闻报道中的,在行业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名字。
“蔡总,久仰,”陈云旗收起名片,重新郑重地向面前的人问好。
Kevin看起来保养的很好,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他朝陈云旗摆摆手道:“哪里,不要听那些吹捧的言论,我也是个普通人,闲下来喜欢抽抽雪茄喝喝威士忌,听听音乐,并且怕老婆。”
他意有所指地笑着看向陈云旗,仿佛已经单方面地把他跟自己归为了同一阵营的战友。
“现在从欧洲申请Visa比在中国难,我们已经放弃在欧洲和美洲大规模招人回Asia工作了。盛瑞在资产规模、核心资本、存款总额和公司市值方面的指标均居全球金融同业首位,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很欣赏你看好你,如果你有兴趣,我非常欢迎你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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