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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赵卓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就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匆匆向两人走来，她妆容精致步伐干练，看着就有一种精英气场。
女人名叫于丽，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一线经纪人，虽说还够不上“金牌”这个档次，但对方手里干净办事利落，这也是赵卓会同意合作的原因——
再怎么说青年也是老板的人，哪怕现在无名无分，他也没胆子把人往泥坑里推。
“久等了，”礼节性地握手，于丽看向季岚川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这位就是‘云岚’？”
明明早已在网上看过对方的录播，可在亲眼见到云岚本人后，于丽却还是不由得感到惊艳，气质风骨向来无法用镜头完全捕捉，眼前的青年便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您好，我叫季岚。”
美人在骨不在皮，眼光毒辣地判断出青年的潜力，于丽握手应声，接着又转头看向赵卓：“是个好苗子，有没有考虑过让他进娱乐圈？”
“我手里还有几个不错的资源，正好适合推他出道。”
如此赏心悦目的皮相，只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实在太过可惜，哪怕对方什么都不会，仅当个镜头下的花瓶也会有人喜欢。
“他不需要。”果断拒绝，赵卓隐晦地在用词上提点对方，有三爷护着，青年就是真想进娱乐圈，也不会从一个十八线的花瓶做起。
彼此都是聪明人，于丽秒懂对方的暗示，转而提起了今日的主角：“钟瑶就在楼上，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你们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刷卡开门，季岚川跟着赵卓在门卫处登记好自己的名字，他对进军娱乐圈没有兴趣，当然也不会怪赵卓自作主张地替他拒绝。
至于心理准备……从小见惯厉鬼的季岚川，还真的很难被人类吓到。
丽水小区的安保措施极好，于丽在刷过三道门禁后才带着两人站到钟瑶的公寓门前，输入密码开门，于丽小声唤道：“钟瑶？”
没有人回答，每层一户的公寓里格外安静，赵卓看着眼前布局温馨洒满阳光的客厅，一点也不觉得它的主人会有精神问题。
“先别进去。”
轻蹙眉头，察觉到气场不对的季岚川凤眸微眯、看似杂乱无章地在赵卓肩头划过几下，这房子里的鬼气太重，无需解封左眼，他就能感受到那在阳光下肆意蔓延的阴冷。
“有问题？”回头望向青年，于丽的语气摆明了是在怀疑，尽管她很欣赏对方的外在，但这并不代表她同样相信对方的能力。
尤其是在知道青年背后有钱权撑腰之后，她更觉得那所谓的命理玄学不过是场哄人开心的闹剧。
对于这样的客户，季岚川向来只会用实力解释问题，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他压低声线：“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还没等赵卓问出口，房门虚掩的卧室内就走出一个女人，她长发蓬散看不清表情，上来就伸手指着季岚川的鼻子尖利喝道：“滚出去！”
第32章
作为高人气的当红小花, 钟瑶的外貌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可看着眼前这个苍白枯瘦状若泼妇的女人, 赵卓完全无法将她和荧幕上那个娇俏活泼的“小师妹”联系在一起。
怪不得于丽顶着重压也要装死到底, 娱乐圈是最吃人设的名利场, 如果对方这副形象被披露出去, 那么等待钟瑶的结局便可想而知。
听到青年被骂, 赵卓忐忑回头, 却发现对方眉眼平和、半点也没有要生气的迹象，生怕青年再受委屈, 赵卓语带不满地看向于丽：“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是带人来帮忙的, 进门就挨骂又算怎么回事？
“这……”望着客厅中直勾勾盯着季岚川的钟瑶，于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们之前认识？”
这话说出口，连于丽自己都觉得荒谬, 但钟瑶的失控只会伤害自己, 她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没关系，”大方地摆了摆手, 季岚川悄无声息地解封左眼, “是她肩膀上的小朋友不太喜欢我。”
小朋友？望着钟瑶空无一物的肩头, 赵卓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不喜欢青年这样故弄玄虚的语气，于丽皱着眉道：“你不要……”
“你能看到？！”
未说完的“胡说八道”被当事人打断，双眸被点亮的钟瑶, 瞬间像换了个人一样热切起来：“你能看到、你能看到对不对？救救我！我不想再被它缠着！”
表情非常激动, 可女人的身体却还古怪地僵立在原处, 从季岚川的视角看去，一个模样丑陋的婴儿正趴在对方肩头、龇牙咧嘴地冲着他笑。
他就说捉鬼这项业务太辣眼睛！
糟心地移开视线，季岚川片刻之间便推算出钟瑶和这死婴的关系，不想在外人面前点破对方的隐私，他只得隐晦地暗示：“你应该知道他和你的关系。”
一脉同根，这死婴分明就和钟瑶有母子缘分。
死守的秘密被外人发现，钟瑶的脸上霎时写满了震惊，小朋友、怨灵、还有前段时间突然爆发的“流感”……看着手下艺人更显苍白的脸色，在圈子里浮浮沉沉近十年的于丽哪里还能猜不透青年话中的含义。
“他的怨气还不是很重……”否则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默默将后一句可能会引起对方反感的解释咽下，季岚川继续道：“只要你肯承认他的存在并诚心悔过，他很快就会自行离开。”
鬼婴的执念大多都来源于被父母抛弃和没能降生到这世间的遗憾，它们的心思比成年人单纯许多，只要当事人肯配合，这种委托处理起来其实并不难。
如果钟瑶事后还肯为对方立一个牌位时时祭拜，季岚川保证她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她那有缘无分的“鬼儿子”。
似是察觉到季岚川没有敌意，那怪笑着的婴孩也收敛了牙齿，他用一双只有瞳仁的眼睛盯住钟瑶，仿佛也在期待对方的回应。
但出乎季岚川意料的是，钟瑶对他的提议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她看向站在门口的青年，斩钉截铁地表示：“除掉它！我知道它很怕你，求你帮我除掉它！”
“你确定？”想起这个世界的人还不知道自己捉鬼的手段，季岚川好心地提醒，“若我出手，他就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可走。”
洒脱随性，前半生坎坷的季岚川骨子里并不正派，他厌憎鬼，便只跟老头儿学了最狠厉的手段，无论是善鬼恶鬼、有冤没冤，季岚川都会统一送它们一次物理超度。
——在有人愿意为这次超度付费的前提下。
“我确……”慌乱地点头，钟瑶话未说完，就被一双干枯的小手掐住了脖子，那鬼婴仰头嘶叫，锋锐的指尖陷进生母的血肉。
“讨、厌……滚……滚出去！”
正常的嗓音再次变回刺耳的尖利，看不见鬼婴的赵卓和于丽面面相觑，只觉得钟瑶像是精神分裂般捉摸不定，怕引来楼上邻居的关注和投诉，于丽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钟瑶？冷静点好吗，我不会让人把这件事传出去。”
“好吵。”
小声地抱怨一句，季岚川顺手拦下想要进门的赵卓两人，他半合着眸子，不容拒绝地把门一关：“给我两分钟。”
担心屋内的两人会出事，于丽不断地输入密码想要开门，可不知青年用了什么手段，那房门没有反锁、却像被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长久以来坚信的世界观被打破重建，女人愣愣地看向赵卓：“他说的都是真的？”
微表情专家也好、心理医生也罢，在此之前，她从未真正相信过青年口中的玄学。
“大概。”强装镇定地推了推眼镜，赵卓掏出手机给自家老板发了一条短讯，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意外，提前报备的他说不定还有可能被“减刑”。
而客厅内的情况，其实并没有于丽和赵卓想象的那样惊险，少了外人的妨碍，季岚川慢悠悠地用左手掐起剑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气机涌动，紧抓着钟瑶不放的鬼婴意识到危险，立即松开生母向季岚川扑去，张牙舞爪的怨灵夹杂着腥气袭来，季岚川眼都没抬，一巴掌就将对方拍飞出去。
“吼！”
重重摔在地上，鬼婴发出一声不似孩童的嘶吼，它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能碰到自己、却本能地感到了畏惧。
枯瘦的皮肤开裂，鬼婴仰头尖啸，化身成一团看不清人形的肉球，屋内阴风大作，各式家具摆件疯狂颤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可怖声响。
颈间印有十道青黑，觉得喉咙快要裂开的钟瑶痛苦地蜷缩成一只虾米，看到那团令人作呕的血肉，她不期然想到了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场景。
消毒水、无影灯、还有伸入自己体内的冰冷器械……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的身边就常有怪事发生。
这就是我的孩子吗？那个代表着耻辱的孩子……
看向那团攻向青年的小小肉块，钟瑶浑浑噩噩地想到，但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类似电流窜过的声音。
现出本相的鬼婴实力大增，却连青年的衣角都没有碰到，细密的金网环护在对方身侧，像是为青年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纱衣。
“确定不选第一种方法吗？”
感知到钟瑶方才的触动，季岚川难得多事地二次发问，可让他不解的是，对方仍然点头选择了继续。
电光火石间，被生存本能支配的鬼婴飞速钻进钟瑶的小腹，女人面目扭曲，惊恐地看向那凝聚在青年指尖的雷光。
“万神朝礼，驭使雷霆……”
在这一瞬，钟瑶竟错以为自己见到了神明，因为在那紫金雷光的映照下，她所有于心有愧、难以启齿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双指并拢，季岚川在女人和孩童凄厉的尖叫声中淡定挥手，下一秒，如莲花般绽开的惊雷没入钟瑶体内，劈出一股充满腐臭味的黑烟。
“……鬼妖丧胆，精魅忘形。”
金光神咒，道家八大神咒中最为强大的一诀，施咒者光华外着，可驱鬼魅、斩妖邪、役神将，季岚川天资卓然，更是将它用得炉火纯青。
道家《早晚功课经》有云：如金器之刚强不屈，灼然赫奕也，是号金光。
在修道之初，季岚川就被师傅断言，道家千千万万的驱鬼符咒中，只有这一决最适合他不过。
暗叹老头子说话从不出错，季岚川漠然看向仰躺在地双目失神的钟瑶：“结束了。”
他在驱鬼捉妖时的心情向来不佳，对于当事人的选择，季岚川从不评判也从不会安慰，估摸着时间快到两分钟，他随意打散四周的鬼气向外走去。
“不是我的错。”
用力拽住青年的脚腕，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雷光下的女人喃喃道：“是它不该来，它……我的事业才有起色，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生孩子？”
“是它不该来、生前死后都是它不该来……”
隐去眼底游鱼，季岚川用力抬脚，不为所动地打开房门，收到老板回复的赵卓听见响动，连忙冲上前去把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收敛施咒时的威势，黑发青年眉眼弯弯，又变回平日里的一派纯良：“没事，钟小姐的孩子已经被我打……赶跑了。”
“果然是……”心底的猜测成真，赵卓很有底线地对去扶钟瑶的于丽保证，“这件事我们不会外传。”
娱乐圈有时就是这样，只要藏住真相调理好身体，几天过后，钟瑶又会是那个清纯可爱的小师妹、又会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当红女星。
“啊、对了，”委托顺利结束，临行之前、季岚川实话实说地叮嘱，“钟小姐阴德有亏，这辈子怕是都很难再红。”
“于经纪是好人，一定要记得给我换个报酬哦。”
身后争吵声渐起，瞥见青年眼底狡黠的赵卓无奈扶额：“您可真是我祖宗。”
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季岚川表示没有人能从自己手里白白占到便宜，可惜他的得意还没维持过两秒，就被手机上备注郑叔的新短信无情打破——
【季先生，少爷说要您回家后到书房找他。】
第33章
见青年关掉手机将小脸皱成一副苦瓜样儿, 猜到些什么的赵卓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也没暴露是自己在通风报信。
虽说这样有些对不住青年的信任，但职责所在, 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力保证对方愉快开心且不会受伤。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关上电梯，赵卓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钟瑶她真的不会再红？”
老话总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在赵卓看来，这不过是一句劝人向善的箴言罢了，人生的灰色地带太多, 哪能事事都分出个黑白？
看破不说破，压根儿不在意对方打小报告的季岚川轻挑眉梢：“你不相信？”
“也不是，”隐约察觉青年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乖巧, 赵卓斟酌用词道, “只是每年流产的人那么多……”
如果每一个都会被夭折的孩子缠上，那这个世界岂不是早就乱了套？
“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听出赵卓想问什么，季岚川盯着电梯里不断向下跳跃的数字,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能产生自己的意识，那男婴少说也有四个月大。”
至于钟瑶为什么拖到这么晚才做决定、又是靠什么手段瞒过镜头和于丽，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大概就只有当事者本人才知道。
“叮。”
电梯打开, 想起那鬼婴也曾做过类似期待的举动, 季岚川轻声叹道：“还有……来自血亲的恶意, 简直就是催生怨气的最佳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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