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高潮时也算。”
“……哦。”灵幻拍拍弟子的肩膀:“辛苦了。”
他又忽然想起:“但你上次发情期也没出事啊?”
“嗯。”茂夫抿了抿嘴:“可能是因为想着师父就在隔壁吧。”
灵幻一个腿软,他深深吸了口气,诚心诚意地说:“下次,想着我就在这个市就行。”
茂夫漆黑的眼中带了点疑惑,他这么直直地看着谁时就显得尤为有魄力,仿佛那双眼连着一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心。
“不。”灵幻顿了顿:“想着我在这个星球上就行。”
“好的。”茂夫点点头。灵幻看着他,虽说这家伙一直很好懂,但现在他看不出他那疑惑是否消散了。
而他也不愿意追问下去。
04.
婚姻的基础是什么呢?
大抵怎样也轮不上为了世界的爱与和平吧。
而Alpha和Omega之间的婚姻更是如此,茂夫近来总会不自觉地去关注这类东西。“有”和“没有”的感觉是如此不同。小时候他只对灵幻怀有纯正的仰慕之情,这感情虽然到现在也没怎么改变,“订婚对象”却滋啦倒了一瓢滚油,烫得一切乱七八糟。
倒也不是没有失望过,更没觉得灵幻新隆完美无缺。只是人总要经历心中某一图腾的失落。这便没有困扰他多久,毕竟支撑那图腾的土地从未动摇。不过褪去了神性的外衣,变得可以拥抱罢了。只是在拥有一众朋友后,茂夫忽而久违地感受到孤独。毕竟那不在客观如何评价,而在主观感知到的大圆满的世界里,仿佛自己成了唯一的缺角。
他敞亮地、一次次展示了那个缺失,但总不敢更进一步。他自问实在没有余裕再重渡一次十四岁的冰河了。这次灵幻也不会再夸奖他有所成长。年长者自若地一次次避开了目光,手中画一个虚幻的圆,对他说:“看,这该是你未来有的。”他诉说他将享有的美好,言辞恳切:“那个人应该会对你好。你们能相互保护。”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最重要的是,你们相爱。”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年轻到几乎有些稚气,带着那种年少轻狂的帅,仿佛对世间成规颇有些不以为然。他照着指引,从那圆上寻到接合的缝隙,他比照弧度和边缘参差,抬眼看着男人——难道这不就是你吗?难道不是你原本就在这里?
你愿意诚实吗?会有这么一天吗?
难道你的花言巧语真让你自己都相信师长责任可以让一个人许下婚姻吗?
这让他忽然觉得标记似乎是件好事。实打实地彼此契合,是不会褪去的证明,羁绊。
他自然知道靠这样得到羁绊实在是太过偷懒。但灵幻新隆的言灵可以驳斥一切虚无,他除了把真实摊在面前,别无他法。
他唯一担心的是,标记看上去很痛的样子。
灵幻从没在他眼前真正流血过。
那就我来好了。影山茂夫想。
05.
5月12号匡次匡次地开近了。
像满载破铜烂铁的老旧火车,仿佛随时会报废在哪里,但无论如何还是来了。
灵幻说:“十八岁了啊,龙套。”
“嗯。”
“啧。明明成人礼是二十岁。”
“大概是觉得想要结婚和成人无关吧。”茂夫说。
“不要在这里给我抖机灵!”灵幻说:“之前不还因为受女孩欢迎而很是得意忘形了一阵吗?”
“师父也没去约会啊。”
“喂,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成这么失礼的样子哦?”
“啊,对不起,师父。”茂夫说:“我就是觉得,师父一直没有做什么实质上的努力,是不是其实不太在乎这个呢?”
“……总感觉我们是不是进行过类似的对话?”
茂夫想了想:“应该吧。因为我一直很好奇啊。”
灵幻挥挥手:“无所谓无所谓,总之我看你最近的检查报告一直挺稳定的,他们也不至于没事找事到这个程度吧。说起来你也要去上大学了,就算我有那什么配偶监护权也没用。啊,说来你志愿定好了吗?要是预订的大学不喜欢已婚的学生那就麻烦了啊。”
茂夫在空中凝出一个α的红色符号和……一团五颜六色不知道算什么的东西,然后在中间画了个大大的叉:“最新的研究结论是信息素和超能力峰值没有必然联系。但是最近我不是除了几次灵吗,好像峰值让他们觉得还蛮危险的。”
灵幻一个激灵:“你不是说那是低级灵吗?因为是低级灵我才说你可以随便活动下的!”
“我觉得是低级灵啊,但监察委好像不这么认为。”茂夫担心地看着灵幻:“师父?”
灵幻右手捂着脸:“暂时别说话。”
“哦。”茂夫便安静地坐着。
过了一阵,灵幻才缓慢地开口:“……所以说,在他们的记录上,这几年你一直在峰值上下徘徊?”
“嗯。”茂夫说:“大部分时间在峰值,偶尔会炸掉。”
“他们的测试标准到底是有多弱啊?!”灵幻跳了起来,烦躁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茂夫的眼睛也跟着他转,先前幻化出的字符消散了,但氤氲的雾气却没有消失,在房间里飘飘悠悠,抖出安详的、蓝色和白色交织的琉璃般的光。
灵幻突然站住了:“他们最近有联系你吗?”
“有的。”茂夫说:“还是希望我尽早结婚。”
“为什么?”灵幻抿了抿嘴:“因为标记?”
“嗯。”茂夫说:“他们说不结婚也可以,只要有标记就行了。”他抬眼看向神色复杂的灵幻:“师父,我只在电视上看过标记。那很好吗?”他略微瑟缩了一下:“咬在脖子上……看起来很痛。”
“我不知道。”灵幻说:“我没被标记过。”
“相互标记的人会很容易影响对方,是这样吗?”
“生理上是。卫生课没教过?”
“被标记的一方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
“嘛,一般来说是双向的,但也有可能——你在想什么,龙套?”
“我是因为感情的堆积才有了超能力……感情积攒得越多,就会越强大。然后信息素躁动会导致情绪紊乱,虽然和超能力没什么直接关系,但毕竟还是有间接影响。”
“监察委那堆歪理。”灵幻挥挥手:“没事,当年说结婚就是个应急,现在你都要十八岁了,我总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这你就别管了。”灵幻笑得有些勉强,眼神飘开些许。
茂夫追着他的眼神:“但我有个想法。”
“嗯?”灵幻看着他,微微扬眉,有些惊讶:“说说看?”
“师父标记我吧。”茂夫说。
他说得平淡。和“今晚去吃拉面”一样自然。这便是他从灵幻那里学来的,再惊天动地的话,都要安安稳稳地说出来,仿佛这样就再理所当然不过。说话者自己粉饰了太平,对谈者便也不必大惊小怪。但他分明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一腔热血游走全身。影山茂夫始终很白,似乎沉郁的感情把那些光和黑都吸了进去,他平日里像行动的瓷偶,明明素净又易碎,却意外给人很扎实的感觉。然而现在那血色透了出来,像把他烧回了炉,忐忑地等着未来的冷热,不知会否冰裂。
茂夫预想了很多种灵幻的回复,从一百次拒绝数到一次肯定,统统凝成光球来数,飘在他空荡荡的房间里。每到一百零一就数不下去,太不现实,于是又怀着一丝小小的希望,把这乱成一团的珠子重新数过。
灵幻目瞪口呆了一瞬,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我说你啊,Omega是……”他笑着摇摇头:“是有反标记,但那个是……”以“标记”为前提。
算是Omega对Alpha最后的微弱抗争吧。可能被强迫标记,却无法强迫反标记。
不过会强迫标记的家伙也不会在意反标记就是了。
“不一定必须是我的,龙套。”灵幻说。
“那还有谁呢?”茂夫反问。
“……”
“只有您,师父。”
影山茂夫说:
“一直以来只有您。”
这里该有个誓言了。他想。但他不知能以何为誓。
有什么够这资格呢?真正束缚过他的,不就是和这个男人的约定吗?
灵幻垂下头,脸埋进手掌里。他缺氧似的深呼吸,又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声音沙哑:“……你这家伙身边的Omega还真是少啊。”
茂夫皱起眉。一滴眼泪凝在了空中,缓缓飘向他,被他握在掌心,湿润地和他信息素的味道融为一体。
他想再说些什么。灵幻抬手止住了他,茂夫顺势闭上了嘴——他也不知再能说些什么了。
灵幻微微垂下头,手指揉捏眉心。过了一阵,他抬起头,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我知道了。”
正巧这时,他的电话响了。灵幻低头看了一眼,对茂夫一笑:“来催婚的。”
他摁下接听键,把电话举到耳边,直视着与自己一样高的弟子,一字一顿:
“我们明天领证。”
06.
可能是因为四年前双方家庭就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两人打电话通知家长时,对面都没什么激烈的反应。
“大概是觉得一年后就会离婚所以还能忍忍吧。”灵幻说:“毕竟是权宜之计嘛。”
茂夫摇摇头:“今年圣诞节来我家吃饭好吗?新年去师父老家。”
灵幻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好啊。”
在真的去领证前,灵幻新隆找ABO监察委要了工本费。他吹着口哨数着那几张毛票,眼神有一点蔫坏。
茂夫倒是一言不发,只是把结婚证放进了书包内袋,想了想,加了十七八层超能力保护着——包括灵幻那份,就怕他一不小心给沾上章鱼小丸子酱汁等等不明物质了。
“啊,怎么了,龙套?有话就说。”
茂夫摇了摇头。其实他本想让灵幻把他那份结婚证也交给他保管的。
灵幻没再说什么,只是买了登门拜访的礼品,很镇静地、熟门熟路地走到影山家门口,向一脸冷漠的影山律笑着打了招呼。
他的态度实在太过自然了。仿佛户口本上婚姻状态的变更,与日升日落殊无二致。
TBC
作者碎碎念:
啊,不用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外表稳如泰山,内心慌得一逼。
第四章 末(2)
07.
“如果真是我搞错了呢?”
“如果这确实不是他想要的——如果这真的只是他在试图对我负责——”
“他真的会和我离婚吗?”
“我想这就是他和你家人所担心的。”
所以我对这种感情没有任何兴趣。小酒窝看着坐在床角,曲起双膝,蜷成一团的影山茂夫。幼稚的占有欲、滑稽的患得患失、无意义的焦虑和狂喜。这一切会让人积累不必要的压力,认真说来,影山茂夫才最该是远离这种感情的人——然而他那年轻诚挚的心,似乎从未失去这种感情。其中有多少是被那个男人呵护而成的已不得而知,但可以明确的是,影山茂夫现在的压力值大致在90%上下徘徊。
“和他谈——和你弟弟谈谈?还有那个鸡毛掸子?”小酒窝说:“一年就离婚什么的,说说而已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茂夫迟疑道:“我感觉是我的错。”
“律肯定不这么认为。”
茂夫似乎小小地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很快变为苦涩:“以前被他叫出去打工时嫌烦,但现在有芹泽先生帮忙,他基本上没叫我了。”
“大概是希望你享受大学生活吧。你不仅有学习和社团活动,还有时薪远超300圆的打工呢。”
“啊,对。”茂夫看了看表:“室友要回来了。”
小酒窝烦躁地啧嘴:“普通人真是麻烦。”
“在师父眼里我大概很奇怪吧,经常对着空气说话什么的。”茂夫身周的空气微微柔和了。
“他自己就是个戏精,你不用连这个都称赞他。”小酒窝说:“要我说,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还能唱作俱佳,他可真有本事。”
“对啊,师父是很厉害的。”茂夫会心地微笑。
“我那是——算了,随你吧。”小酒窝很心累地飘在茂夫肩膀附近,头顶的一揪蔫蔫地垂下来。他们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唷,影山,你在啊?”古川肩上搭着棒球服,上下打量衣着整齐的茂夫:“怎么,要出去?”
“嗯。”
“你时间安排也太紧了吧。哥几个还说叫上你去联谊呢——啊,知道了知道了,你结婚了是吧。”古川和野津对视一眼,揶揄地笑:“真是的,不乱勾搭就行了。哪有人像你这样高中毕业就把未来定下来的啊。”
“这样很不靠谱吗?”茂夫问。
“与其说是不靠谱……不如说是,兄弟,人生苦短,世界又这么大,多看才不亏呐。”野津拍了拍古川的背,后者便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行,我不说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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