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他疑惑地一皱眉,“什么孩子?”
感情这家伙居然只是表面上清醒了!
可怜的赵处发着高烧入院,热度还没退下去多久,赵母给他这神乎其技的反射弧吓了一跳,伸手去摸赵云澜的额头,生怕是他烧坏了脑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一看?”
赵云澜向上翻着眼睛看赵母白皙的手,费力地运转着还晕晕乎乎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噢!我是不是下了个崽?”怪不得他觉得自己腮帮子那么疼呢!
原来不是去乌干达的密林深处和山地大猩猩玩推掌相扑了啊!
什么叫下了个崽?这是亲爹说的话吗?!赵母一时无言以对,扁着嘴愤愤地瞪了自己不着四六的儿子一眼,捏着他的下巴往外面一掰:“你自己瞅瞅,你儿子。”
赵云澜茫然地任由赵母摆弄,入目便是一张原木色的婴儿床和一只小小的襁褓,以及一个露出了一张脸的孩子。
他真的很小,整个身体可能还没有赵云澜的一截小臂长,从棉料的小衣袖里伸出来的小爪可能连成年人的一个指节都抓不住,有一点丑丑的,可是却能发现他的鼻梁很高很挺,睫毛也像是一对小刷子。
二人说话的声音有一点大,酣睡中的小婴儿扭动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这孩子才出生不到两天,浑身上下连骨头都是软的,也不会自己扭头翻身,此时正被摆成头朝向病床的姿势,被吵醒了也不哭,反而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赵云澜。
小孩子的眼睛总是显得又黑又大,刚刚来到人间还没有沾染任何污垢的眼神清澈又明亮,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煽动着,赵云澜甚至可以从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像沈巍。他愣愣地注视着孩子的脸蛋,不自觉地想。
紧接着,这小家伙突然对着赵云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圆滚滚的黑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粉嫩嫩光秃秃的牙床,挥舞着小手伸向赵云澜,可爱的人心都快化了。
赵云澜惊讶地看着孩子短短的小爪,又看了看赵母,罕见地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来。鬼见愁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与最穷凶极恶的歹徒对峙,也能在一群俊男美女中间游刃有余,唯独面对着一个新生儿无计可施,只好对着他妈求助地笑了一下。
孩子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晃动着手掌,还伸不直的手指头在半空中抓啊抓的,咿咿呀呀地叫,显然是想要一个抱抱。
赵母含着笑扶着赵云澜坐起来——他龇牙咧嘴好半天,觉得自己腰疼腿疼的像是被沈巍按在床上耕耘了一个月一样——俯下身小心地将小婴儿抱起来,轻轻放进他的怀里,手把手地教他正确的姿势。
沉甸甸软绵绵还暖烘烘的小东西老老实实地躺在赵云澜的臂弯里,笑得口水直流,有点傻乎乎的,也不觉得浑身僵硬的父亲把自己抱的不舒服,万分信任地将自己交给了他,倚在赵云澜的胸口,眨眨眼,伴随着熟悉的心跳声,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赵云澜看着小孩天真无邪的睡脸,肌肉紧缩,动也不敢动一下,那表情根本不像是在抱自己的孩子,更像是抱着一捆随时都会爆炸的危险品,眼神里都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恐和紧张。
“怎么……怎么就睡了啊?”他低头看着小婴儿肉嘟嘟的脸蛋,又看看赵母,“我……我能放下来不?”
赵母笑眯眯地看热闹,根本没有想要搭把手的意思:“多抱几次就上手了,没事,小巍第一次抱他也很紧张,这才一天多就已经很熟练了。”
赵云澜:“……”
室内开了暖气,一大一小穿的都不多,孩子的体温比成人要高一点,柔软的小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在赵云澜的臂弯里,热乎乎的,活像个发面团子,赵云澜又不敢随便乱动,生怕又把孩子给吵醒,很快就出了一脑门的汗,可是赵母并不想替他解围,反而很高兴地看自己儿子不知所措的模样。
而沈巍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几天前的衣服,已经有些褶皱在上面,可是依旧十分的整洁。这兵荒马乱的几天里头他只休息了不到五个小时,可是却连一点黑眼圈都没有,除了有些起皮的嘴唇之外没有任何睡眠不足的模样,英俊的让人嫉妒。
正值假期结束学生返校的时候,带了三个年级两门课程的沈巍手头的工作并不轻松,可是他又不能把赵云澜一个人扔在医院,自己回去上课——就算赵心慈夫妻在场也不行——于是只好请假,必要的文件和教案由他完成之后交给自己的研究生,让研究生帮忙带一带学弟学妹们。
看见沈巍,赵云澜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唤他过来:“快快快,帮我抱抱这小家伙!”
沈巍的眼睛一亮:“你醒啦!”他迈开长腿走过去,“饿不饿?想喝水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这几天没怎么正经休息过,声音也有些沙哑,但是听起来却有一种别致的韵味,放在平时赵云澜就要上手撩一撩他了,可是这会他抱着孩子动也不敢动,更没心思去调戏别人,一门心思把这小家伙塞给沈巍:“抱着抱着!”
简直慌得一批。
沈巍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从他怀里抱走孩子,稳稳地放回了婴儿床,动作轻柔,从头到尾都没有惊动熟睡的小婴儿,动作之娴熟姿态之优雅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赵云澜鼓掌:“好!”活像是在看大戏。
沈巍掖了掖孩子的被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转过身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却又什么都没有说,慢慢地坐到床边上,修长的手臂伸开,将赵云澜整个抱进了怀里,柔韧的小臂在他的后背交叉,手指弓起,像是要掐进赵云澜的皮肉中,然后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膛一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中嗅到了熟悉的酒香。赵云澜的颈动脉就贴在他的脸颊边上,隔着薄薄的皮肤跳动着,沈巍似乎都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伴随着鼓点一样平和有力的心跳,一点点抚平了他焦虑不安的内心。
“我很担心你。”沈巍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太容易察觉的颤抖,冰凉的眼镜框磕在赵云澜的身上,“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可能又要失去一个来之不易的家了。那种天地间众生皆有归处而唯独他自己孑然一身的感觉沈巍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第二次,即使最终的结果有惊无险,可深入骨髓的恐惧却始终无法摆脱。
这简直是他生命中最惊心动魄的几天了,担忧恐惧欣喜,种种复杂的情绪轮番上阵,折磨着沈巍的内心,在赵云澜昏睡着的时间里他没有一刻能够放松下来,直到看见他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笑脸。
赵云澜磨蹭着沈巍的脸颊,学着他的样子紧紧箍住他的后背,柔声细语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一直以来沈巍都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这个描述有些俗气,可是每个人都觉得温吞软和的沈教授其实非常坚不可摧甚至是无懈可击的,只有赵云澜清楚,这个人对于家庭对于亲人究竟有着一种怎样的执念。
他轻轻拍着沈巍的后背,语气轻快:“别想太多,你看,我没事,咱们孩子也健健康康的,是吧?”突然转念一想,哎哟了一声,“我生的是个男球还是女球啊?”
赵母正一脸欣慰地看着俩孩子黏黏糊糊,突然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抖,几乎都要坐实赵云澜烧傻了的猜测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是个小男孩呀!”
赵云澜隔着沈巍的肩膀一拍自己的脑门:“哦!忘了!”接着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是喜欢小姑娘。”
以前为了确保一视同仁,他跟孩子说话的时候都是儿子闺女混着叫的,其实他还是更希望生个小女孩,最好长得像沈巍一些,大眼睛长睫毛软嫩嫩的小脸蛋,然后赵云澜就天天给她买小裙子穿,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上街去,羡慕死别人。
“女儿才是小棉袄,男孩儿调皮的要死,成天在外面滚得一身脏兮兮的,长大了还会问你要车子票子房子,将来还要拔你的氧气管子……”他嘟嘟囔囔的碎碎念,眼见着内容越来越离谱,沈巍都听不下去了,终于笑着拍了他的后脑勺一把。
“胡说。”
赵云澜却还在怨念地叨叨:“小姑娘多好啊,又软又可心,哪里像儿子,这小混蛋连出来的时间都不会挑,要了他老子半条命不说居然还是个男孩……”
沈巍都能猜到如果是个小女孩的话赵处长肯定又是另一番说辞了,这家伙就是没事找事呢,于是笑着摇摇头,把一堆闲愁杂绪抛到脑后:“给孩子起个小名吧?”要是他不提这个,赵云澜估摸着要叫儿子一辈子小混蛋了——这是大概率事件。
赵云澜瘪瘪嘴,把自己搭在沈巍的身上,刚好瞧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果盘,香蕉苹果梨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可是最显眼的却是一只又大又圆的石榴,红通通的一看就很甜的样子,再想想儿子同样红通通的脸蛋,于是当即拍板决定:“那就叫石榴吧,好吃。”
什么叫好吃啊?这是什么理由?赵母心说,但是沈巍向来是不懂得对赵云澜说不的,于是附和道:“石榴,好听。他又刚好是正月十六生的,取个谐音,挺好。”
赵云澜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吧唧亲了沈巍一口,表扬道:“孩儿他爸真有文化。”
虽然沈巍不知道他这个有文化是有文化在哪里,但还是很受用地勾起嘴角,把人抱的紧紧的:“辛苦啦,石榴爸爸。”
石榴爸爸一歪头:“为沈教授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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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郭长城正低着头摆弄手机,笔挺洁白的衣领戳着他的下巴,于是郭长城便不太舒服地抬了一下肩膀——他今天破天荒地穿了一身正装,皮鞋和头顶一水的锃光瓦亮,脖子上还系着一根黑色的领结。
都说西装是男人的加分器,只要不是太惊世骇俗的歪瓜裂枣,穿上笔挺的西服立马就可以提升一大截的颜值。可是郭长城似乎就是一个例外。
小郭警官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总喜欢缩着脖子怯生生地看着别人,于是后背便有一些躬起,再加上这一套衣服似乎并不是十分合身,郭长城的肩膀那里都有点软塌塌的撑不起来,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郭长城臊眉耷眼地看着祝红发来的“相信你哟”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可是又想到今天是领导大喜的日子,哭丧着脸实在不太像话,于是只好勉强笑了起来,鼓起十万八千个勇气走向远处的人群。
微风拂过他抹了三斤摩丝的头发,那背影只能让人想起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毅然决然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凄美悲壮。
虽然只是让他去帮忙接待一下来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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