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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近代现代)——林光曦

时间:2019-10-12 16:08:48  作者:林光曦
  她跟老师说了情况,一出来就被思念拽到了一边:“小姐出大事了!快回家吧!大夫人又在折磨四太太了。”
  沈金玲脸色一变:“怎么会?我妈不是在医院吗?这一上午的功夫怎么又闹起来了?”
  思念急的直跺脚:“奴婢也不知道呀!是宣纸让奴婢来找您的,他去医院通知二少爷了。可是医院离家里远,他怕来不及,就让奴婢来请您回去救命。”
  “救命这么夸张?到底出了什么事?”沈金玲让她说清楚,思念只得在沈金玲耳边把听到的话说了。话音未落就听到沈金玲呵斥道:“不可能!这太荒唐了!四妈他明明跟……”
  沈金玲说一半忽然顿住了,脸色变得更难看。思念问她想说什么,她气得翻了个白眼,回教室去拿了书包,跟老师请了假就直奔回家了。
  学校离家不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她把书包丢给思念,拿出平时跑百米接力的本事,几分钟就赶到家了。
  思念被她老远的甩在后面,沈金玲一进门就直奔祠堂而去。半路上遇到了也往祠堂来的二太太和三太太,她也没工夫停下来打招呼,一阵风似的跑过去。三太太在后头骂了什么她也没听见,跑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拦她的人是两个家丁:“三小姐,大夫人在里头,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沈金玲还没开口就听里面传来了哀嚎声。那声音是骊儿的,哭的嗓子都哑了,断断续续的求饶。
  她顾不得了,怕她妈真的会把人打死,推开那两人就冲了进去。
  她是姑娘家,又是小姐,那俩家丁哪敢真的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闯进去。
  沈金玲一进入思过堂就惊呆了。
  徐宴清和骊儿分别躺在两条长凳上,两个家丁一人拿着条板子在打。徐宴清的裤子上一片鲜红,人已经晕过去了,那家丁还在继续打。骊儿倒是醒着,也不顾身后在打自己的人,不断的哭求着大夫人饶了四太太,说他们是冤枉的。
  沈金玲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顿时怒不可歇,上前就推开在打徐宴清的家丁,又呵斥另一个住手。
  她突然进来一闹,两个家丁只得停下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正在气头上,见她突然跑进来了,怒道:“你怎么进来了?女孩子家别瞎参合,给我出去!”
  沈金玲比她还生气,指着已经昏过去的徐宴清道:“妈你是不是糊涂了?!不管四妈犯了什么错你也不能这样往死里打啊!平时罚跪打个几板子也就算了,四妈都这样了你还不肯停手?是不是真要闹出人命了才甘愿啊?!”
  她从未当着下人的面这样呵斥大夫人,大夫人都被她吼懵了,岚香见状便插嘴道:“三小姐,您不知道四太太犯的事有多严重,大夫人这是在替老爷执行家法呢。”
  “你给我闭嘴!什么家法?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还一天到晚的动私刑!家法是让你们拿来仗势欺人的吗?!四妈好歹是爹的人,你们通知爹了吗?是爹让你们这样干的吗?真要把人打死了,别说爹那关过不了,闹上了警察局,你觉得这是塞点钱就能遮掩过去的事吗?!”
  她气急了,几乎是用吼的。岚香被她骂的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得去看大夫人。
  这时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沈金玲转头一看,二太太和三太太已经走到门口了。三太太一脸看戏的表情:“怎么了这是?闹得这么严重。哟大姐,你这是要……我的天啊!徐宴清这是死了还是晕了?”
  三太太快步跑上前来,看到徐宴清这副样子都忍不住变脸色。她们以前罚徐宴清,再怎么闹都不至于见血。可眼下徐宴清的裤子都被血浸透了,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是汗,就算晕了也在不断的发抖。这惨状连三太太看着都咋舌,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要这么个打法。
  二太太也上前看了眼,她是三人中与徐宴清最没过节的一个,顿时看不下去了,道:“大姐,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下这么重的手,怕不怕他受不了啊?”
  “怎么了?你看看旁边这死丫头,你看到她穿着什么了吗?你知道他们刚才在哪吗?!”大夫人被这么一问又来气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骊儿满脸都是泪水和汗水,闻言拼命摇头,对着沈金玲的方向不住的解释:“三小姐,奴婢和四太太是冤枉的。不知是谁陷害了我们,求您一定要救救四太太啊……四太太是真的被人陷害了啊!三小姐,您是好人,求求您了,求您了!三小姐,求求……”
  “给我把她的嘴堵上!”大夫人怒道。
  “谁也不准动!骊儿你把事情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沈金玲几步走到骊儿身边,把要动她的家丁给推开了。
  见宝贝女儿真的跟自己对着干了,大夫人怒急攻心,过来就要把沈金玲拽开。推搡间用力过度,沈金玲穿着细跟的鞋子,被她一下推到地上,手腕压到了刚才砸在地上的杯子碎片,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大夫人看她受伤了,赶紧蹲下来看她的情况。沈金玲被割到了手腕,幸亏不是动脉的位置,血流的多但不急。
  大夫人立刻让人去把小李大夫叫来。小李大夫就在崔曼玲的房间里,来的时候看到沈金玲手上不住的滴血,赶紧洒止血的药粉包扎。
  等他处理完了,又看到板凳上晕过去的徐宴清,惊道:“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见他要去看徐宴清的伤势,岚香便想拦着他,被沈金玲一眼瞪得又不敢动了。沈金玲道:“小李大夫,你赶紧给我四妈看看,谁要是敢拦着我就打谁!看爹回来是罚你们还是罚我!”
  沈金玲今天是真的发火了,一点面子也不留给她妈了。故而这话一说出来,别说二太太和三太太相顾无言,就连大夫人也哑声了,气得不知该怎么说她了。
  但她不是偏袒徐宴清才这样做的。
  她一个接受新时代教育的女大学生,怎么都想不到自家居然要闹出人命了,动手的人还是她妈。
  不管徐宴清跟骊儿之间是什么关系,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事情都没搞清楚怎么就能打死?她要是没拦下,别说她爹知道了要气死,等她二哥回来了肯定要闹翻天了。
  沈金玲想的没错,沈观澜真的快急疯了。
  幸亏沈蔽日早上去的时候把汽车停在医院的门口。听到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沈蔽日立刻和他一起赶了回去,同行的还有沈正宏。
  沈正宏的身子比前几日好多了,听说徐宴清做了这种事,他一言不发。只让两个儿子帮他换衣服,也不管医生的劝阻,强行回去了。
  等车子开到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思念立刻跑了上来。沈观澜听说人都在祠堂,撒腿就往里跑。沈蔽日想喊他都来不及,只得沉着脸从另一边扶着沈正宏下来,也往祠堂去。
 
 
第五十四章 
  徐宴清虽是沈家的四太太,但他毕竟是男子。小李大夫要给他检查伤势,在场的女眷肯定要退出去的。
  大夫人气的半死,偏偏沈金玲今天就像失心疯了一样,站在徐宴清身边就是不肯动一步。她既不能真的跟女儿动手,又不能继续在这里丢人,只得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她一走,二太太和三太太也不会留着,一众下人也都跟出去了。
  沈金玲赶紧去看骊儿的伤势。骊儿是和徐宴清同时挨打的,但她的身子比徐宴清强健多了,那板子打下来是痛彻心扉,倒不至于让她晕过去。她紧紧揪着沈金玲没受伤的手,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肚兜了,眼巴巴的望着徐宴清那边,口中依旧喃喃着他们是无辜的,是被迫害的。
  沈金玲背对着徐宴清的方向,趁着小李大夫在诊治,问了骊儿整个过程。
  骊儿哭的不住的打嗝,还是努力回忆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记得有人跟她说四太太醒了,然后她回房去,四太太还在睡着,后来她忽然就晕过去了。
  “怎么可能忽然就晕了?是有人打你吗?”沈金玲让她想仔细些,骊儿忍着屁股上钻心的疼痛,极力想着当时的情况,很快就叫了起来:“味道!是味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味道,很奇怪!奴婢闻了就晕过去了!三小姐,一定是讨厌四太太的人做的!您说会不会是三太太下的手?”
  骊儿急的手劲都大了不少,好在她疼的没什么力气了,就算拽着沈金玲的小指,沈金玲也没把手抽出来,只是摇头:“不像,三妈平时抓到一点把柄都要把四妈往死里折腾,今天她来的时候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更没有针对四妈说过一句话。”
  “不是三太太的话是谁?难道是二太太或者大夫人?”骊儿焦虑道。
  小李大夫正在给徐宴清清理伤口,不知是不是动作重了,昏迷中的徐宴清瑟缩了下。骊儿以为他醒了,忙叫他,被小李大夫劝住了:“姑娘别叫,四太太还昏着的。”
  “大夫,他情况怎么样了?”沈金玲背着身问道。
  小李大夫擦掉额头上的汗,看着满手的血,叹道:“不太好,有点发烧了。他身子弱,看这伤口起码挨了几十板子,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以后走路。我只能先给他止血,上创伤的药。他这伤得养好一阵子,真是造孽啊……”
  小李大夫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他是时珍堂李大夫的儿子,在李大夫退下来后就接管了时珍堂,也经常来沈家看诊,因而他对徐宴清挺熟悉的。毕竟徐宴清经常受伤,但是从没有像今天闹得这么严重过。小李大夫也觉得气愤,这沈家真是太不把人当人看了。这年头下人都未必会受这么重的处罚,何况还是主人家。
  “大夫!您可千万要治好四太太啊!他不能瘸的!他还要唱戏的!他的嗓子和腿都不能废啊!废了他真的会活不下去的!大夫求求您了,我求您了!”
  骊儿又要在凳子上磕头了,沈金玲用手垫住她的额头:“放心吧,有二哥在呢,等二哥回来了就送……”
  沈金玲话没说完,忽然听到后面“嘭”的一声传来了巨响。三人皆被吓了一跳,同时转头去看。
  沈观澜狰狞着脸,一路飞奔进来,推开小李大夫就抱住了徐宴清。
  “宴清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宴清,醒醒啊……”沈观澜慌了手脚,想要检查徐宴清的伤势,被他推到一旁的小李大夫忙喝止:“别动他!他伤的厉害,血还没止住呢!”
  沈观澜动作一僵,顿时不敢乱动了。小李大夫顾不得撞到发麻的手肘,让沈观澜把徐宴清慢慢放下,继续上药。
  沈观澜这才看到了徐宴清的伤口,那昨天还在他手里光滑柔软的部位已经血肉模糊了。他喉咙酸胀的说不出话来,心里针扎似的疼,怒气像龙卷风一样往脑袋顶上窜。见他起身就要往外走,沈金玲立刻拽住他。
  “四妈和骊儿被人陷害了,你必须冷静下来!不管怎样这时候不能被别人发现你和四妈的关系!否则四妈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会害死他的!”沈金玲熟知沈观澜的脾气,这时候不能说废话耽误时间。
  沈观澜果然停下了,转头看着她,眼里却是一股要杀人的气势:“谁害的他?!”
  沈金玲还没问出来,但眼下为了稳住他,只能挑重点说:“我问你,妈忽然回家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是在医院里陪着吗?妈为什么会忽然回来?”
  沈观澜愣住了,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沈金玲,忽然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个名字:“崔曼玲!”
  “崔曼玲去了医院?”沈金玲疑道。
  “是文月来医院请妈回来,说崔曼玲头痛病发作了!”沈观澜怒道。
  沈金玲思索了片刻就明白了:“如果这事是崔曼玲干的,那她肯定是发现了你和四妈的关系,否则她没必要对四妈动手!二哥你听我的,这件事让我来处理。你绝对不能出头,一定要忍住,忍不住也要忍!现在在风口浪尖上,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对四妈的感情,就算骊儿这件事能证明四妈的清白,四妈也会被你害死!”
  沈金玲和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力压着嗓子,就怕被后面的小李大夫听到。而且她一再提及徐宴清的安危,也终于让沈观澜清醒了过来。
  沈观澜与她对视着,心里的情绪排山倒海的翻腾,热流在眼眶中逐渐盛载,却始终没有滚落下来。
  他现在后悔极了,悔不当初为什么要放过崔曼玲那个贱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崔曼玲按在地上暴打一顿,打到她再也不敢做这种肮脏的事。
  他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徐宴清,终于脱力的跪在了地上,无处发泄的怒火随着血液横冲直撞,在身体里疯狂的叫嚣着,折磨着他。
  他觉得自己好没用。每次徐宴清受苦他都不能站出来,他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他简直就是个废物!!
  他一拳砸在了地上,忍无可忍的吼了起来。
  小李大夫被他吓了一跳,走到门口的沈正宏和沈蔽日也停住了脚步。沈金玲已经看到门口的人了,见她爹也回来了,顿时顾不上了,抬手就给了沈观澜一巴掌:“爹来了!你是不是真的想看四妈死啊!”
  沈金玲的这一巴掌完全没留情,沈观澜被打的脖子都差点闪了。他怔怔的看着沈金玲,这个妹妹已经被他气得满脸通红,打他的时候也没顾上,刚包扎好的手因为那一巴掌又崩裂了伤口,鲜血浸上了白纱布。
  沈蔽日一进来就看到了昏迷的徐宴清和衣衫不整的骊儿,以及这一室的血污与狼藉。再看沈观澜那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心头就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沈金玲身上就穿着一件校服,没办法脱。她要分散沈观澜的注意力,就让沈观澜把衬衫脱下来给骊儿披上。
  沈观澜被她那一巴掌彻底打清醒了,也明白了就算心再痛,为了徐宴清的安慰也只能先忍着。于是脱掉了衬衫盖在骊儿身上。
  “他怎么样了?”沈正宏似乎没发现沈观澜的不对劲,他拄着拐杖,在沈蔽日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徐宴清身边。
  小李大夫又一次叹气:“不大好。沈老爷,我带来的药并非最好的,他的情况又挺严重,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立刻送到时珍堂诊治。”
  “他这样不能出门,我派人去时珍堂取,你需要什么药尽管说。”沈正宏道。
  小李大夫便写下两副药方,一副内服一副外敷,沈蔽日叫来门外守着家丁,让他立刻去取。
  沈观澜好不容易把心头的情绪压下去,起身道:“爹,还是把四妈送去医院吧。西医治疗比中医见效快,四妈伤的这么严重,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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