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人都走了,契耶可夫走进去,国会局的里面,老人坐在轮椅上,灵在他身后推着他向前。
“我的老朋友,这次真的是辛苦你了。”
“还好,这次是他,我们的老对手了。”老人伸手点了点轮椅的扶手,灵看见了,赶紧出去了。
“我很期待这次的行动,结束之后,将是新的局面,和上层议员的关系也可以缓和一点,那些老东西不干事,成天惦记我们的‘鱼’。”契耶可夫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他和轮椅上的老人都年轻。
“是啊,多少年了,从国会局,十五街区,到南部,在回来。我失去了太多了,我的儿女,我的手下,我的部署,我的心血……什么都没能回来。”所以只有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处以惩罚,让他永不能复燃。
“那是……我的过错,是我派他们……”
老人冲契耶可夫摆了摆手。契耶可夫就没有再说下去了。老人说:“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至少那些孩子们,还能有崭新的未来。”
“你也能狠下心去那么对他们。”契耶可夫等了一会,笑着说,“也只有你能这样了。”
“这个部署我想了很多年,有可能会散,会让鱼漏网,我将我的孩子们放进去,就是让他们补住网,如果失败了,除了祸害人民,祸害国家,还祸害了他们自己。他们受的苦,失去的东西,就永远不能回来。”
“还是你狠,”契耶可夫摇了摇头,笑道,“我的老奥金兄弟。”
老人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
当夜,有人在哭嚎,有人在分离,有人在笑,也有人在等待……万千的情绪,无论怎样,都会迎来黑暗。
因为天幕沉重地拉下。
男人靠在学校的墙上,看着美丽的天河,对身后的人说:“恩尔,你知道,今天我等了多久吗?”
恩尔——曾经的海兔——他说:“我,知道。”
“今夜的月色,真的很美,很白,像是……东方人说的玉盘。”男人回身,月光在他的身后,他的面目难以看清,“今夜,就是最后一个可眠夜了,恩尔,去做准备吧。”
……
同一个地区的另一边。
多特看着自己的手中的枪杆,再次确认了部署和装备没有问题,他回身对着自己的孩子们说:“打起精神来,今夜暗流涌动,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那些豺狼虎豹开始伺机潜伏了。”
风的鼻尖动了动。
“但是没有关系,他们在等待,我们也等待,这是最后的黑暗,我们会胜利的。”
他的话说完,孩子们就将这句话在心中无声地咀嚼——他们,会赢的。
“好了,莺,检查你的枪,你是中心点狙击手,做好准备吧。”
莺的胸膛贴在地面,莺的枪杆指向黑暗。
无论是孩子们,还是潜伏的大人们,他们都知道,夜幕降下来,天色就沉了,可是即便如此,明天的太阳也还是会升起。关键在于,站起身迎接光明的,是什么人了。
第四十章 逃狱
生化院,今夜,静悄悄的。
格安伏在地上,他是从第六街区之外的地方来的,他藏了一段时间,身上是污臭的腥味,他从护城河进来的,因为街区已经不允许人通过了,更主要的是,格安这次没有带任务,他是来找爱德格的。
他找遍了寂都,爱德格连家都没回,哪里都找不到,格安快疯了。
就在格安往生化院里面走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柱子后有人影,他飞快地躲藏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人呢?”
是——海兔?
格安凝神屏息,他在海兔面前从不会掉以轻心。这个男人很棘手,是会在人的心上狠狠划开一刀的凶器,再往里面灌进去的致命毒药。
海兔似乎在找什么人,他的身份地位不低,在这里可以训斥下属,他们没有说几句话,被训斥的人很快离开了。
今夜的月色很亮,凭着一点光能看见眼前的事物,格安谨慎地将自己的影子埋在黑暗中。海兔则在原地站了一会就走了,他平时走路的时候有一种特定的步幅和频率,因为他适合隐藏,他会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只猫的身体,走路无声、轻巧,用特殊的技巧以在听觉上造成隐形的效果,而对于视觉上来说,他只要可以有效利用光影,躲藏自己的身形,那么靠着这两点,他就可以伪装成功。
当然,这不是海兔的专利,但是现实是,他比任何人都会把控这种技术,连格安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伪装的好手。
不过这不代表伪装者自身无懈可击,他的听力确实了得,但是如果格安用同样的技巧对付他,那么即使没有他那么精湛的技术,也足以混淆视听了。
格安将海兔的走路习惯当成一种特定的音律,然后默默记在心中,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会有一天用到海兔的这一习惯。
在海兔走进生化院的建筑中后,格安也藏在建筑的死角中,消失于黑暗。
-
爱德格是在一个……嗯,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醒来的。爱德格觉得头很沉,很疼,不知道是不是被重击了还是昏倒后收到了什么残酷的对待,他摸了一把,手上干干的,似乎并没有血迹。
现在是黑夜,爱德格适应了黑暗之后,他四下看看,这似乎是一个房间,月光从窗边透进来,那窗子很高,爱德格踮着脚也仅仅只能摸到窗户的边,他心中有些奇异的预感,回头,果然看见了反光的铁栏杆。
这是……监狱?
爱德格觉得头都大了,他想过很多种情况,可能自己会被送到家,或者手里威胁谁,他甚至想过自己会在荒山野地,或者在敌人扼着他喉咙的时候醒来,他就会用自己差劲的格斗术反手拉开那个人,然后用脚绊他,自己跑出去……爱德格也是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不过现在好了,现实和想象的差别不是一点点,爱德格大概是不能靠着一己之力出去了。
他在这里转了转,试图搞清楚这里的结构,这确实是一间监狱,不大,横着爱德格可以走六步,竖着四步,爱德格想了想,觉得这环境比监狱还苛刻,大概因为他不是犯人,想关住他也无需找什么地方。
爱德格摸了摸那铁门,很冷,他冷得打颤,这个时候也没有吃的给他,又冷又饿,这么想着,那就更加饿了。爱德格在墙角摸了摸,试图找出什么出去的方法,他也看过一些猎奇的探险文章,似乎就有什么从监狱逃脱的不负责任的研究,那上面说过土质是逃脱的一个契机,爱德格就摸了摸地上的土,不过很硬,他摸不出自己有什么逃出去的机会。
爱德格摸索着前进,然后手掌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他一个激灵跳开了,那温热的小东西惊慌地吱吱吱,跑走了。
——老鼠!
爱德格颤着声叫,眼泪都要下来了,这可不是坚强不坚强的事情了啊!
等对老鼠的恐惧过去,爱德格孤独地坐在那一小窗月光下(因为他觉得这里有老鼠他可以看见,或者老鼠可以看见他),他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旁边有一片灰色的云,看着像是雾一样。
今夜的天竟然还很好?
爱德格难过地想,下午应该下了雨,不然寂都不会有这么清透的天。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的门栓哐当一声响了,爱德格惊惧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他听见了小老鼠吱吱叫的声音。
爱德格站起身,走过去,他又听见了鸽子“咕咕咕”的声音,他好奇地靠到门边,然后鸽子的声音就又出现了,爱德格眯着眼睛,看见了一团东西,他小心地伸手,心中想着就是像小狗一样,摸摸而已,就摸了上去,触手果然是一片动物的皮毛,他想起刚刚那只老鼠,头皮都炸了,但是还是把那团毛捉了起来,他手中又传来了“咕咕咕”的声音。
爱德格接着月色看,那果然是是一只小鸟,还是一只白色的小鸟,和鸽子……嗯,体型不太像。
爱德格害怕老鼠,但是他不害怕小鸟,而且是温和的小鸟,他和小鸟说:“小鸽子,你好像也不是鸽子,就叫你小个子好了,你小小的。小个子,你说,格安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我想出去了,这里太闷了。”
爱德格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只鸟类身上,也不会觉得一只小鸟能撬开监狱的门或者是听懂人话飞出去找格安,但是这只鸟真的动了,它在爱德格的掌心中跳动,它快乐地摇头摆尾,然后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爱德格歪了下头,那小鸟就从他手里跳下来,蹦蹦跳跳地往门口走去,爱德格跟上去,在监狱门口挺小脚步,可是小鸟飞出去了,爱德格就说:“只能到这里了,我是出不去的啊。”
那小鸟来回几次蹦,从爱德格的小房里跳出来,再跳进去,玩得挺开心的。爱德格的手撑在门上,他觉得这只小鸟聪明,和小狗一样听得懂人话,他说:“我、出、不、去、啦,你、可、以,因、为、你、小,可、是、我、不、行。”他摆了摆手,将头贴近铁门,靠在上面,又说“我不行”。
这个“行”字还没说完,那铁门被他的重量靠得动了动,这下,爱德格没有听见锁链的声音,锁链应该在门上的才对……爱德格伸手推了下,“吱呀”一声,门开了。
爱德格:“……”
那小鸟欢快地扑棱翅膀飞起来,落在爱德格肩头,在他耳边“咕咕”,似乎在催他怎么还不出去。爱德格先前还愣了下,不过他觉得这监狱里除了自己还有人,至少有人放了这只鸟进来,或者是解开了他的锁链,于是爱德格不敢出去,但是过了一会也没有任何声音了,他这才在连续不断的“咕咕”声中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连月光也没有了,一切就是黑暗的。
爱德格跟着小鸟走,他本来怕自己会丢,在这黑暗的地方走丢,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但是那小鸟尽职尽责,看他不走了就扑棱翅膀,声音在黑暗中十分清晰,爱德格就几次都靠捕捉这个声音才找对地方。
没有多久,爱德格终于看见了光,那光很淡,但是在黑暗中足够清晰,爱德格仿佛看见的不是光,而是希望,他要热泪盈眶了。
那小鸟自豪地站在他的肩头,“咕咕咕咕”地叫了两声,爱德格就和小鸟一起出去了,等他出来,再回头,才发现这里的门上写着劳教所一类的词。
这个时候,爱德格明白了,这里应该是学校的一部分,因为后面有一个类似于校徽一样的标志,他看了一会,才认出这是寂都大学的校徽。和寂都大学相关的学院只在寂都里——第一街区的政事院,第三街区的数理院,第五街区的人文院,第六街区的生化院、医学院,第七街区的艺术设计院,十六街区的农化军学院,还有第九街区的音乐厅,那是大学的内部音乐厅,时不时会对外开放。
经过筛选,爱德格觉得,应该排除第五街区、第七街区、第九街区还有十六街区,这几个和事件几乎没有关联,第三街区的数理院他去过,他确定不是这里,至于第一街区,那里是全天二十四小时被管理的。那么答案很清楚,只有第六街区了。
要是说这里是第六街区,爱德格反而松了口气——他的哥哥,兹岚公主,罗德,多特……很多人,甚至格安,他们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随便碰到一个,爱德格都不用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想通了这一点,爱德格有些小雀跃,他看着鸟儿,问:“小家伙,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呀?”
小鸟侧头“咕咕”了一声,似乎想了想,然后扑棱它的翅膀,往一个方向飞去了。
第四十一章 锦昼(一)
爱德格跟着那只小鸟,他绕着那个石墙走了小半圈,然后看见鸟儿跳进了树丛中。爱德格在树丛前顿了顿,最后还是趴下去,一步一步往树丛里挪。
他们不知道这样挪了多久,小鸟的体格小,动作快,但是爱德格就不是了,他太难受了,膝盖和手肘又疼又麻,他背后的汗浸湿了衣服,那些不长眼的树枝不留情地挂过他的皮肤,还时不时有虫子出没。
爱德格快难受死了,他欲哭无泪,但也只能匍匐前进,毕竟他一开始还有机会走过去,但是现在,那些灌木长得很紧很密,爱德格连站起来都不行。
走走停停,等爱德格终于透过树枝和叶片看见一点树丛的尽头的时候,那种小鸟欢快地从那树丛中跳出去,扑棱着翅膀飞出了爱德格的视线。
爱德格趴在地上,用指尖按了按土地,闻到了草味儿和泥土香,他抽了下鼻子,听见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
“小东西,你怎么在这?”
爱德格抿着嘴,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接着往出爬,这个声音的出现就意味着这里有一个人,还是那小鸟认识、或者认识小鸟的人,总是好人吧。爱德格越靠越近,那人似乎察觉到了灌木中的动静,走了两步,鞋子落在爱德格的视线里,爱德格的鼻子动了动,他闻见了一股兰花味儿。
小少爷立马意识到这是谁了,他激动到颤抖,娇声啜泣:“格安——”
“嗯?”那声音就是格安的声音,他似乎很疑惑,等了等,才问,“是……爱德格少爷……?”
话音未落,树丛被一双手拨开,月光洒进来,爱德格看见了一张诧异的脸。
“格安……”爱德格伸出手,下一秒被握住了胳膊,他借力爬了出来,腿还没从草丛里出来,就被紧紧抱住了。
“爱德格少爷,我还以为您不见了……”格安在他耳边说。
“我被罗德带到这里来了,这里是第六街区吗?”爱德格被抱得不舒服,他动了动,想从灌木中出来,不过格安没有给他动的机会,紧紧抱着他,爱德格就只好默不作声地靠在他身上。
他感受到了一种安心的,归属的感觉,那是只有格安才能带给他的感觉。
-
而此时的罗德,正在那个管教所里。
他不知道自己放出去的鸟儿有没有找到格安,也不知道爱德格那个笨蛋有没有顺利出去,罗德觉得他要迷路,因为那种白鸟虽通人性,但到底是鸟,即使训练很久,也只是只鸟,不能设身处地地为身后的人类想想,万一鸟进了什么爱德格去不了的地方,这不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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