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自相矛盾的话。
“为什么走了?”
秋嵩祺沉默几秒,打了个嗝,倪相平几乎能想象到他坐在客厅沙发里拿着酒瓶摇头晃脑的样子。
“老婆,我想吃汤,嗝,汤河粉。”
汤河粉。倪相平走之前给他做了一碗,这人怎么现在倒还想吃了。
“秋嵩祺,我们已经离婚了。”倪相平叹口气,“虽然不能说离婚了就完全没有关系了,毕竟秋海海是你儿子,但离婚了至少就证明我和你应该都相互独立地生活。”
“所以,你要是想见海海,你就大大方方地来,不用介意我,也不用像今天这样。更不用像现在这样。”
倪相平像在对一个幼儿园的孩子说话。
秋嵩祺在倪相平看来,是个还没长大的人,说话做事都很冲动,喜欢逃避问题,或者把问题想得太简单。
可倪相平自己已经疲惫了。
等一个男孩长大挺难的。至少八年来他都没有等到,离婚了也还是这样。
倪相平偏过头,看了看缩在被子里的海海,也不知道该怪谁。
“不是这样的。”秋嵩祺含含糊糊地说,解释不清楚,“我不想和你离婚……我要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嗝,你就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的。”
秋嵩祺在那边呜呜噎噎地祈求,倪相平听着心里很难受。
“你别这样。”倪相平低声说,“别这样。”
“老婆,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和别人在一起……”秋嵩祺哀求他,倪相平知道他喝了很多,估计第二天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没有和什么人在一起。为了海海我也不会轻易和什么人在一起。你不要担心这样的问题。”倪相平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他。
“那你和我复婚好不好。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是不是讨厌我了。”
大老爷们,说这话怎么跟个姑娘一样。
“……秋嵩祺。”倪相平把空调调高了几度,盯着空调上的灯光,在黑暗的房间里绿幽幽的,“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不是不要你,而是你没给过我要的机会。”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也很难过。我比你想象中得要难过很多。”
“就是因为不讨厌你,所以才很难过。可你现在喝多了,你睡一觉,明天就又会忘记我说过什么。”
“你永远都这样,没长大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一个孩子的爸爸,是我的,我的……”
是我喜欢得很辛苦的人。
“我和你的婚姻可能真的走到尽头了。”
倪相平缓缓地把这些积压在心里的话告诉他,就算秋嵩祺第二天忘了,那就忘了吧。
自己已经很累了。
第17章
“走到了尽头了……嗝。”
倪相平已经挂了电话很久。
秋嵩祺坐在沙发和茶几间的小过道里,反复又机械地重复倪相平这句话。
他和倪相平离婚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好好地谈过。
可就算这样放低了姿态去哀求倪相平,倪相平也没有原谅他。没有和他复婚的心思。
秋嵩祺没办法理解自己到底伤害倪相平有多深。
也不清楚能不能补回来。
但是想去补回来。至少,他还是得再见一次倪相平。不能再打退堂鼓。
秋嵩祺把还没开的红酒放回茶几下的搁脚板上,竖着放,放不进去,又打横了,圆柱型的酒瓶在板上滚动几下,正好停在了边缘,没有掉下去。
像秋嵩祺的心一样,停在边缘。感觉要掉。
他没有选择开酒,没有选择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打嗝。明明肚子这么饿。
可能就是饿的。
倪相平的话说完了,他听后甚至没有借酒浇愁的心情。
桌上还摆着一碗看上去颜色就不太对劲的汤河粉,酱油下多了,有点黑乎乎的。
说是汤河粉,但一点汤也没有,秋嵩祺他花了好半天弄出来的东西,把厨房差点给铲平了——也还没有倪相平随便弄的好吃。
秋嵩祺原先并不爱吃粉,他容易吃了就想呕吐,他发现好像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症状,就觉得是粉的问题,谁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他还信誓旦旦地和倪相平说“我吃了就倒立”。
倪相平倒是喜欢粉啊面啊喜欢得不行,所以有段时间很天天做,逼着秋嵩祺吃下去。
秋嵩祺吃了一碗后,汤河粉就成了他的日常宵夜。倪相平看着他倒立了一次,还闪到了腰。
说起来也很奇怪,倪相平煮的粉他从来没吃吐过。
而且还很喜欢。
他扒拉过筷子,面无表情地吃下去,一大口一大口地吃进肚子里。想象着这就是倪相平做的。
反正都是粉,能有什么区别。
可因为他控制不了盐的用量——看不明白网上食谱里说的一克两克盐是什么概念。
谁做个饭还称量这玩意。大厨都不带这么干。
他就一把洒下去,倪相平平时也这么做,秋嵩祺还学着抖两下勺子。
只不过用的是随手拿来的普通饭勺,而不是小勺匙。
再加上用来调色的酱油实在是多了些,吃进去就是满嘴咸味,咸得发涩。
吃着吃着他就觉得嘴烫,然后抹一下嘴,没啥感觉,才发现是眼睛烫。他用力眨几下眼,眼睛干涩得要掉眼泪,好在也没掉下来。
过了一会,他还没吃完,就觉得肚子不太对劲,秋嵩祺赶紧丢下筷子去厕所干呕了一番。
真,难吃到吐。
他正坐在厕所地板上喘着气歇息一会,神不附体。
门铃响了一声,秋柏祺这小子回来了,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指不定他会说什么嘲讽的话。
秋嵩祺给他开了门,结果把他吓了一大跳。
秋柏祺衣服蹭了很多灰,白色衣服硬生生被糟蹋成灰色。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还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了,而不是摔了。
“你干嘛去了?”秋嵩祺本就心情不好,看到他这副样子,心情更糟糕了,“又和谁打架去了。”
秋柏祺没说话,瞪他一眼,直接进了洗手间,“砰”关上门。随后传来花洒的声音。
“傻x。”秋嵩祺踢一脚浴室门。
海海的呼吸频率很平稳,或许是睡姿不太敢,有一点点鼾声。
倪相平将被子掖在他肩窝下,俯身亲了他额头一口,离开了房间。
倪相平不知道秋嵩祺会怎么想,但他一股脑说完这些肺腑之言后再也不想说什么了,吞唾沫都有些艰难,语言都有点闭塞。
他再看一眼手机,手指左滑,又右滑回去。
想删掉给秋嵩祺的置顶,还是下不去手。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管怎么样,倪相平觉着自己真的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更不可能像倪依岚这样寻寻觅觅地找合适人选。
一想到刚才秋嵩祺那把嗓音,就更删不下去。
“太不争气了。”倪相平趴在沙发上,呢喃了一句。
随后他看到了倪依岚给他微信发了一点风景名胜,信息跳动:我和你姐夫打算后天七夕出去玩,要一起吗?虽然你带着海海不方便,但只是一天左右的行程,一起走走吧?
七夕,又要到了。
如果他没和秋嵩祺离婚,那今年七夕应该是结婚第九年的纪念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不过秋嵩祺应该不会记得,他连自己七月十一号的生日都没记得。
倪相平那天还发了朋友圈,一条在下午发的“早安”,以此来暗示他,他也没有反应。
倪相平歪着脖子枕在沙发的枕头上,倪依岚这么热情地邀请了,没必要拒绝,就一天罢了。他也想走走。
于是回复了她:好。
然后告诉了倪依岚沈池安回国结婚的事。
倪依岚打了电话过来:“他回国了?”
倪相平不想说话,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嗯”。
“还要结婚了啊。”倪依岚的语气不太惊讶,“恭喜他。”
倪相平依旧沉默不语,倪依岚似乎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那我后天来接你,想去哪?都听你的。”
“海。”
“海海我们可以帮着照顾,别担心。”倪依岚听成了叠音。
“我是说,海边,椰树滩。”倪相平断断续续地说出来几个词。椰树滩是他和秋嵩祺度蜜月的地方。再去一次,最后再去一次吧。
办公室的落地窗今天意外地被厚厚的黑色窗帘遮了起来。
办公室也没开灯,只有秋嵩祺面前的电脑荧光,这么照着他的脸,有点幽森,但棱角很清晰。
秋嵩祺几百年没放下过这个帘子。
外面的月色被挡住了。
阮熙站在门口,顶着青黑色眼圈,忍住了一个哈欠。
大晚上的拉窗帘,白天又不见拉,阮熙满心疑惑。
凌晨三点,阮熙被秋嵩祺叫回公司,秋嵩祺说他要去会场看一眼,做一下今天晚上正式发布会的准备。
“秋总,您可以早晨再来的。”阮熙说着,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可秋嵩祺没有搭理他,过了好半天,才说一句“你要是困我可以找别人帮忙”。
“呃,我不困,不困。”阮熙打了个寒颤。
他帮着秋嵩祺把本来今天白天要做的企划书都做好了,秋嵩祺才动身去会场,一路上也没说话,只闭眼小憩。
阮熙疑惑地嘀咕:“秋总把今天的事做完了的话,今天要干什么?您的工作行程我本来是安排好的。”
“今天白天我不来上班。晚上我会自己去会场,公司的事你叫经理代为处理就好。”秋嵩祺微微睁开眼,瞟到了车窗外浓厚的夜色。
秋嵩祺在会场里巡了一圈,大概五六点才离开。司机和阮熙也才如释重负。
第一次熬夜工作,倒没有很累,或许今晚这状态本来也就睡不着。
他想早上空出时间去接倪相平上班,见他一面。
哪怕倪相平有车,可他那车技太差了,万一撞车怎么办。
到时候倪相平没钱修车说不定还是要找他,多浪费钱。
反正总有理由接他,倪相平没有理由拒绝。
秋嵩祺便开车边思考,结果自己差点撞了车,猛地打了个方向盘。
“吓……死了。”他吁口气,继续想这个问题。
如果赶不及接倪相平,那就去幼儿园蹲着中午放学的点进去看看秋海海。
再不济,下午放学也可以。
他如是想着,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懒得管倪相平会不会不喜欢。婚姻可以走到尽头。但他知道这段感情走不到的。感情根本没有尽头。
倪相平凭什么说出那种话……
他把车开到了倪相平小区门口。
实在是离市中心太远。
他打开手机,给阮熙发条消息:你还是继续找房。离市中心近一点的,或者离太阳幼儿园近一点的。
阮熙马上回复他:您还是放弃吧。
秋嵩祺:那我找别人吧。
阮熙:我马上去找,您稍等。
等到夜色褪去,秋嵩祺无意间困得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里的倪相平抱着海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我真的很累……”倪相平的声音很遥远。
在他们的身影淡去的瞬间,秋嵩祺在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里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只好把车窗打开,透会气。再看一眼手表,早上八点,心里暗叫不好。他睡过头了。
倪相平应该早就把海海送去了幼儿园。
秋嵩祺皱了皱眉,立刻踩一脚油门,又转去了太阳幼儿园。
朝阳很好,和太阳幼儿园的名字一样好。
秋嵩祺几乎是第一次一大早就到这,他走到保安室,保安很胖,在打瞌睡。
秋嵩祺敲一下窗:“保安,醒一下。”
“什么?”保安迷糊地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人西装革履的,捎带打起点精神,以为他是什么突袭领导,“你好你好,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孩子都是几点上学?几点放学?家长什么时候可以进去?还有……”
“等等,先生,你是要打劫吗?”保安越听越疑惑,打断了他。
“……不是。我儿子在这里上学。”
秋嵩祺说出这话后保安“忒”一声笑了:“瞎扯淡吧你就,无可奉告!谁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不明的。”
“你这个态度我可以向学校投诉你。”秋嵩祺说。
“你有这本事投诉怎么就不清楚学校规矩?”保安笑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一个女老师闻声走了过来,“我收快递,这发生什么了?”
秋嵩祺抢先一步告诉她:“我想知道学校的时间安排。我是秋海海的爸爸。”
秋嵩祺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感受到了心跳声,愣了愣。
他好像从来没说过这句话,从来没像这样,说自己是海海的爸爸。
第18章
“秋海海?”女老师将头发撩到耳后,打量一下秋嵩祺,思考一会说,“他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你是他爸爸?”
“哈?请假了?”秋嵩祺不太相信。
今天又不是周末,倪相平应该在工作,秋海海请假了的话,谁照顾他。
“你没记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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