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罗王气极,一股愤怒的羞辱感漫上全身,身为罗王的自尊让自己微微发抖。这人,竟然把自己当妖兽,当牲口,安敢如此?安敢如此?眼中像闪着火星,咬牙切齿:“什么平乱党!!我看你才是乱党!当时言掌刑为何不把你与乱党一起平掉!!”
闻言,伽南起身,脸侧着看不清表情:“如果你真这么厌恶我,也不必急着把我做的事情抹煞掉,是我蠢,蠢到给你去平乱党擒妖兽,到头来,却被你如此嘲讽!”
“什么?!”罗王脑子里混乱起来,冥水的妖兽叛党不是言掌刑平的吗?但是这个人的语气,又不像是说谎,而且,隐隐还有些痛苦的意味。
但是这人把自己如此绑着,和对待妖兽有什么区别?且不说之前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单看用这拴妖兽的铁链把自己等同妖兽这一点,这个梁子今天就算结下了!
罗王冷笑一声:“就算是乱党是你平的又如何?你这般作为,纵使嘲讽你都是轻的,真当给你千刀万剐,让你知道何为脸面!!”把堂堂冥界一王像牲口一样拴着,可当真是给冥界的脸面刮了狠狠一个嘴巴子。
可这话听到伽南耳朵里可不是这个意思,那种被施舍不被珍视的感觉,那种自己的珍贵之物被人践踏的感觉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沉沉密滵压上心头,那人说“原来你要的是这个?”他如此嘲讽自己,千刀万剐?千刀万剐怎么够?这个人,得不到,就弄脏他,这样,就只会属于自己了!哪怕自己不想要了,也要撕碎他,毁了他,踩个稀烂。
胸中情绪起伏,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别急呀,这铁链还有一个妙处,可长可短,可紧可松。如果你乖乖听话,可以让它松一点,长一点,如果你不听话,那就让它把你牢牢锁死在床榻上!!”说到最后一句,面色突变,一只手突然掐上罗王的脖颈,手上用力,直到指尖发白。罗王猝不及防被掐住脖颈,双手双脚被掣肘,顿时被勒得面色发青。仿佛听到了他脖颈处软骨碎裂的声音,伽南才蓦地放开手,若无其事拍拍袖口依旧笑着,若不是罗王满脸通红的捂着脖子咳嗽,根本就不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有的是时间,罗王殿下。”说着一挥手,铁链骤然缩紧,罗王被陡然的力道拽得与床榻平齐,背死死贴在床榻上,不能再动弹。
罗王涨红了脖子,发不出一个声音。
伽南看着他璨然一笑:“你什么时候乖了,就什么时候放开你。然后,我们再看看何为脸面。”这个人,要让他求自己,跪在自己面前求饶,求自己弄脏他,求自己惩罚他,让他自己撕破那高高在上的冷傲姿态,让他心甘情愿。就像那只多年前未曾吃到的桂花糖糕,让那些人求着自己来吃,仿佛这样,才能让这个人彻底的掉下神坛,彻底的和自己下深渊。
罗王瞪大眼睛,他不习惯在人前流露出软弱模样,而此时,只听到他喉间的呜咽声,那脖颈碎裂的软骨已经支撑不了他发出大吼,但罗王忍着喉间剧痛,睫毛微颤,一点一点地,发出一个音节:“……滚……”
听到这个声音,伽南的眼神闪了闪,欺身上前,一把捏住罗王的下巴板着他的脸,唇在罗王的唇前若即若离,眼睛在他脸上打转,似又在细细嗅着什么。半响,声音像带着水气:“好,我滚……”
说着便一把甩下手中的人,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至门边,伽南微微动了动手指,罗王的铁链松了几节,透过气的罗王愤然转头看向门边,伽南早已没了身影。
伽南似乎是逃着来到自己的寝居,关上门,深深呼出一口气,刚刚,就是在刚刚,差点就败下阵来,贴得那么近,看到罗王受辱的模样,那泛红的脸,湿润的唇,还有那身上的淡淡馨香,竟然,竟然让他差一点把持不住。
伽南紧握拳头,指甲扎进肉里,说好了让他来求自己,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而现在自己的模样,反而像是自己先溃不成军,这样又算什么?!
第 15 章
赤天宫外一片黑水,宫门两边的上千盏青铜万叶长明灯的光被磨碎般浸在黑水里,散发着莹莹光华。这里没有空旧宫的树藤缤纷、花团锦簇,有的,只是漫无天际的清冷与死寂。但伽南却是独爱了这样的地方。
伽南负手站立在宫门外,起风了,烛火摇曳,映照着伽南的脸,情绪模糊不清。
那个人,已经三天了,被绑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难道是因为喉颈受伤?想到那天手无轻重,似乎像是捏碎了他喉间的软骨,伽南伸出手掌,低头看了看,那上面还有指甲印。
那个人,太让人可恨。
话虽如此,当伽南拿着一瓶药膏坐在床边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疯了。
床上的罗王看到伽南铁青着脸坐在了床上,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淡淡瞥了一眼,便又闭上眼睛。
看到罗王的表情,伽南觉得自己真是卑微到下贱,这个人如此不屑,自己却还舔着脸巴巴地过来送药。随即脸色一沉,粗鲁地板过他的脸,不发一言,倒了半瓶在他的脖颈上,倒完还不忘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药。
罗王正闭着眼,想着这个神经病怕又是要来羞辱自己,忽然,那人一把按住他的脖子,一阵剧痛传来,正要骂出声,只觉得颈间一阵清凉。
?
那人竟然在给自己上药?
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了一粒东西,刚想吐出来,便听到伽南冰冷的声音传来:“吐出来以后就别想再能说话了。”
罗王皱着眉,犹豫了片刻,还是咽了下去。
看到罗王把药丸乖乖咽了下去,伽南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这药能够助你开嗓,但是如果服下后半个时辰之内不说话,嗓子便再无恢复可能,之后再用什么药也没有用了。”
罗王瞪着他,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还是不说话是吧?”伽南好整以暇。
罗王动了动喉咙,伽南清楚地看到罗王的喉结上下攒动,突然感觉自己倒有些像嗓子坏了似的喉头发干。
“放……放开我……”罗王艰难出声,沙哑暗淡。
伽南冷哼了一声,撇过脸去:“没有别的了吗?”
“……无冤无仇,……我并……并不认识你。”罗王再次出声,已竭尽全力,微微咳嗽起来。
听到罗王如此说,伽南蓦地对上他的脸,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还在给我装傻!镜梵山上你是如何羞辱于我,你难道就忘了吗?”
“……镜梵山?”罗王强忍着喘息,瞪大了眼睛,镜梵山是自己清修梵术之所,除了贴身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这个人怎么知道?
伽南看着他的眼神,将信将疑,看这个人的样子好像又不像是装的,危险地眯起眼睛,试探道:“你认得我是谁吗?”
罗王眼神呆了呆,木然地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神情,伽南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恨意,像是一种情绪怎么也发泄不出来,这个人,竟然把自己忘了?!这个人怎么敢把自己忘了?那样伤害过一个人说忘就忘?他忘记了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留自己一个人在回忆的恨意里挣扎吗?
那自己的悲伤愤怒,对于他而言,又是多么可笑,多么无知!自始自终只有自己在煎熬着,凭什么?!
一种怨恨直冲上头顶,且不论是真是假,他一定要让这个人想起来!
“好,很好。”伽南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隐隐还带着笑意:“我改变主意了。”伽南俯下身,唇贴在罗王的耳边:“我之前说你变乖了,我就放开你,现在……”
伽南呼出一口热气,罗王只觉得耳朵发烫,只听到伽南的声音在耳边,低似呢喃:“你想起来了,我就放开你。”
罗王愤怒地瞪着伽南,这种愤怒是一种不甘,还带着对自己的身体反应的羞耻,刚刚那声低喃的话,竟然让自己全身一阵颤栗酥麻。
这个人,真是太可恨了!
伽南起身,一拂衣袖,笑道:“我明天再来看你。记得,要多与我说话,要不然你嗓子恢复不了,而且,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了。”
***
“临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言掌刑神情焦急,五大家族的人齐聚在束高阁,前几日临掌兵被言掌刑扶回来的时候,意识全无,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勉强下床,这不,一能下床走动,就全部围过来了。
“临大人,你有兵马大权,这事你不出面,就难有回寰了。”一个衣着淡紫的女子上前急道,她肌肤胜雪,明艳动人,衣裙烂,如织锦霞光。正是掌书姬听芹。
“罗王殿下对鬼伽南有恩,他应该不会对殿下怎么样。”临羡鱼思忖道。
“那他把罗王殿下掳走干什么?打的又是哪门子主意。”说话的人一身红衣,一双凤眸潋滟如水,半分散漫,半分优雅的掌乐,墨白。
“难说,在下倒是觉得临大人说得对,眼下刚刚收复叛乱,不宜再动干戈。”掌礼居大人捋了捋胡子:“鬼伽南有一师弟青泫,一年多前被送到胞弟处拜读,不如以此为和谈,为最佳上策。”
居广的胞弟居长,修为甚高,但却是个不爱理世事悠闲自在的闲人,自从几年前在盂兰盆法会上与鬼伽南见面相谈甚欢,便结成了莫逆好友,一年多前,鬼伽南便把他的师弟青泫送来拜读,但是青泫被送来时已经记忆全无,也是从头开始修练起,想必居长也是花费了不少心力。
“如此甚好。”临羡鱼点点头,现在他这把老骨头也是经不起折腾了,想想那次被老冥帝的魔障侵了神识,便有了退位让贤的意思,或许这样还能保住自己的一世英明,真是汗颜。
***
“今天想说些什么?”伽南坐在罗王的床头,递上一杯水,带着微笑。
罗王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去接,垂眸道:“无话可说。”服了那颗药,已经可以流利出声,但还是有些暗哑,脖颈间的伤也不那么痛了。
伽南放下水杯,笑道:“你现在可比以前乖多了,以前我给你递水,你还打翻我一身都是。”
闻言,罗王抬眼细细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个陌生得让自己没有一丝印象的人,曾经自己是这样对待他的吗?难怪他这么恨自己,像有仇一样。
动了动嘴唇,冷冷的话语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不绑着我,我还是会打翻你一身。”
伽南笑了笑,神色有些凄凉:“想起来了?还是说,你一直就没有变。”
罗王看着他的神情,心中竟然有些不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从前,果真是认识的?”
伽南苦笑:“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用寒铁链绑来?”
“你!”罗王怒目圆睁,不说这铁链还好,一说到这铁链就想到是囚禁妖兽的刑具,便不由自主地涌起近乎恨意的羞辱感,有些微微发抖,但声音克制的沉声道:“既然认识,为何要绑着我,你就是这么对待故人的吗?”
伽南冷笑:“因为,我恨你啊。”脸色突然一变,盯着罗王,双眼中像有狂风巨浪,泛着可怖的辉光,状似疯狂:“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要你生不如死!!”
罗王呆住了,伽南的眼神中那隐忍的神情让他心中巨震,他茫然睁大眼睛,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让他如此歇斯底里。
霎时间,脑中兵荒马乱,一句话冲口而出:“……对不起……”
伽南神色骤然收敛,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一定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你如此恨我。”罗王看着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他微微叹息:“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才能够弥补,你告诉我。”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罗王百年渡化无数人,贪念,痴缠,怨恨,这世上有很多事,皆是空虚一场,很多人醒不来,是因为无人渡化,分不清哪是梦,哪又是真实。
看着罗王慈悲怜悯的眼神,伽南觉得胸中一股无名的焰火,随着激烈的情绪一起翻涌,这个人把自己当什么?这种施舍怜悯,给谁看?伽南睁着双目,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自己来弥补我!”
什么渡人渡已,什么大梦空虚,他要拉这个男人下神坛,他要这个人陪他一起,万劫不复!
说着,伽南一口咬住罗王的脖颈,用力到像要咬断一般,满腔的恨意,随着齿间流下的血,一滴一滴,染上了床榻。
罗王闷哼一声,颈间传来的剧痛让他觉得全身痉挛,但他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破碎的声音冲口而出,只觉得颈间渐渐湿润,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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