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它都美飞了。
可惜它飞了一圈,回来之后更自闭了。
它帮不了他。
聂珵费了大半天的劲也没能在骚虫子身上撬出一点线索,终是不再勉强。
而他就在又一次陷入僵局不久,猛地抬头,自树杈上一跃而下。
九方泠!
他们九方家精于养蛊,总有办法能找到吧?
聂珵一口气飞回去,直奔九方泠的住处。
结果没想到的是,九方泠并未在自己房内,而是——与沈息一起,被围在正厅。
聂珵衣衫狼狈地落在正厅中央,气还没喘匀便将一柄刺向九方泠的利刃隔开。
“你们做什么!”
聂珵皱眉扫视乌泱泱的一众门派,疑惑看向贺江隐。
三月时间未到,这些人为何提前找上了门?沈息与九方泠又怎么被突然围困在此?
却不待贺江隐开口,方才出剑的老者已经上前。
“他们二人一手谋划当年沉鱼山庄的血案,却恶意挑拨,引发我等与贺云裳恶战,使众兄弟痛失近百名同门,他们现今已供认不讳,我等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他们这一对腌臜之徒!”
随着该老者怒斥完,又有人紧随其后道:“若不是有侠义之士透漏,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小道长,难不成要包庇他们不成?”
“贺云裳虽后来的确肆意滥杀,手段狠绝,死有余辜,但这血洗沉鱼山庄一事既然并非他所为,我等也绝不会冤枉他一个字!”
“小道长届时与那贺云裳对决,定要与他讲清楚,他即便曾心有冤屈,但他残暴杀害众多无辜者,我等也断不能作罢!所谓杀人偿命,他苟活了十二年,是时候为他欠下的一桩桩命债付出代价!”
“哈!”
聂珵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早已有几分了解,却仍是忍不住,蓦地笑出声音。
这一声笑却再也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
聂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通红一片,直让在场众派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贺御主,”此时最初的老者开口,“这小道长,在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们蠢,且不自知。
贺江隐目光少有的如此露骨。
便见他只一瞬间又面色如常,稍作沉默后开口道:“小道长想来……因即将要与贺云裳对决,心中过于振奋。”
聂珵笑得更厉害了,甚至想为贺江隐一本正经编瞎话的能力拍巴掌。
随后他就好不容易止住笑,敛了敛神,又故作严肃学着众派的语气道:“沈息贪图沉鱼山庄家主的位置,亲手血洗他沈家满门,下作至极,原本我等也是打算三月期限一到,待大家来此商量围剿贺云裳一事时顺便揭穿他。所以……绝不存在包庇一说。”
聂珵慢慢说着,见他们面上表情微有缓和,略一停顿:“只是——九方泠,不过是受迫于沈息,倒也并非罪大恶极。何况接下来的围剿大计,他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什么受不受迫的他们自然不会在意,但要是涉及围剿贺云裳,那就不一定了。
“小道长何出此言?”果真,有人迟疑问道。
聂珵笃定笑了笑:“先让我问他一个问题,再回答你们,可好?”
“……”众人明显被聂珵故弄玄虚的模样唬得发懵,互相看了看,点头应允。
聂珵便一脸淡定地转身,见九方泠正牢牢抓着其实早就命若悬丝的沈息不肯松手,投向他的视线凄清一片。
这人被沈息那般对待,竟仍是选择与他一起面对众派弹劾。
聂珵心下叹气,却也没做耽搁,凑在九方泠耳边飞速地讲了一句话。
“秦匪风跑了,求求你帮我找到他!”
“……”九方泠诧异看他。
聂珵声音极低,众派见九方泠神色有异,当真以为聂珵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提议,一个个屏气凝神,迫切看着他们二人。
聂珵就又贴过去:“秦匪风既然有我的鬼眼,那你们九方家,是不是有办法能找到鬼眼中的蛊王?”
九方泠这回想了想,老实地点点头。
聂珵就满意地一拍手,起身恢复音量道:“一言为定!”
然后在九方泠惊愕的神色下,聂珵再次转向众派:“我已与他达成一致,只要给他弥补的机会,他愿意以他命理之术,冒着折损阳寿的危险,助我等提前预知那贺魔头的动向。”
“……”
聂珵一板一眼地瞎逼逼完,众派一阵默不作声。
“小神仙”一说,到底还是名不虚传。
而眼见他们神色渐有松动,聂珵也不急着让他们立刻下定夺,只继续道:“至于沈息……”
“这人作恶多端,但仔细说来,他与贺云裳也不共戴天,我们何不就将他交给贺云裳,叫他们狗咬狗,偏要在此脏了自己的手?”
“当务之急,还是赶快制定围剿计划,岂不是更好?”
聂珵这听起来极其恳挚的一番话落,使得众派思量少顷,竟真的纷纷附和起来。
而就在七嘴八舌之中,贺江隐一直安静看着聂珵,眼底复杂,一如前夜聂珵在晏宁面前大骂“贺云裳”时,不知该欣慰他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心疼他早已经……对这世间公正不报任何希望。
聂珵一记白眼翻过去,正想叫贺江隐收回他要死不活的视线,却面前忽地一花,眼见一支短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过来,不偏不倚,扎在他乱成鸟窝的一小团发髻上。
整个正厅顿时鸦雀无声。
隔了半晌,聂珵抖着手,薅下箭头前端的一张纸条。
“三日后,午时,斩月坡。——贺云裳。”
*?
聂珵眼睛一下瞪圆。
没想到翻过来,还有一行小字。
“鉴你将秦匪风归还,可留你全尸。”
*你妈???
你他妈谁啊!!!
第84章 误会你爹!
这一封“战书”下来,简直坐实了贺云裳的确活着的消息,且明显不想让众人好过。
于是一堆老头子如临大敌般拉着聂珵从清晨合计到深夜,给聂珵絮叨得又饿又困,又气。
他其实见贺江隐一直稳如泰山的神情就猜到,他必然是提前得知众派赶来的事情,所以一早便安排好了“假贺云裳”,这倒没什么可挑剔的,关键是——
秦匪风!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原来是投奔了贺江隐那不知从哪刨出来的冒牌货?
冒牌货到底是谁?
识字吗?战书写的什么几把!
聂珵越想越气,一把就给某派长老吭哧吭哧刚画完的阵图给撕了。
撕完了聂珵怔愣半晌,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指着那被撕毁的阵图道:“你们看看,你们是要造反吗?”
就这八阵图,他妈的是打我,还是打天下呐?
“各位舟车劳顿,要不先歇息?”聂珵说完见他们仍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无奈又道,“这样晚还不睡,人会变丑的。”
“我而立之年尚未成家,可怜可怜我罢!”
众派显然没怎么明白眼下共商大计与聂珵成家有何联系,不过见他确实面容憔悴,嘴唇毫无血色,生怕给这送人头的主力累垮了,一番客套后终于散了。
聂珵就打着哈欠等他们彻底离去,眼底骤然精光迸射,直奔贺江隐而去。
既然是他事先安排,那他必然知晓秦匪风此刻的下落?
“你若想问我秦匪风,”结果聂珵才一翻窗而入,便听贺江隐显然等候自己多时,“我并不知情。”
“九皇子劫走了他们。”
啥玩意?
聂珵惊诧抬头,听到九皇子这仨字,脑子嗡的一下。
“我原本确实已安排妥帖,没想到昨夜他会出现。而我与你说的那些……被他看出端倪,你一离开他便猜到你的身份——”
“等等!”聂珵忍不住打断他,“他一个小崽子,能看出啥端倪?我露出啥破绽了?”
贺江隐一阵默然,随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你当真觉得,他如表面一般单纯跋扈?”
“啊?”聂珵闻言心中沉了沉。
贺江隐继续道:“他自幼在宫中长大,最擅长的事无非有两件,一是看人脸色,二是,装痴作态。”
“他小小年纪被立为储君,凭借的哪里是宠爱。或者说,他正因为是不被在意的那一个,才坐上那个位置,被迫享受风光和……嫉妒。”
“他若非做个骄横稚嫩的愚人,看起来实在难担大任,早已被他上头那些吃人的兄长想方设法除去。”
“所以,”贺江隐说着话锋忽地一转,“聂珵,璞玉无光,有时被众星捧月,反而不如巷静月深。”
“……”
聂珵注视贺江隐深邃的双眸,一时竟无言以对。
片晌才回过神,聂珵又疑惑道:“那他……什么目的?我当年落得那般境地,也是因为不止江湖各派,还惹怒了那皇帝,如今他身为皇子,得知我没有死——”
“无妨。”
贺江隐这次倒答得干脆,目光似无意间落上聂珵那只半废的右手:“此事,不必担忧。”
说着,不待聂珵问下去,贺江隐又道:“九皇子虽心思无常,不过目前为止大抵是按照我们最初计划进行的,且他身边有宫内高手,兴许假扮做你,更具说服力。”
“你也不必担心秦匪风,他与秦匪风毫无瓜葛,不会为难他。——至于九方游,他更不可能轻易动他,毕竟贸然与九方家为敌,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九方游?”聂珵一惊,随即想起今日九方泠被围攻,确实没见他出现。
“原本,是九方游假扮做你。”
“……”
“他向来以女装示人,若恢复男装,遮住一只眼睛,倒也可行。”
的确,就如贺江隐所说,十二年过去,任是谁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变化,何况他的“死状”凄惨,即便模样稍有改变,也不会引人怀疑。
只是聂珵到底心绪有些难以言喻,贺江隐这般兴师动众,却只为还他日后清静吗?
他又何德何能,让这样多的人为他演这场分明叫人啼笑皆非的戏。
“你那时说的,可是真心话?”
而静默间,没头没尾的,贺江隐问出这样一句话。
聂珵抬眼看他。
贺江隐迟疑道:“你昨夜同九皇子讲,你已将我当做你的……大哥。”
“……”
聂珵突然又不做声了。
他想他对贺江隐的恨意应是随这十几年的时间被冲淡许多,否则他不可能恢复记忆后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但是,他也忘不掉那些曾深剜进心底的彻骨之痛,所以他可以为了保命随口说说,却无法在此刻真情实意地承认。
“我懂了。”
贺江隐沉寂说道。
紧接着他错开话题:“你去找九方泠吧,他此时想来已有了结果。”
聂珵心念一动,想到白日他与九方泠说的话:“你、你是不是听见了?”
贺江隐面色微漾:“你以真气隔做屏障,我自然听不到你对他说了什么,我……猜的。”
“……”
狐狸精!姓晏的你们两口子才是狐狸精!
聂珵恨不得给他俩配一把锁,更是再也不肯耽搁半分。
尤其,他自九方泠房中出来时,心中已惶乱不安。
九方泠告诉他,秦匪风那鬼眼中的蛊王,气息竟比原先更微弱了许多。
怪不得骚虫子帮不了他,因为即使是九方泠,如今也只能依靠那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大致判断出一个方位。
聂珵眼前浮现在山庄祭坛上,秦匪风被迫强行睁开鬼眼的模样,原是那时起,当中的蛊王便越来越垂危。
而连九方泠也不能确定蛊王若是死了会否又对秦匪风有其他影响,因为实在是无据可依。
所以聂珵按照九方泠所指方位一路马不停蹄地搜寻,不敢遗漏一处隐蔽之所。
别说离约战日期只剩两日,就是两个时辰,他也等不及——等不及臭骂那大傻子一顿。
于是这一找,便又是一夜。
聂珵就算学聪明不再一直施展轻功,而是离开之前偷了贺江隐一匹上等好马,也抵不住他如此熬下去。
直至最后,他被晌午毒辣的日头炙烤着俯在马背,口干舌燥地晃荡到一处小溪边。
他正费力掏出腰间水壶,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前方溪水中忽地冒出半个身子。
那背影结实笔挺,骨肉云停,阳光下熠熠耀眼,看得聂珵心潮澎湃,用鸡儿想都知道是谁。
他却迟迟没敢动作,生怕出现幻觉,怦然间用力揉了揉眼,一脑门的汗水都被他揉了进去。
辣得他闭目片晌,再一睁眼,正欲欣喜叫他,却意外地,见对面又冒出第二个身影。
纤细白皙,剔透无暇,尤其那双带着弯弯笑意的眼,逆光看去,与他十二年前几乎如出一辙。
掌心猝然收紧,聂珵就开口之前,拼尽全身力气一水壶甩过去,“咣当”一下正中晏宁的脑袋。
然后捂了下被马背磨得生疼的屁股,聂珵掉头就撤——
没撤成。
七八个诡谲的身影自四面一拥而上,连续几掌破空袭来,给毫无防备的聂珵逼得自马背上狼狈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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