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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里是我的世界，赫敏姐姐。我可以随心所欲地驱使它。”
正如她所说，面对面摆放着的两把椅子之间，突然出现了一张矮桌，上面摆着茶壶和两只杯子，还有一盘奶油曲奇。佐伊甚至都没有动手，那茶壶就自己漂浮起来，把热腾腾的茶水注入杯子里，杯子缓缓地落在赫敏的手上。
“为什么不用更可爱的款式呢？”赫敏不由得问，面前的茶杯都是瓷白色的常见款式，不像是一般女孩子会选择的风格，要知道就连特里劳妮教授那个神神叨叨的女人，在茶杯的选择上都有蓝色和粉色两种，而不会像佐伊这样，感觉像个老年人。
“不觉得茶杯有什么可爱的呀，茶杯不是应该用来喝水吗？”
赫敏又向着周围看去，这房间实在是缺乏个性，灰色的墙壁、破旧的躺椅、燃烧的壁炉，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自我的存在，就像是随便哪个便宜酒馆的便宜房间一样，这样空虚的地方，居然会是佐伊·西格尔的心象风景？
赫敏捏紧杯沿，下意识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茶，滚烫的茶水差点让她喷出来，更别说这茶水也是淡而无味了，大概只能当做解渴用。但她还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佐伊赶紧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她。赫敏看她这么在意，反而无法直接表现出痛苦来，强忍住想要把茶水给吐出来的想法，硬是给咽了下去。
“我没事，别担心。”她声音含糊，舌头几乎失去知觉了。赫敏在心里纠结再三，一边对真实的佐伊心怀罪恶感（并快速忽视心中跃跃欲试的部分），然后慢慢伸手，摸了摸还是一脸担忧的佐伊的头。
暖暖的，触感很舒服，大概是因为对方的头发很柔顺的缘故。倒是被摸头的那个人先是特别明显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扫开赫敏的手，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赫敏本来就比她高，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就能看到藏在发间的耳朵通红。
很早之前赫敏就察觉到了，逗佐伊脸红特别有意思。明明平时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淡的，好像对大多数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也几乎不去执着什么，虽然也很体贴很温柔，能够包容她的任性和坏脾气，但基本上是和主动这个词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有时候即使是赫敏，也会突然生出一种“缺少了什么”的感觉。
但是，佐伊害羞的时候，一切都因此变得鲜活了起来，充-血的耳朵、颤抖的身体和那张依然想要装作无事发生的、强作镇静的脸，让人觉得那种偶尔会出现的，虚伪而空洞的神态、和那种无机质的淡漠直接碎成了粉末，空白画卷上好了色，变得异常惹眼起来。
赫敏想了许多，直到下方那弱弱的、压抑的抗议传到她耳中为止：“已经可、可以了吧。”回过神来，赫敏发现再不住手就要脱离控制了，这孩子的脸色已经像是要找个洞口把自己塞进去。
她赶紧把手抬起来，佐伊低声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感觉都快哭出来了，特别可怜：“对不起，佐伊……你下回不舒服的话就直接拒绝我吧。”赫敏心中的负罪感更强了。
但佐伊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沉默着坐上她自己的椅子上。赫敏觉得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她不安地看着低着头的佐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没生气……”佐伊咕哝道。
“什么？”赫敏下意识问道，她没听清楚。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好意思……以前根本没人对我这么做过。”
“不过是赫敏姐姐的话，可以，因为我很喜欢你。”精神状态的佐伊实在是非常率直，“是愿意推开这扇门的姐姐的话，我愿意接受。”
*****
突然多出一个妹妹的感觉是怎样的？
说实话真的挺怪异，要知道赫敏的理智一直在告诉她：这孩子再怎么说，其真实身份也是自己的朋友，是同龄人；但她还是觉得想要紧紧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肆意宠溺她，尤其是那双安静的蓝色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的时候。
最终还是理智胜利了：“平时佐伊喜欢做些什么？”这温柔的语气要是被哈利他们听到，大概会大张着嘴巴直接原地摔倒。
“躺在椅子上发呆，看壁炉升起来的火……”
“不看书吗？”赫敏惊讶地问。
“也看书。但是只有一本……”佐伊手里出现了一本破旧的书，看得出已经被重复翻阅过许多次了，赫敏凑过去一看，书名是《毒类蕈菌百解》。
“为什么不看些新书呢？如果这里是你的心灵世界，你就应该能掌控全部。”赫敏兴奋地道，“例如从《霍格沃兹，一段校史》开始。”她突然想起那是她们初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
“做不到。”哪知佐伊干脆地说，“我被困在这儿了，出不去外面，能带进来的只有这本书而已。”
“被困在这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我是出不去的，赫敏姐姐。外面是一片漆黑、虚无的世界……”
“什么？可是刚才这里还是晴朗的——”赫敏马上朝房间里唯一的窗户看去，她记得很清楚，当她刚进这个房间时，窗外分明是晴朗的白日。
可窗外却是一片死寂的墨色，光是看一眼好像就要被黑暗吞噬，那仿佛是连声音和光线都无法传递的孤独虚空：“怎、怎么回事……”赫敏喃喃道，看到的现实让她甚至怀疑起之前的记忆。
“而且还不止这样呢，姐姐。”佐伊用半是威胁、半是恐惧的声音继续，“屋外还藏着怪物，巨大的怪物。只要我出去，就会被撕碎的。”
正如响应佐伊的话一样，咚地一声巨响，连屋子内部都有轻微的晃动，一只硕大的手掌砸在窗面上，赫敏吓了好一跳，手掌几乎将那扇小窗全给盖上了，接着它缓缓地移开，又凑过来看上去像是脸的部位，那双无机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里面。
赫敏猛地站起身，佐伊牵着她的手：“所以我是不能出去的，只能在这屋子里等死。原本这里应该是更大的，现在也越来越小，最后一定会消失吧……”
“别说傻话了！”赫敏叫道，佐伊眼中的坦然反而刺激到她了。
“那我们不说这些沉重的事情……赫敏姐姐，你之前提到的霍格沃兹是什么地方？”
*****
赫敏和她说了很多很多，从入学仪式的分院帽说起，学院里那些时常变动位置、甚至还会消失的楼梯，说起格兰芬多休息室前守门的胖夫人和其他的画像，差点没头的尼克爵士和他的诞辰晚会，魁地奇和学院杯。她当然还会说到图书馆和那些有趣的课程，而且愿意重点提提，因为每到这时候，佐伊就显得很感兴趣。
赫敏也很高兴，她不算是很会说话的那种人，但是看到身边的女孩因为她的述说跃跃欲试、眼中甚至闪着光芒的时候（例如说到四大学院的创始人，那简直就像是在听英雄传说了），她就只想让自己的话语变得更加吸引人一些，能让她更开心一些，这样也能让赫敏感到愉快。
“真好，霍格沃兹这个地方。”佐伊满足地叹息，直到赫敏来之前，她都是一个人慢慢地磨时间，也没什么娱乐项目，“因为我从来没出去过，真想去看看。”
“为什么不呢？”赫敏灵机一动，察觉到心中的违和，激动地叫起来，“至少我们可以先从这座屋子里出去。”
佐伊呆呆地看着她，“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只需要推开那扇门——”
赫敏突然感觉视野一阵眩晕，仿佛魂魄离体一般的抽离感，又像是有人揪着她的衣领、把她向上拽去。
远去了，远去了。不管是那间屋子，还是屋子里的佐伊。心中有些抗拒，她还没有说完想说的话。
睁开眼的刹那，芭芭拉教授办公室的那种充斥着腐朽和灰尘的空气又再次被她的鼻子接收了。
赫敏知道她回来了，只是却没见到芭芭拉。
身边的佐伊还没醒来，仍然沉睡着。赫敏捂着脑袋爬起来，脑袋晕乎乎的，直到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芭芭拉，那份迟钝才被完全吓醒了。
第四十六章 岔路口
“教授！”她赶紧跑过去，把芭芭拉搀扶起来。所幸的是芭芭拉看起来并没有受伤，至少没有任何身体上造成的伤势。只是她脸色苍白得像纸，眉头紧皱，嘴唇紧抿，即使在昏迷中也显出一副特别痛苦的姿态。
赫敏半拖半拽着把芭芭拉弄上躺椅，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芭芭拉的昏迷，但这时候直接去找庞弗雷夫人一定是不会有错的。正当她打算跑走，却发现袖子被人拽住了。
芭芭拉艰难地睁开眼睛，吃力地看着她，但她的声音清楚地传到赫敏的耳中：“我没事。”
赫敏可不相信她所说的，但芭芭拉明明很虚弱，拽着她的力气又特别大。赫敏感受到她的意志，也就没继续增加她的压力，停在了原地。
芭芭拉从躺椅上坐起来：“还有点晕……不过没什么大碍。”她朝赫敏抬起手，“你过来。”
“怎么了，教授？”赫敏以为她有什么需要，赶紧凑过来，却被啪的一下拍在脑袋顶上，倒也不痛，但是这种突然袭击吓了她一跳。
“您在做什么呢！”
对赫敏的抗议置之不理，芭芭拉又揉了揉额角，闭目养一会神，才呼出口气。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会把西格尔带出来的。”
“教授，我需要您对刚才的攻击做出解释！”赫敏不满地说，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被糊弄走。
“解释……只是因为有点透支，所以找你收点利息。”芭芭拉感觉到体内那种空虚感渐渐散去，果然短时间内进行连续的连接引导还是有些勉强了，更别说昨天是例行喝药的日子。而一旦她的连接被断开，光凭赫敏一人是不可能留在那儿的。
“利息……”赫敏想了半天，脸色突然难看起来，“难道说您这样会造成很大的损耗吗？”
“当然有损耗，但和你们无关。我还是爱惜性命的，不会强行做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情。”芭芭拉轻描淡写地打消赫敏的怀疑，像是嫌她碍事似的挥着手，让她赶紧离开。
临走之前，赫敏再三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了：“教授，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你说。”
“如果我想要做一件可能有风险的事情……而且我拥有的只是一个还没有确信的推测，虽然我对此有八成以上的信心认为是正确的，但还剩下一些不能肯定的，而那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真的应该去做那件事吗？”赫敏握紧拳头，当时由激情推动着的话语和动力，在冷却下来之后却让她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迷茫，“虽然您总是说我应该做些什么，还说等机会到了我自然会懂，但我怎么确认我所做的、我所坚持的一定是正确的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所坚持的又是些什么？”芭芭拉沉静地望着她。
“我……我讨厌自暴自弃，也讨厌觉得现实是理所当然——她说她只能在那间屋子里静待死亡，而不能迈出一步，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不行。”赫敏结结巴巴的、但是非常坚定地说，“如果注定要死，与其选择蜷缩在蛋壳中不知世事的死去，我觉得还不如拼尽全力破壳而出之后，看到了世界的轮廓之后再死来得好。”
“但那样的理论，只不过是我的一己之见，而不是应该去强迫别人遵守的真理，更别说那甚至可能害她遭遇危险……如果她真的想要迎来这样的结局，是不是顺着她的心情来得更好呢？”
芭芭拉听她说完，直到沉默降临了这间狭小的办公室。她明白赫敏已经说完了，便开口道。
“你在害怕，格兰杰小姐。”赫敏一惊，但以她的聪敏，自然知道芭芭拉说的是什么。
“你害怕失去她，所以你束手束脚，觉得不应该强硬地干涉她，不希望让她觉得被束缚了，觉得你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所以你甚至宁愿对你觉得错误的生存方式妥协，因为是她的选择，所以你愿意隐藏真心，甚至以‘说不定是我错了’来掩盖不安，来维护这小小的、表面上的安宁，让你们可以继续和睦的交往下去。”
赫敏心惊胆战，她虽然知道芭芭拉一定有察觉到她的内心想法，可这种像是被完全剖析后展示的感觉，却让她感到异常的不安，心中的某个角落叫嚣着让她别再继续说下去。
“你太喜欢她，所以你会特别在意她的看法，那是因为重视、还有害怕，害怕只要你不再是她心中的那个形象，害怕一旦破坏掉现在的平衡，恩赐就会被即刻收回，她就会离开你。”芭芭拉的眼神恍惚了，她虽然是在概括赫敏的情绪，但那也是她过去曾经产生过的想法。
“教授，求你……”赫敏的声音透出一丝软弱。
“但那样是不对的，格兰杰小姐。”芭芭拉突然说道，语气强硬，“所谓的不愿改变和妥协，从来只是自己害怕被伤害的借口，而那甚至可能让本应能改变的事物再次支离破碎，那和善意无关，只是自私。”
“有时候，即使是无理由的、强硬直接的生拉硬拽，也比所谓的‘关怀’和‘妥协’强上一万倍……”
“你有八成的成功率是吗？”芭芭拉突然问道。
“那只是我的估计……”赫敏赶紧说。
“没关系，只要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就可以试试。”芭芭拉站在原地思考着，“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之后不用上课吗？”
赫敏眨眨眼，这句话威力可太大了，一下子把她给炸懵了。她只是在脑中过了一遍课程表：“天哪，我的算数占卜！”便拽着她的挎包，急匆匆和芭芭拉打了个招呼，飞快地跑走了。
*****
随着圣诞节到来的时间越来越短，霍格沃兹城堡里的节日氛围也一日比一日更加浓厚。不管是教授还是学生（即使是那些决定回家过假期的），都对自己的喜悦不加掩饰；走廊随处可见彩色的、闪着微光的缎带，各处还悬挂着冬青和槲寄生枝条组成的饰品（偶尔还能看到在槲寄生下打情骂俏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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