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琢的眼泪啪嗒掉在八年前的自己脸上,迟梁骁抱着木柴进屋的时候,他蹲坐在门口捂着脸哭,手里拿着那张照片。迟梁骁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也蹲着,帮裴琢擦眼泪,怎么都擦不完,就搂着他的脖子,将人抱在怀里。手臂拢着,比兽皮和柴火温暖不知道多少倍。
迟梁骁没说话,或许是因为本来就不擅长哄人,他就一直反复抚裴琢的后背,直到对方的情绪终于有所稳定。期间那只鹰飞回来好几次,每次都叼来捕获的小型动物,迟梁骁平日里吃的应该都是这些,但他专门给裴琢煮了粥,调料都是有外包装的,意味着迟梁骁活得并没有全然与世隔绝。
吃完晚餐后起风了,迟梁骁给屋里的火炉添了不少柴,但他坐在外面,裴琢就披着那张大兽皮,也跟他坐在外面,肩靠着肩。他发现迟梁骁瘦了,不过肌肉还是硬邦邦的,信息素还是那个味道,但比之前的要淡很多,并不浓郁。这可能跟kc247的使用有关,所以裴琢没问,而是絮絮叨叨地说自己这几个月都经历了什么。迟梁骁在听,但一言不发,从两人再见面起,他就一句话都没说过。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裴琢问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迟梁骁给他的感觉并没有冷淡,还是那么体贴温柔,但却有那么些顾虑。该休息了,迟梁骁让裴琢睡床上,自己躺地上,睡到半夜裴琢自己的信息素突然被极高浓度的檀香调动,但当他睁开眼,迟梁骁早已没了踪影。裴琢外衣都来不及穿,披上那层兽皮就往外跑,那只鹰守在门前,张开双臂将他拦下,裴琢壮着胆子往外踏了半步,它真的会跃起啄他的头发,将他扯回来屋内。
木屋里的柴火发出幽暗的光,裴琢在那隐约的火光里同那头鹰对视,尝试着同他讲道理:“让我去找他。”
“他现在肯定不舒服,对吧?他现在……”裴琢凑近,肯定道,“他现在需要我。”
他再次往门的方向走,那只鹰又跟过来,裴琢对它说:“你总不能把我的腺体啄掉。”
裴琢拢着兽皮跑在漫天星空下。
他顺着迟梁骁的信息素往山上跑去,那里有块狭长的平地,迟梁骁背对着裴琢坐在那儿,脚下就是深渊万丈。裴琢喊他的名字,但他很早就闻到裴琢的信息素,所以没回头。裴琢走近,手指触碰到迟梁骁裸露的皮肤,很烫,很热。
他坐在迟梁骁边上,两人肩靠着肩。契合的信息素不受两人意识支配的交融在一块儿,裴琢知道,迟梁骁在alpha特有的发/**里。
但alpha克制地没理他,裴琢就主动,兽皮滑落后,他里面只有一层单衣。两人唇瓣即将触碰的那一刻迟梁骁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将他推开,裴琢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双手紧紧搂住alpha的脖颈。
他动着嘴型,说了两个字,迟梁骁分不清,到底是“咬我”还是“要我”。
所以他两样都做了,最本能的性/欲驱使着他用最原始的方式标记裴琢,在后颈腺体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的动作很慢,在月光下观察omega的反应,就像omega曾经做过的那样。缓解过一次后他迫使自己再次将人推开,他不知道omega是不是自愿的,他很恐慌,他怕omega是可怜他,所以做出了这种牺牲。
但是裴琢在他耳边说,不是啊。
两人坦诚相待,omega连声音都是湿的。
“我以前啊,不喜欢做这个事情,跟谁都不喜欢。倒不是受了什么伤有了阴影,而是一想到自己和别人有亲密关系,就很恐慌……”
裴琢说:“现在也有点恐慌,可能我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办法十全十地把自己交付出去。”
“但是……”
裴琢看着天上的圆月,那个葡萄牙语单词又冒了出来。他裴琢,从来都是稀里糊涂的裴琢,走到今天这一步,心甘情愿地做个lunatico。
“但是想很你产生联系。”裴琢跟迟梁骁说,“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天裴琢在梦里飘到了月亮上,月亮上也有个迟梁骁。迟梁骁在梦里会说话,很可惜夏至过去了,不能办婚礼了。裴琢说没关系,冬至就快来了。
“但是冬至的黑夜最长,不太合适吧。”迟梁骁是这样理解的。裴琢和他想的不一样,他说正因为冬至的夜最漫长,才要选在这一天。
“最冷最难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那就再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第23章
23
裴琢消失三天后,叶瑞泽的保镖团队终于通过大规模的搜山发现了他和迟梁骁的踪迹。迟梁骁有想过带裴琢回到城市,但那样目标更大,更容易被发现,就只能暂且在深山老林里跟那些人迂回。
可是他们俩个虽然在暗处,信息素这种东西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他们的踪迹。入山的第五天,叶瑞泽下了夜袭的命令,迟梁骁为了保护裴琢,肩上中了枪,近距离肉搏的时候也有受了伤,精神力在耗竭边缘。裴琢实在没办法,他能看出叶瑞泽对迟梁骁起了杀心,他不想再见到叶瑞泽,但他更不想迟梁骁死。
于是迟梁骁进了中城一家医院接受治疗,裴琢原本陪着,但没等迟梁骁从昏迷中醒过来,叶瑞泽就来了,并将他带走。
如今叶瑞泽在这座城市里不能算只手遮天,但把裴琢重新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是绰绰有余。他执念太深,将人重新带回到那栋别墅,就跟他开门见山道:“婚宴订在今天晚上。”
“……你疯了。”裴琢不敢相信都这时候了,叶瑞泽还想跟他结婚。
“你可以看看这些天的新闻,”叶瑞泽的态度并没有之前那么游刃有余了,很明显在压抑着什么,“全世界都知道我要娶你,全世界都看到订婚宴上的荒唐变故,然后现在我找到你了,婚礼当然要继续,不然你要全世界的人都相信你是被我强迫的才逃婚,都看我笑话吗?”
“难道不是吗?”裴琢不卑不亢地顶撞,叶瑞泽被他激得火冒三丈,暴力地将人推到,虎口卡住裴琢的脖颈,将人翻过身,眼看着就要强行对他进行临时标记——
“他咬过你多少次?”
裴琢艰难地扭过头,眼尾腻红,但没有分毫的示弱和软懦。叶瑞泽放开了他,像是嫌脏,又或者是回到某种人设的伪装里。他也不急这一时一刻,迟梁骁和那个孩子都在他手里,裴琢也只能在他手里。
“没关系,我和他的信息素一样,”叶瑞泽大度道,“今天晚上来的各位只会以为我们难舍难分,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他说完,打了个响指,让造型团队争分夺秒地给裴琢梳妆打扮。订婚宴上猝不及防的一切让叶瑞泽不再不拘泥于自我敢送的仪式,而是直击重点办婚礼,地点选在中城最奢华昂贵的酒店。他包了全场,裴琢来到现场时还只是下午,但不少来宾已经在小包厢里等候,裴琢被身后的保镖推进了其中一个,那里面除了陆悠和林言,一个都不认识。
陆悠还是老样子,妆面精致很是贵气,但当裴琢进屋,她的笑容极不自然地僵了一下。但那只是一瞬的,她挽着裴琢坐到林言边上,给他介绍其他人都是谁。
她还是老样子,名字是最不重要的,重点是名字后面跟着的标签,这是谁的儿子,那又是哪家集团的继承人……她对林言最为毕恭毕敬,笑盈盈地一点长辈的姿态都没有,聊着聊着,她会在裴琢耳边低语,说:“你看,以后你的圈子就是这样的。”
但这对裴琢来说没有丝毫吸引力,所有人围坐的小桌上上除了些许吃食还有含酒精的饮品,裴琢灌了一口,以此遏住发言的冲动。别人问他为什么现在就开始喝酒,陆悠帮他找借口,说他要结婚了,开心。
他本想学鸵鸟,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沉默,但他来了,话题自然都往他身上引。那些人也好奇,问裴琢订婚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裴琢看过公关发的稿子,完全按上面的重复,但这些人都是人精,消息灵通的很,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说裴琢背着出林子的人很像迟梁骁。
“迟梁骁?哪个迟梁骁?演员?”
“演什么员啊,不是娱乐圈的,”另一个人瞅向林言,林言并没有接话,倒是饶有兴趣地看向裴琢和脸色一白的陆悠。
“诶,是不是那个……”坐在裴琢对面的omega敲敲脑袋,很努力地回忆,终于想起了那则新闻,“啊,是救了林……棠的那个……中尉啊。”她的声音越来越缓,也越来越小,是想到斯人已逝,林言又是林棠家人,这时候不适合旧事重提。
但林言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纠正:“人家现在是少校。”
“你跟他认识?”omega来了兴趣,“他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的话,能帮我介绍介绍呗,他好帅啊。”
“帅能当饭吃?”他身边的alpha鄙夷道。
“秀色可餐啊,”omega反驳,“你们家公司挑选练习生,难道专门找不帅的?”
“那能一样吗,”alpha哼笑一声,“你知道明星偶像一次通告挣多少,他一个当兵的,命悬枪上冲前线,一年又挣多少?
“不是这么算的……”omega声音又小了,似乎是觉得alpha的价值观不对,又不知道该如何据理力争,只能闷闷不乐地努着嘴。alpha自认占了上风,洋洋得意地招呼服务生上鱼子酱,久坐无言的裴琢突然问:“全世界最好的鱼子酱是哪里产的?”
所有人皆是先沉寂的一愣。那个alpha挑了挑眉,很自信地说出几个知名产地,然后故作轻描淡写地显摆道:“当然了,各方面综合来看,品质最好的鱼子酱产自邻国的m岛。”
“那除了鱼子酱,您对m岛还有什么了解吗?”裴琢又问。
alpha耸肩摇头,同时,服务生端着摆拍精致的鱼子酱放到他面前。那个alpha欣然享用,对味道的评价也非常专业,且第一口就能吃出来,这款鱼子酱的产地就在m国。
“那您在去年年末感染过呼吸道病毒吗?”
裴琢这么轻轻一问,alpha脸上轻浮的笑瞬间消失,再看向裴琢同他直视,眼眸里满满都是被说中的不可思议。
“刚出现症状的时候是不是很奇怪?你们住在大房子里,出入有随从将普通人群隔开,朋友都是一个圈子的,对于你这种家庭的孩子来说,呼吸的空气都比别人清新,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感染这种卫生疾病。而更离奇的是,这种在m岛于平民阶层爆发的疾病,到了别的国家,最开始全都出现在富贵人家,因此还被调侃为‘富贵病’。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这个传染病是个太过于典型的呼吸道疾病,所以他们连当初过境的鸟类飞禽都猎杀了,却唯独没料到,鲟鱼也是这种病毒的携带者,而能吃得起m岛产的鲟鱼籽的,只有你们这些阶层最顶端的人。不过你们肯定都没病太久,那个时候,疫苗已经批量生产了,还能报销,根本不用钱,这种疾病在m岛以外的地方还没形成大规模的感染,就已经被及时遏制。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各国卫生部只把这个病定义成新型流感,媒体也没有报道。可是如果……如果没有那疫苗,你们消息肯定比我灵通,大可以去问问,看看,去年这个时候,m岛上的居民生活在何种人间地狱。”
裴琢依旧看着那个Alpha:“那疫苗用的血清,是从林棠林医生的血液里提取出来的。”
他又说:“林医生,是迟梁骁和他的战友,破釜沉舟救出来的。”
“迟少校和林医生都是英雄,”裴琢眨了眨眼,看着所有人,最后在他母亲面前停留,“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如果那些年轻人对迟梁骁感兴趣,裴琢确实愿意继续说说边境的事情,但他们沉默片刻后,逃避似得又开始聊圈里圈外的风花雪月,只是那价格高昂的鱼子酱确实没人再碰了。林言没加入他们的谈论,而是一撇脑袋看向裴琢,漫不经意地说:“听说今天晚上的宴席是国宴标准。”
而这婚要是真结了,裴琢的一切都是最高标准的。只要他做了叶太太,他拥有的是跻身上流社会的丈夫,闹中取静的洋楼别墅,专门照顾孩子的保姆团,光鲜耀眼的新圈子,父母亲人的常陪伴。
这一切对外人来说宛若天堂,如果你问那个坐在那个咖啡厅,百无聊赖地等待又一个相亲对象的裴琢,他也会说,是啊,这样的生活就是天堂。
但他见过人间。
见过那个朝气蓬勃、眼里闪着星星的年轻人,义无反顾地朝自己跑过来。
他对林言说:“我吃过更好吃的。”
“哦?是吗。”林言不相信以裴琢的身份,能接触到超国宴水准的佳肴,对他的笃定有些怀疑,问:“是什么?”
裴琢笑着,那么自然和舒心:“咸鸭蛋黄,不带皮的馄炖肉,西瓜瓤心。”
向来不拿正眼看裴琢的林言在听罢后不自觉地紧握住拳,又松开了手。
第24章
24
婚礼晚宴进入了最后准备状态,但叶瑞泽依旧没有出现,裴琢坐在专门为两位新郎准备的等候间里,问陆悠:“骁骁呢?”
陆悠答:“在家里。”
“哪个家?”裴琢反问,陆悠不再继续,而是苦口婆心地说:“都到这一步了。”
裴琢跟她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晚上会把骁骁抱来吗?”
“会吧。叶瑞泽眉眼和……他的……确实像,跟别人说这是你们的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裴琢看了眼门口守着的保镖,没有受丝毫威慑,“他父亲永远是迟梁骁。”
中城私人医院的vip病房里,迟晓被叶瑞泽抱在怀里。但生病的并不是孩子,而是正静静躺在病床上,连接着各种医疗仪器的迟梁骁。迟晓在叶瑞泽怀里很乖,不哭也不闹,叶瑞泽抱着,炫耀地对依旧昏迷的迟梁骁说:“这以后会是我的孩子。”
他让保镖全都退到屋外,因为有些话,他不想说给任何外人听。
“怪不得他会跟你结婚,还给你生孩子,”他端详迟梁骁的脸,不得不承认,两人确实像。这让他勉强松了一口气,他依旧相信,裴琢这些年念念不忘的一直是他,所以才找了个低配版的自己,至于之前发生的那些乌龙也好闹剧也罢,肯定是一切对于裴琢来说太突然了,他又不是承受能力强的人,所以才会被迟梁骁蛊惑,或是斯德哥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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