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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书三年倦写字，如今翻书不识志，若知倦书悔前程，无如渔樵未识时。——无衣师尹绝笔。”
殢无伤看着那四行轻轻浅浅的字，又抖了抖信封，里面放着四张从重庆飞往美国的票和通行证。所以……无如渔樵，这才是你的打算么？外面又一阵鞭炮声响让殢无伤如梦初醒，他突然迅速动了起来，短短几分钟后青年人从屋子里全副武装的冲了出来，对面茶铺的邻居正打算送过来一盘饺子，打开门只看到殢无伤一路冲向了巷子口。
茶铺掌柜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就见巷子口一个人摇头晃脑的一边走一边抱怨着什么。
“我就想不明白，大过年的为什么要我来陪他。”撒手慈悲站在窄小的巷子口正在抱怨，吃过晚饭后无衣师尹丢给他两坛酒直接将他赶出了门。
“去陪陪殢无伤，好歹你们同门一场。”这是无衣师尹丢出来的一句话。
撒手慈悲向来不会违背无衣师尹的命令，只能拎着酒一路磨磨蹭蹭的过来。外面的空气刺骨的冷，撒手慈悲磨磨蹭蹭走的极慢，等他真正到了巷子口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初一，他想不到无衣师尹这么做的目的，更想不到的是，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进巷子，殢无伤从里面飞也似的冲了出来。
“咚！”两个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嘶……”茶铺掌柜看得一龇牙，咧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转身进屋了。
“你他妈……”撒手慈悲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坛酒应声而碎，“不是……殢无伤你有病啊。”看清楚撞自己的是什么人撒手慈悲瞬间炸了。
“你在这里？”殢无伤微微眯眼，“是他赶你出来的？”
“啧……老师怎么可能赶我？是我看你可怜自发来陪你。”撒手慈悲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你别露出这样子来，我告诉你殢无伤，虽然当初老师收了五个学生已经死了三个，但是就算他们变成鬼我也敢说，我绝对是最喜欢老师的那一个！”
“真可惜。”殢无伤满不在乎，“他最喜欢的学生可不是你。”
“你你你……！”撒手慈悲气的瞪眼。
“无衣师尹在哪里？”殢无伤问。
“老师出去了。”撒手慈悲完全不想理他，但还是很无奈的应了一句，“没说去哪儿。”
殢无伤握紧了拳，他看着夜色下的长街，因为除夕夜的缘故，这条街上没有往日的萧索，“我需要你帮个忙。”他转头对撒手慈悲，“码头那边有个仓库，你去那边寻一下无衣师尹，找到了用信号弹通知我。”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撒手慈悲一愣。
殢无伤抬头看夜空，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了这个除夕，下雪了么？他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珥界主留下很多军火对么？”他问。
“没错啊，下午的时候还送了六箱给尚风悦那边。”撒手慈悲疑惑的看着殢无伤，“你怎么知道？老师告诉你的？”
殢无伤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打算用自己为饵，引魔王子凝渊过去同归于尽。时间不多了，码头仓库和申报印刷厂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地方，你过去看看，如果能阻止一定要阻止。”他说着转身要走。
撒手慈悲连忙叫住他，“你等等！就算你考虑的是真的，但是你确定老师的计划你能了解？如果……如果你说错了地方，我们来不及的话……”他声音有些抖了。
“我不是了解他的计划。”殢无伤回头看了撒手慈悲一眼，“我只是了解他。”说完这句话他再没停留，从长街上飞奔而去，留下撒手慈悲愣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如果过年可以许愿的话，希望……还赶得及。
……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结局】四十五、最后的布局
凝渊在看到无衣师尹一个人的瞬间就知道上当了，空空的印刷厂荒废很久，只有一扇大门，无衣师尹就站在凝渊正对面一台机器后面，他穿着一身国军的军服，靠着身后的窗，举起了手中隔着机器对着魔王子凝渊晃了晃手，“想撤你来不及了。”
一个引爆器，魔王子意识到的同时明白过来，这个废弃的印刷厂下面大概埋满了炸药，“这就是你的算计？”他挑眉问，“引我至此，然后‘轰——’一声让我们都上天？”
“我的计划？”无衣师尹笑，“我的计划可不止这些，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魔王子闻言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我洗耳恭听。”他这样说着，默默的观察起周围的形势，无衣师尹是站在一堆废弃的印刷机后面的，正面还有一个架子，如果让手下贸然开枪，恐怕他按引爆器的动作会更快一步。与其这样，不如让人从旁边悄悄绕过去。
“还记得爱祸女戎吗？”无衣师尹好像没看到旁边行动的人，“我当初留了她一命，如今借着重返76号的借口，放她去联系了你名义上的上司，坐镇梅机关的太息公。”
“那又如何？你应该知道，那女人命令不了我。”魔王子耸耸肩。
“当然，不过在爱祸女戎的怂恿下，太息公能帮我下一道命令。”无衣师尹扫了一眼旁边，突然抬手一枪，“砰”一个在旁边偷偷绕到一半的人应声倒地，“枪决枫岫。”他淡定的看了一眼魔王子说。
“你要杀枫岫何必这么麻烦？他已经受不了酷刑，供出那本密码本名为《荒木载纪》，是楔子的一本书。”魔王子似乎也不太在意这名手下的性命，继续道。
“枪决他，才能在76号的门口，拦截他的车。”无衣师尹抬头看了一眼高处的窗子，突然单膝点地蹲在了印刷机后面，“而拦截他的车会让你们留在76号的看守部队迅速调动，这样，才能有机会炸开关押犯人的地方。”
“哈哈哈哈。”魔王子笑了，“所以你是为了救人不惜牺牲你自己？怎么我听说你们关系没有这么好啊。”
“单纯那几个人，确实不值得，但是如果搭上你和76号的精英，以及虹口司令部的一个小队，就划算多了。”无衣师尹也笑了，“你的搭档赤睛不在这里，是不是你觉得会议的消息是真的，如果我这里有假，那珥界主那里便一定是真的？”
魔王子的笑容有点凝固了，76号人手不足，为了捉拿这些人，他让赤睛到日本虹口宪兵司令部调了一支精英部队，直捣珥界主的老巢，“你的意思是……这场会议并没有在珥界主的住处召开？”
“我手上能用的饵不多了，因为叛徒出卖，华中地区所剩的特务人员已经屈指可数，你拿到的名单，是这些年来我们牺牲的人。说到底这一仗，还算得上是你们赢了。”无衣师尹从印刷机的缝隙里看魔王子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两处都是你的诱饵？会议其实要在其他地方召开？”魔王子下意识思考，等等，不对，“根本没有这场会议，消息是假的，你在拖延，是因为虹口调兵需要时间，珥界主不会像你这样选择同归于尽，所以你在他那里留的炸弹是定时的！”他这句话音未落，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如雷轰鸣。
“枫岫在76号换掉的不仅是日军的密码本，还有贵军破译的我方密码本母本。所以你得到的情报是假的。”无衣师尹站起身，“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荒木载纪》的作者楔子，就是枫岫本人。”
魔王子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楔子就是枫岫，那么那本书不可能是真正的密码本，他只能是针对另一本书进行的反向母本。他明白这一切，然而已经来不及，无衣师尹已经站起身迅速退到窗边，在魔王子手下瞄准之前，按下了手中的引爆器。
珥界主的花园洋房从地下室爆炸，炸药的计量应当不会波及太远，只可惜，这家印刷厂后面还有几户人家，那几个孩子若能长大，该有多好。爆炸的气浪迎面扑来，身后的玻璃碎成粉末，无衣师尹整个人被掀了出去，枫岫这个人虽然不怎么适合做搭档，但是有句话他说的终究是对的，一换五，值了。如今算上被他当成弃子的珥界主，二换六，也不亏。
黎明微光照的天空发白，无衣师尹眼皮有些沉，天亮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他想。然而有人似乎在摇晃他，这种剧烈的晃动让他吃力的张开眼，“无……伤……”悬在头顶上的脸让无衣师尹开了开口。
殢无伤面色苍白，他动作十分轻的将无衣师尹从地上托起来，声音微微有些颤的开口道：“厂子后面那几家人，我让他们离开了，你放心，那些孩子都没事。”无衣师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巨大的爆炸声让他听不清，但看殢无伤的样子他却笑了笑，这家伙是想开了么？他这样担心又后怕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殢无伤却并没有注意无衣师尹的目光，他小心翼翼的用外衣包裹无衣师尹的头部，血一点点染透了衣襟。这家印刷厂是几年前留下的地方，当时素还真和谈无欲还坐阵申报，无衣师尹选的地方，大概是对自己损伤最小也最安全的地方。殢无伤看着满地的瓦砾玻璃，眉头紧锁。这就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么？
怀中的无衣师尹抓了抓他的手，气若游丝的开口，“回……重庆后……”
“什么？”殢无伤听不太清，他俯身凑近了些，又听见无衣师尹重复了一遍：“回重庆……以后……军统局人事处处长办公室……第三个柜子一个档案袋，我们四人的……资料。”
“销……毁……”无衣师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最后两个字，终于彻底陷入昏迷，殢无伤慌忙将简单处理了头部伤口的爱人横抱起来迅速离开了爆炸现场。而那一年的大年初一清早，爆炸的地点却不止一处。
……
拂樱直到被迦陵拖上车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枫岫被枪决这件事，转变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越狱事件，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时斯斯文文的尚风悦会拿着一挺重机枪在打掩护，更不明白当两方面人数差距过大时，无执相和青帮的人是从哪里冲出来的。
一团混乱。
“哥——”无执相的声音划破黎明，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好保重！”
拂樱觉得头疼欲裂，他挣扎了一下想去帮无执相，却被迦陵直接架上了一辆车，“我们先走。”迦陵说。拂樱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只是拼命砸着车门，他手上镣铐还没有开，只一下车窗就碎了，迦陵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脖颈后面用力按了下去，“对不起，但你这时候下去，他们就白死了。”拂樱在昏迷前看到无执相带着他的兄弟们去拦76号内源源不绝的伪军，仿佛螳臂当车。
一个月后，重庆。
尚风悦看着双目裹着纱布的枫岫叹了口气，“他刚刚经历完一场手术，人还没醒，你就要走？”这话并非是在问躺在床上的枫岫，而是站在他身后一身军装的拂樱。
拂樱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看着枫岫。
“我听殢无伤说，因为无衣师尹始终昏迷不醒，所以你们上面同意了枫岫和无衣去美国疗伤的申请，你这时候要去前线，岂不是……”尚风悦话说了一半，被拂樱递过来的军官证直接打断了接下来的话。军官证上的名字并非是拂樱，而是写着“白尘子”三个字。
“让他好好治眼睛，仗打完了，我去找他。”这是拂樱留在枫岫病历上的一句话，之后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尚风悦送到门口，一声长叹。
“他走了？”身后传来一声让尚风悦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枫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朋友的问题。枫岫苦笑，两个人陷入一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枫岫才又问了一句：“他手上的戒指，摘了吗？”
“没。”尚风悦摇摇头，“这一个月一直戴着，从不离身。”
……
五年后，战争结束。在大洋彼岸，接受了第三次眼部手术的枫岫终于结束了他的治疗，纱布一层一层拆下，枫岫慢慢睁开的双眼适应了片刻后便彻底定在病房门口，拂樱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风衣，勾着一抹很淡的笑。
“你……”
“当年刑讯，落了病根，仗打完了之后，我也申请到这边来治疗。”拂樱一直等着周围的医生护士全都离开，才抬脚走到了枫岫面前，低声开口，他声音低哑，有些字发不出声音来，听起来十分诡异。
然而枫岫并没有在意这些，他伸手想去摸摸拂樱的脸，却被后者退了半步躲开了，“介绍一下。”拂樱笑着往旁边让了一步，他身后一个穿粉色洋裙的小女孩儿怯生生的探了半个头出来，“我女儿，小免。”他在枫岫愕然的目光中笑容逐渐扩大，似乎对眼前的成果颇为满意。
无衣师尹签下收养协议的时候，殢无伤似乎有点不满，“我不赞成养男孩儿。”他小声嘟囔，坐在轮椅上的爱人慢慢回头，眉眼间带着笑意，“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容易养出个狼崽子来。”殢无伤在无衣师尹询问的注视中别开了头。
“像你这样吗？”无衣师尹笑。
“……有比我更糟的。”殢无伤表情古怪的开口。
“如果单论作为搭档的话，你俩五十步笑百步。”无衣师尹目光十分漫不经心的望向窗外，“不过单从我这方面来看，还是觉得你比枫岫强，毕竟我跟他一组的时候，就从来没顺心过。”
“阿——嚏！”枫岫打了个喷嚏，随后愤然抬头，“一定是无衣师尹这个祸害在骂我。”
“过年要不要一起吃饭？”拂樱从房间外面走进来问。
“行啊。”枫岫答得毫不犹豫，他弯腰拉着小免的手，“来来，阿叔教你这个防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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