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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古代架空)——岩城太瘦

时间:2019-10-23 12:46:57  作者:岩城太瘦
  小成公公收好东西,压低了声音,对许观尘道:“陛下正恼呢。”
  许观尘只觉得棘手,挠了挠头:“啊……是吗?”
  飞扬倒是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认真道:“很好哄的。”
  许观尘一愣,这傻小子,在说什么胡话?
  今晨萧贽起得早,天光微明的时候,出去练刀泻火,天光大亮时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昨儿刚娶的小道士就不见了。
  陛下放在榻上那么软一只小道士呢?
  萧贽皱了皱眉:“人呢?”
  “小公爷一早就出宫去了。”小成公公轻声道,“同陛下前后脚出去的,奴才还以为是两位爷一同出去的。不过飞扬跟着了。”
  小成公公接过他手中长刀,看见他右手手心里添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忙道:“奴才去喊今日轮值的太医过来。”
  萧贽一面解开外裳,一面往里走,却道:“你亲自去,挑几柄拂尘。”
  绕过屏风,掸去身上微尘,他在许观尘打坐上的草蒲团上坐下。
  暖房的人早晨来过,给案上换了新的香草,除了一捆香草,案上还有念珠玉环,都是许观尘常年拿在手里的。
  小成公公出去时,正碰见清早入宫的裴将军。
  裴将军正了正衣襟,正色问道:“陛下在里边呢?”
  小成公公垂眸:“奴才让人通报。”
  “你去哪儿?”
  “奴才让人去请轮值太医,还……”
  裴将军自诩一介武夫,心思简单直接,听他这么说,面色都变了,惊道:“陛下请太医?”
  “陛下是……”小成公公解释道,“练刀的时候,伤了手。”
  裴将军的面色一变再变:“陛下昨儿还有时辰练刀?”
  “昨儿晚上,小公爷又犯病了。”小成公公压低声音,“陛下抱着,去后边的温泉池子泡了许久。”
  “这般。”裴将军在心底算了算日子,“许哥儿犯病的日子,是不是早了?”
  “是。”小成公公想了想,“上回是在腊月初一,再上回是在十月。上回还准准地隔了两个月,这回连二十天都不到。”
  这时进去通传的小太监出来宣裴将军,裴将军转眼见小成公公要走,又问:“太医找个人去宣就是了,你又去哪儿?”
  “陛下让奴才亲自去挑两柄拂尘。”
  “陛下为了许哥儿,也要开始……”裴将军做出挥打拂尘的动作,“修道之行了?”
  “奴才暗自揣度,大抵是昨夜弄脏了小公爷的拂尘,陛下要挑两柄赔给小公爷。”
  “这样。”
  裴将军趋步走入殿中,行过了礼,在下首跪坐。
  他随口道:“陛下,小公爷出去了,你不陪他?”
  萧贽原本就有些恼火,他这么一说,便更恼了,只是语气仍是淡淡的:“他出去,又不用同朕报备。”
  “小公爷是不是……”裴将军勾起手指,碰了碰脸颊,“羞了?”
  萧贽随手拿起案上念珠拨弄,转念一想,这话好像很有道理,连带着面色也缓了不少。
  “臣来时正巧碰见小公爷,日后再猎白狐,再制衣裳,就不愁没人穿了。”裴将军笑了笑,“不过也不能就给他白狐裘,臣连夜把那块辰字军的令牌翻出来,方才给他了。”
  萧贽并不说话,看了他一眼,也算是默许了。
  “不过原本定的日子不是来年二月,怎么匆匆忙忙的,就提到了昨天?小成公公派人过来传话,臣还以为是臣听错了。”
  “没有请舅舅喝一杯酒,对不住。”话是这么说,但是萧贽面无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意思。
  “不敢,不敢。”裴将军问道,“怎么忽然提前了这么多?和年节撞在一起,不是……”
  萧贽皱眉,阴着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萧启。”
  “什么?”
  “因为萧启。”
  萧贽起身,裴将军也连忙跟着他站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外室。长案上的折子是今早才拿进来的,萧贽拂袖一翻,翻出一封密折,递给裴将军。
  匆匆扫过两眼,裴将军将密折合上,递还给萧贽,叹道:“难怪那时候找不到尸首,原来或许没死,倘若……”
  裴将军反应过来,忙道:“萧启死不死,都没妨碍,陛下同小公爷是天生……”
  萧贽道:“事情还瞒着他,是朕哄着他把日子提前的。”
  “他与萧启,自年少起,便齐名金陵。”萧贽随手抓起长案上一支笔,很轻微的咔嚓一声,“他二人才是天下人公认的一对。”
  萧贽一抬手,将断成两截的笔丢在案上,拂袖回到草蒲团上坐着。
  裴将军转头,看见小成公公领着人,捧着几柄拂尘站在外边,他上前接过拂尘,把无干人等都打发走。
  萧贽盘腿坐在蒲团上,倒像是平素许观尘打坐的模样。
  拢共五柄拂尘,小成公公是照着许观尘原先那柄挑的。
  萧贽不修道,也不明白,看了许久,终于拣了一柄。
  裴将军问道:“陛下挑的这柄,有什么讲究?”
  萧贽将拂尘整整齐齐地放在案上。其实也没什么讲究,就是乌色的柄,衬得许观尘的手好看。
  裴将军再问:“昨日腊月二十五,小公爷算过日子没有?这日子好不好?”
  “他算过。”萧贽瞥见案上卦书,便随手翻了翻,“没有不妥。”
  “那就好。”
  萧贽翻着卦书,正巧看见夹在书中的一页纸。
  墨迹还是新的,应该是早晨才画的。画的是三枚铜钱的卦象,没有标注其他什么。
  他翻着卦书,对照来看,倏地变了面色。
  再抬眼时,他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尖锐:“派人去探,找他回来。”萧贽冷笑道:“朕昨夜就问他是不是看见了那密折,他说没有,结果……”
  裴将军忙道:“不会,许哥儿不是这样的人。”
  “他当然不是。”萧贽道,“他就是不长记性。”
  他将手中念珠往案上一拍,厉声喝道:“去找!”
  知道他的脾性,再不找,只怕他要先疯了。裴将军忙应道:“好好好,臣去找。”
  萧贽揉着眉心,勉强耐着性子,烦躁地把那张绘着卦象的纸翻来覆去地看。右手上两道伤也不管了,只把轮值太医晾在外边。
  裴将军亲自带人去找。
  因近年节,金陵城各处巡防也有所加强。
  一个模样俊俏的道士,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痴儿少年,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要查他们,很快也就查到了。
  为了不惊动许观尘,裴将军托小成公公去定国公府请他。
  裴将军先回福宁殿复命:“许哥儿在国公府呢。”
  侍从添上滚烫的茶水,萧贽的指腹摸索着茶盏杯壁:“国公府之前,他在哪里?”
  “在……何祭酒府上。”裴将军忙道,“何老头也算是许哥儿的老师,快年节了,他去看看老师,也没什么。”
  “何府之前呢?”
  “东……东坊。”
  “哪条街?”
  “……长宁街。”
  “第几户?”
  “左起……第二户……”
  “好啊。”萧贽苦笑,“萧启旧宅。”
  “说不准是许哥儿有个朋友正巧住在那儿……”这话说得裴将军自个儿也没底气。
  “人呢?”
  “小成公公已经去请了。”
  甥舅二人一时无话,萧贽几乎将摊开的那一页卦书都揉烂。
  他不是嫉妒,他只是略有不甘……
  罢了,他就是嫉妒。
  嫉妒许观尘的名字与萧启的并列一处,于众人口中相传,嫉妒萧启是许观尘口中的“殿下”,而他萧贽顶了天,也只是一个“五殿下”。
  纵是过了三年,纵是萧启于他做了那样的事,纵是萧启与他之间,隔了重重疏离与背叛,萧启没死的消息一旦传来,许观尘就要为他扶乩卜卦,奔走东西。
  他们年少情谊,他萧贽比不上。
  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许观尘,偏生是许观尘。
  萧贽抬手,一把抓过念珠,双手掩在袖中,一颗一颗地拨弄。
  “寻访故人,重游故地。”萧贽冷冷道,“他怎么就这么念旧?”
  “陛下……”
  小成公公在外边请:“陛下,小公爷回来了。”
  裴将军叹了口气,端出些长辈架子,对萧贽道:“陛下千万别说气话,之前就是说气话,才把人给气跑了的。”
  萧贽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
  裴将军从里边出来,许观尘在外边等着。
  叮嘱过萧贽,他再嘱咐许观尘:“陛下正恼呢,进去了别说话,看起来厉害些,其实很好哄的。必要时刻,可以使用必要手段,懂了吗?”
  必要手段是什么?许观尘一脸怔怔,没怎么明白的模样。
  “罢了。”裴将军摆了摆手,夺过门外候着的轮值太医手里的药箱,塞到许观尘手里,提示他,“右手。”
  许观尘还是愣愣的,什么右手?
  他推门进去,隔着一扇屏风,萧贽在屏风后边,以指节叩了叩桌案,两声轻响:“你过来。”
  像是升堂审案,还像是断不清楚的家务事。
  许观尘宽慰自己,出去一趟罢了,我又不是……夜不归宿,不怕他的。
 
 
第14章 天阴欲倾
  殿中很静,行过礼,许观尘提着药箱,在萧贽身边坐下。
  一时间无话可说,他想起进来时,裴将军对他说了一声“右手”,便垂眸看了一眼萧贽的右手。
  萧贽伤了右手,手心里两道翻着嫩肉的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弄的。
  许观尘抱着药箱,双手十指相扣,倒是很怕他的模样,斟酌着开了口:“陛下,再不处理,就结痂了。”
  偏他说的认真,仿佛是什么大事。
  萧贽冷着脸,把右手递给他。
  许观尘按着他的手,下意识朝那两道伤口吹了口气。萧贽猛地抬眼看他,看得他心底毛毛的。
  没敢再有别的动作,许观尘低着头帮他处理伤口,心里想些有的没的,忽然听见萧贽问他:“今早卜卦了?”
  “是。”许观尘动作一顿,“卜了三卦。”
  萧贽略偏了头,用左手把案上那张被他揉皱又摊开的纸,推到许观尘面前:“这一卦,算的什么?”
  许观尘只抬头看了一眼,随口愈发低了头。
  “算的是……”他是寄名修道,算是半个出家人,忌乖言戾行,也就是不能说谎,“七殿下,萧启。”
  伤口上的细布还没系好,萧贽却收回手,再问:“算他什么?”
  “下落。”许观尘也收了手,搭在膝上,“也就是……去处。”
  “如何?”
  “臣愚钝,参不透。”
  “你且说来听听。”萧贽将垂落下来的细布在手上绕了两圈,血迹洇出细布,颜色鲜红,“朕帮你解。”
  “是一句诗,念作‘不离旧时人’。”
  “谁是萧启的旧人?”
  “臣不知。”他确实不知。
  “你想,是不是你?”
  许观尘抬眼看他,知道他不大高兴,但还是不能说谎:“或许是我。”
  话问到这里,也就说不下去了。
  其实萧贽不该直接问他那张纸上算的是谁,他应当先问许观尘,第一卦卜的是谁。
  第一卦,许观尘尚未察觉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他。不知不觉的,许观尘不仅把他排在萧启前边,还在许观尘自己的前面。
  只是他没问,许观尘也就没想起来这一回事。
  “不必算了,朕告诉你——”萧贽抽出案上密折,摊开推到他面前,“三年前你那七殿下远赴封地,途中遇险,或许没死,他在雁北。”
  许观尘匆匆将折子扫过两眼。
  那是萧贽在腊月二十五,也就是昨日收到的折子。是他在雁北的心腹递回来的,说在一次剿灭大漠游匪的事情里,发现疑是萧启的行踪。
  萧贽见他出神,面色更冷了三分:“你是不是昨夜就看了这折子?”
  许观尘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封折子,就是昨日夜里他看了落款年月,来判断当下年月的那封折子。
  可他那时,确实没有看见那上边写了什么,只看了落款日期。
  萧贽似是明白了什么,继续道:“朕就说你,从昨日晚上什么时候开始就躲着人,原是为了他。”
  许观尘摇头:“没有,臣没有看。”
  “现在也看了。”
  “现在是你让我看的。”许观尘觉得自己简直是百口莫辩。
  萧贽却愈发阴了脸:“你预备什么时候走?”
  许观尘一时反应不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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