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澜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动怒,他平静的看着江枫:“我妈私自安排了婚事,是我表姨的女儿。她昨天来了,要和我订婚,半年以后就正式结婚。”
“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拒绝不就好了?你大哥也一直未娶,可见你家里人根本逼不了你们结婚啊。”江枫反驳道。
“我是可以反抗,但是宴清昨晚又受罪了。我爹又把他当成了死去的大妈,逼他穿着戏服唱了整晚都没停过,早上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沈观澜顿了顿,唇边浮起了自嘲的笑:“你不知道,每次看他受罪,我就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以前我从来不觉得这个家是那么压抑可怕的,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可能站在你们的立场我确实像疯了,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江枫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了。
以前的沈观澜总是游走在花丛间,看似温雅有礼,却不肯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他一直觉得那样的沈观澜只是还没开窍,还没遇到真正动心的人。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等这家伙喜欢上谁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嘲笑一番。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他叹着气,一拳抵在了沈观澜肩头:“你既然想清楚了,那我也不劝你了。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沈观澜笑道:“我就是来找你帮忙的。我不方便露面去租船,你帮我租一条,晚上2点在南码头登船。”
“没问题。还有呢?”
“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宣纸?”
江枫诧异道:“宣纸怎么了?”
“我只能带骊儿走。宣纸是一直伺候我的,我走了他肯定会受罪,只能拜托你收留他了。”沈观澜郑重道。
江枫搓了把脸,让他放心:“我会给宣纸安排一个妥善的去处,保证他衣食无忧的。”
沈观澜拍了拍江枫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了:“谢谢。”
江枫嘲笑他:“想哭就哭。你这一走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你好好照顾四妈,别让他再受苦了。也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我。兄弟就在你身后,有什么困难别自己死扛着。”
沈观澜低下头来,终于忍不住把江枫揽进怀里,重重的拍了那人的背。
江枫也搂紧了他,在他背上用力捶了下。
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很多话不必说了,彼此心里都清楚的。
回到家里后,沈观澜想提前跟沈蔽日说一声,又怕他会拦着自己,只能作罢,先回房间去收拾行李。
宣纸听说他要走了,很是不舍。沈观澜把对他的安排说了,宣纸感激的涕泪横流。沈观澜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代他千万不要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等收拾好行李后,沈观澜就回床上补觉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沈正宏和徐宴清都没出来,沈正宏在休息,徐宴清则是又唱了一夜的戏,整个沈府都知道接下来几天他是不可能迈出房门了,也就根本没人提起他。
吃晚饭的时候沈蔽日回来了,沈观澜以为他会为早上的事跟自己谈,没想到饭后人就不见了。等到了夜里他溜到徐宴清房间里时,却没看到收拾好的行李。
徐宴清穿着浅朱色的寝衣,靠在床上看书,神色很平静。他问骊儿这是怎么回事,骊儿苦着脸说大少爷来过了,不知和徐宴清谈了什么,徐宴清就让她把行李都放回去了。
沈观澜立刻明白了。沈蔽日之所以不找他,是因为知道找他没用,所以就对徐宴清下手了?
沈观澜气急败坏,想要去找沈蔽日理论,被徐宴清拉住了。
徐宴清让骊儿先出去,门刚关上他就解释道:“大少爷没有为难我,只是跟我讲道理。二少爷,你冷静些好吗?”
沈蔽日的药很有用,他的嗓子恢复了些,已经能说话了,就是声音还很哑。
他说的艰难,沈观澜却不为所动,推开他就要出去。
徐宴清见沈观澜不听劝,自己的力气又敌不过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腿一伸就跨过去,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徐宴清第一次主动亲他,沈观澜就像被电击了似的浑身僵硬,眼也不眨的看着压在身上的人,生怕自己一动就结束了。
徐宴清的动作生涩极了,他咬着沈观澜的下唇,紧张的连呼吸都闭住了,同样也是一动都不敢动。
但他很快就撑不住了,想要下去,结果被那人一把抱住:“宴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观澜怕他一转眼就不承认了,就软磨硬泡的要他回答。
徐宴清急的额头都冒汗了,脸红的像是夕阳下的火烧云。刚才着急的缘故都没注意到,如今才发现自己两腿分开坐在了沈观澜的大腿上。
这姿势实在是太过了。他推不开,只得把头低着,磕巴的解释:“你刚才太激动了……我只是怕你去找大少爷吵架。”
沈观澜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所以你主动亲我就只是想拦着我?”
徐宴清转不开头,只能垂下眼睫。他不回答,沈观澜就继续追问:“你有很多方法可以拦着我,为什么唯独选了这种?你可知道主动亲吻代表了什么?宴清,你看着我。”
徐宴清不去看他,脸颊的温度却比沈观澜掌心的热度还高。
沈观澜看着这样羞怯而不知所措的他,心里那股怒火不知不觉就被另一种邪火取代了。
“宴清……”沈观澜低囔着,头一偏就咬住了他的唇。
不同于徐宴清那生涩而慌乱的触碰,沈观澜抱着他躺了下去,与他的十根手指紧紧相扣。像是要从他口中品尝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舌头激烈的纠缠着他,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了才停下,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你有点喜欢我了,对不对?”沈观澜看着他,这距离太近了,徐宴清根本逃不开,只能闭上眼不吭声。
沈观澜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笑道:“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
徐宴清还是不说话,但眼睫一直在颤。沈观澜一点也不想放开这样的他,不过惦记着那件正事,只得拉着他坐起来,正色道:“好了,你告诉我,大哥都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逼你了?”
徐宴清急忙摇头:“没有,大少爷跟我讲道理。其实他说得对,我们一起走的动静太大了。二少爷,还是不要这么冒险了。”
沈观澜板起脸来:“他当然不希望我们一起走,他根本就不把你的安危当回事,就只想着家里!”
徐宴清说了句“不是”后,也不知是不是急的,又开始咳嗽了。他现在嗓子还在疼,一咳嗽就更疼了,直把眼泪都咳出来了才停了下来。
沈观澜心疼死了,赶紧倒温水给他喝。见他脸色缓下来了才道:“好了,我不问你,我去问他。你先躺着休息。”
他扶着徐宴清躺下,徐宴清抓着他的袖子,不安道:“别和大少爷吵架,他是你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着想的。”
沈观澜摸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安抚道:“我会好好跟他谈的。宴清,你先别难过知道吗?等我回来再说。”
徐宴清抿了抿唇,把心里那阵苦涩压下去,道:“我没有难过,只是怕你们又吵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把事情闹大的。等等我还要过来帮你按摩,昨天就没有做了,今天不能再落下。”沈观澜说完就俯下//身,在他眉心上亲了一口就走了。
直到门关上后,徐宴清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沈观澜指的是什么,浑身的血液顿时往脸上涌去了。他咬着牙,翻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心跳却快的怎么都压不住,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第三十六章
沈蔽日在医院里一直陪着俞天霖,直到今天下午俞天霖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人也清醒了,他才有空回家去。
此刻他刚沐浴完,坐在桌边看这两日的账,就听到外面下人说二少爷来了。
沈蔽日合上账簿,靠在了椅背上,看着他弟弟一脸不爽的走进来。
他知道沈观澜来的目的,示意下人出去后便开门见山道:“爹的病情加重了,明天早上我和妈会送他去宜州西医院住院。”
沈观澜到嘴边的话被这句硬生生堵住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前几天我给他检查,他的情况还是挺稳定的。”
沈蔽日叹着气:“爹毕竟年纪大了,这两天又因为奶奶的大寿和拜菩萨的事累到了。今早我去给他请安,说一半他居然咳血了。爹不让我告诉你,他说这病是治不好的,没必要让家里人跟着担心。”
沈观澜僵在原地。
他是学医的,很清楚他爹的情况。年轻的时候操劳过度,加上烟酒女人都不节制,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就靠药物在吊着。
“观澜,你应该知道爹受不了刺激。以他现在的情况,如果你和四妈走了,他一定会被你们气死的。”沈蔽日道。
沈观澜脱力的坐在了椅子上,烦躁的揪着额前的头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爹的日子不多了,他这一住院也不知道要多久。就算你可以狠心不顾爹的感受,也不能让四妈一辈子都蒙上污名。即便他得了自由,你觉得他心里会一点都不介意吗?”
沈观澜瞪着桌上那盏五彩琉璃台灯,脑子里乱极了。
他既担心爹的安危,又不忍心徐宴清继续受苦。看着他这样,沈蔽日就把解决的办法说了:“只要你们不走,你的婚事我会和妈说的。爹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有余力伤害四妈了,你不如再等等。”
沈蔽日苦口婆心的劝道。沈观澜依旧瞪着琉璃灯罩,眼前却浮现了昨夜遥遥相对的月色。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徐宴清唱的《花好月圆》,那一句“情到深处却不知”他听了无数遍。他从未那么迫切的想要一个人,想让这个人只属于自己,不想看到这个人再受到一点伤害。
可命运一直在跟他开玩笑,也许是他喜欢上的人本不该属于他,才在前路上铺满了荆棘。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了口:“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带宴清走?”
沈蔽日没有瞒他:“我早上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所以派人盯了你一天。”
“那你又是怎么跟宴清说的?你拿什么去威胁他?”
“我没有威胁四妈,只是跟他说了爹的情况。”
沈观澜瞪着他,眼眶渐渐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沈蔽日还以为他会冲着自己发脾气的,没想到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字一顿道:“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来和我说,不要再去为难他!”
沈蔽日答应了:“那你这是同意了?”
沈观澜冷笑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沈蔽日终于放下心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哥答应你,你和四妈的事只要不会伤害到家里人,我都会帮忙。”
沈观澜推开他的手,站起来想要出去,沈蔽日又道:“观澜,哥不是想为难你们的。”
沈观澜脚下一顿,没有回头,走到门口时才丢下一句:“别忘了你的承诺。”
沈蔽日靠在桌沿,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观澜回到房里拿了医药箱,就去了沈正宏那。大夫人的丫鬟果然守在门口,看到他来本想拦着的,结果被他那阴沉的脸色吓到了。
沈观澜进去一看,他妈红着眼坐在床沿,他爹已经睡着了。
见他来了,大夫人便让他去给沈正宏看看。
沈观澜带上听诊器,检查了沈正宏的心音,又看了瞳孔。
沈正宏的心跳迟缓,瞳孔对光的反应也不强。沈观澜又问了这一天的情况,大夫人说老爷没有再咳血了,也能进些稀食,白天精神是不大好,但是意识挺清醒的。
沈观澜摘下听诊器,面对他妈殷切的目光,一时间如鲠在喉。但他还是笑着安慰道:“没事的,爹的情况挺稳定的。明天一早把他送到西医院去住着,那边有专业的医生,情况应该能转好。”
大夫人抹了把眼泪:“你奶奶受不得刺激,这件事一定要瞒着她。”
沈观澜应下了,又安慰了他妈几句,这才回自己房间去。
宣纸看他情绪很不好,就问是不是出事了。他把情况说了,让宣纸去码头通知船家不走了,又拿了酒坐在院子里喝,直喝到没那么难受了才起来,往西厢走去。
此时已经是夜里一点了。自从他和徐宴清纠缠上后,守夜的工作就全成了骊儿在负责了。徐宴清不忍心骊儿这么累,骊儿却道没事,反正二少爷也不是每晚都在。
她年纪轻精神好,此刻在廊下坐着也不觉困,摘了几株兰草在编花环。看到沈观澜来了就起身行礼。
沈观澜扶起她,被她闻到了身上的酒味,骊儿担忧道:“二少爷,您怎么喝酒了,是不是事情不顺利?”
沈观澜的表情有些颓丧,他指着骊儿手里的花环道:“能不能给我?”
骊儿递给他,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板巧克力给自己:“暂时走不成了,具体的明天再和你说吧。你先去院门守着,我得给他按摩了。”
骊儿不懂这按摩到底是按在哪里,但知道他是在给徐宴清治病,便去守着了。
沈观澜反手锁上门,看着床上还在看书的人,压抑了一整晚的心情总算有所缓解。
他走到床沿,刚坐下徐宴清就皱了皱眉,担忧的看着他:“你喝酒了?”
沈观澜说喝了一点,然后把那支兰花编成的环戴在了徐宴清头上。徐宴清都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就看到沈观澜痴痴的望着自己,张嘴就是胡话:“卿这如花似玉的容颜,可真是不负了韶华啊。”
这分明是形容女子的夸赞。他顿时红了脸,把手里的书扔到了沈观澜怀里去了。
沈观澜接住,一看封面是《春光踏雪》。
这是一位晚清时代的文人行走在山林间所写的。讲的是误打误撞进了一处桃花源,从此过上了远离世俗的悲欢与动荡,得享人间烟火与长宁的故事。
书的封面也很雅致,写意的山水间有一位樵夫坐着抚琴,身边的文人则握着笛子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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