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交给我就好,哥哥你要去外面看一看吗?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罗维诺接受了这个建议,他取下围裙,洗洗手揉着肩膀走出了这个大厨房。走廊上挂着各种名画,已经可以听见从正厅传来的音乐。但是他只想到屋子外面转一圈,一直待在厨房热得要死,他该出去透透气。来到这间宅子的时候他就看见宽阔的院子里其实挺漂亮,尽管现在是晚上,但是屋外肯定有灯。
再往前走,走廊的左手边是通向舞会大厅的门,反正是路过,他就在门口向正厅里看了看。曾经自己小时候,家里也会举办这样的舞会。大厅里的女孩子真漂亮,可惜这里不是搭讪的地点。他并不是主人请来的客人,而且他没有穿正装,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
站在舞池外聊天休息的人,许多人都在享用自己和费里西安诺做的小蛋糕。这点还是让人很高兴的。
他的目光在外围巡视了一圈,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他怔住了。
他突然抬手抓住了门框,他的手在颤抖,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就像是突然被抽干。
他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不止,他瞪大眼睛,他觉得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他不是在做梦。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没错那是记忆中的人影记忆中的侧脸记忆中的眼睛。更何况,他身边的人,是弗朗西斯。
他死死的看着他,目光无法移开,他的眼睛就像一个黑洞,将所看到的景象贪婪的吸进视网膜内,他的手指指甲死死的抠住了门框。
罗维诺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他觉得自己难以呼吸。全身就像结成了一张网,自心脏为源点,疼痛急速的向四周扩散。那些记忆奔涌而出,随即那些怨恨和悲伤,也向雨后的新竹一般节节拔高。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的放下了按住胸膛的手,他的手还在颤抖不已。
与此同时,目光中的那个人突然转过头来,绿色的眼眸锁定了自己,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想跑。
这是罗维诺的第一反应,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发抖的双腿。
罗维诺放下了抠着门框的手,指甲处传来的酸痛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用了多大的力。
他根本不用跑,已经过了将近一年,对方或许早就把他遗忘了。他跑什么呢?难道还期望对方还记得他,不要再天真的自作多情了,他曾经就是这样所以受伤的不是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对自己还有记忆,那肯定也是不好的记忆。想想吧,那个夜晚,发生了那些多么糟糕的事。
现在费尔南德斯看见自己,或许会稍微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只会淡淡的看自己几眼,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可能会觉得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都是在浪费时间。
所以当下罗维诺应该做的事,就是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同样收回目光,然后当作陌生人,平静的离开。
罗维诺转身,尽量不乱了自己的步伐,他回到了走廊。
但是马上,他听到了突然追出门来的脚步声,急速追上了自己,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惊讶的转过身,看到费尔南德斯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罗维诺……?”熟悉的声音低声响起,罗维诺一时有些怔。对方深深的看着他,仔仔细细的端详着他的脸。“真的是你。”
“请放开我。”罗维诺这样淡淡的说道。尽管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但是罗维诺马上命令自己保持冷静。他甚至用了敬语,尽管他现在很想对面前的人怒吼,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用最粗俗的脏话问候他全家,甚至踢上他两脚来泄愤,但是他没有。至少在这个人面前,不想那么没出息,他要保持自己的理性。至少在这个人面前,不想由着性子的胡闹,那样只会让自己被看笑话。
现在歇斯底里的话,那代表着他还很在乎着他对他的伤害,那代表着自己从未释怀。该有多糟糕才能在对方狠狠的伤害了你之后,你还牢牢的记着他,念念不忘。
事到如今尽管还是不甘心但是对方从始至终都对自己无意所以已经没办法从感情上扳回一局,他现在只能表现出自己并不在乎的态度,告诉对方,他现在在他心里什么也不算,他现在过得非常十分特别好,只有这样不要在对方面前丢人现眼才能不输的彻底。
不能再在他面前丢脸了。
他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他用这样的目光和对方对视。费尔南德斯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放开了抓着罗维诺的手。
“你有什么事吗?”罗维诺问道。
对方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费尔南德斯眼睛里的目光由开始可以看清情绪,渐渐的又转变得深邃,那样的目光让罗维诺心里有些慌,他总觉得那样的目光能看透自己,但是自己却无法掌握他的想法。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罗维诺说完,便打算离开,他现在只想回厨房去,去找费里西安诺。
但是当他经过费尔南德斯之后,对方却将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他要疑惑的回头的时候,对方突然发力,扳过他的身体,将他按在了墙上,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什……
罗维诺瞪大了双眼,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等他回复意识,他想一口咬下去,对方却察觉到了他的企图,捏住了他的下巴。对方吮吸着他的唇瓣,舔舐着他的牙关。
罗维诺抬起手狠狠的推开了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你他妈的干什么!”他用恼怒的眼光看着他,吼道。
“我……”
“给我闭嘴!”罗维诺打断了他的话,“我他妈不想听到你说话。”
“这些才是你应该想说的话。”费尔南德斯用柔和的眼光看着他,说道。
“你他妈的……”罗维诺心里一颤,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暴露出他这恶劣的个性,这个该死的,他是故意的!他是什么意思!故意想看自己的丑态吗!
“我讨厌你。”罗维诺这样说道,他看到费尔南德斯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慌张。
“对不起,你别哭……”
他这样说道,罗维诺才发现一束眼泪已经流出了眼眶。他竟然哭了!他竟然在他面前哭了!这怎么可以!羞耻让罗维诺的大脑乱作一团,为什么要哭!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他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然后朝着门狂奔出去。他来到了大厅,穿过舞池,丝毫不管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人追了过来,他知道。他现在只想跑,他离开了宅子的大门,跑下楼梯,该死的这楼梯为什么那么长!突然,被积雪打湿的石板让他脚下一滑,他向后摔倒下去,双手本能的向后支撑,却也被一滑,手腕和手肘关节都受到了冲击,整个人都砸了下去。
“罗维诺!”费尔南德斯吓了一跳,他急忙下去,扶起罗维诺。“你没事吧?”
手腕被滑那下好像严重的被扭到了,脊背,腰,屁股都被磕到了楼梯的角上,还有后颈。但是没磕到头,还有手腕没脱臼已经是万幸了。但是这些全都疼的要命,罗维诺的眼泪一下子就飚出来了。
“很痛吗?伤到哪里了?”费尔南德斯连忙问道,但是罗维诺不说话,只是哭着。看着他哭成这样,费尔南德斯很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抱着罗维诺,抬起手想帮他把眼泪擦掉,但是手被罗维诺拍开了。
“别碰我!”罗维诺呜咽着说道。
“好,你别哭……罗维诺,别哭。”
“安东尼奥,怎么了?”弗朗西斯赶了出来,刚才安东尼奥突然去走廊追一个像罗维诺的人,后来又看到他们跑了出来,他也连忙出来看看。
“他摔倒了,好像很痛,怎么办?”费尔南德斯焦急的问道。
“不要紧吧?小罗维诺,需要去找医生吗?”弗朗西斯走下楼梯到他们身边,关切的问道,罗维诺摇了摇头。
“那,你先试试能不能站起来。”弗朗西斯也扶住他,想帮他站起来。罗维诺站起来,发现左脚也被扭到了,刚使力支撑身体就痛的又要跌倒,费尔南德斯连忙用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
“看来是扭到脚了。”弗朗西斯说道。“还是去找医生吧。”
“不要!”罗维诺拒绝,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接通之后,他哭着说道:“费里西安诺……快出来,混蛋,我在正门……呜……”
费里西安诺听到电话那头哥哥很明显在哭泣,他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放下手头的事,离开厨房,向正门赶去。
他马上就到了,看到楼梯上有三个人,借着从大厅内传出的灯光看见了哥哥的身影。
“哥哥,怎么了?啊咧,安东尼奥哥哥?”
“哇哦。”双胞胎啊,弗朗西斯感叹了一下,好可爱。费尔南德斯将罗维诺的情况简单的和费里西安诺说了一下。
罗维诺挣开费尔南德斯的怀抱,扑到了费里西安诺的身上。“带我回去,混蛋。”
“我开车送你们回去。”费尔南德斯说道。
“不要!”罗维诺拒绝,“我们自己可以回去,别多管闲事。”
“哥哥……你现在走不了吧,这里打不到车诶。”费里西安诺说。
于是没办法,罗维诺只能妥协。
“我背你吧。”费尔南德斯对他说道,罗维诺又想拒绝,但是费里西安诺给了他“我真的背不了你”的眼神。
费尔南德斯开车将他们送到了费里西安诺的学校,他将罗维诺背上了宿舍,把他放在床上。罗维诺不想看见他,让他快走。于是他给费里西安诺留了手机号码,告诉他照顾好罗维诺,如果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话立刻联系他。然后离开了。
他独自回到家中,进门的时候,棕黄色花纹小猫跳到自己脚边,蹭着自己的裤脚。他抱起了它,坐到了沙发上,他将它举到自己的眼前,看着它。
“你知道吗?我今天终于见到他了。”费尔南德斯对它说道,他现在的心情难以抑制的激动,一阵阵狂喜一直回荡在他的心里。黑暗里,猫咪和它对视,猫咪的眼睛亮晶晶的。猫咪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情,跟着“喵”的叫了一声。
“他还记得我……这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害怕他忘了我。”他将猫咪放下,让它站在自己的腿上。“但是他很恨我。这是当然的吧……但是,只要能见到他,这太好了,我的等待没有白费。”
罗维诺当年走的那么决绝,自己就算打听,也得不到任何结果。在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他的音讯的时候,那种久违的强烈的心痛的感觉简直要将他撕裂。
但是费尔南德斯很聪明,他打听到了费里西安诺的讯息,他得知费里西安诺在德国留学,一年半后就会回来,他还知道了费里西安诺的学校。费里西安诺一定会知道罗维诺在哪里,所以要做的就是等费里西安诺回来,一年半之后他可以去他的学校里找他。
这过去的将近一年里,他有时会怀疑自己会不会慢慢的忘了罗维诺,但是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他的感情全都华为了思念。后来,等待成为了一种信念。他一直在等待着。
悔恨,愧疚,担忧,思念,这些感情一直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
他时时会担心罗维诺,他现在在哪儿,有没有人会照顾他,那个小笨蛋自己是照顾不好自己的。他会不会生病,他过得好不好,他开心不开心。
他迫不及待的想得知罗维诺的消息,迫不及待的想找到他。
他要亲眼确认一下,罗维诺是不是过得好。一天看不到罗维诺,就一天无法缓解他对他浓厚的思念。
今天却突然遇见了罗维诺,如此的让人意想不到。但这真是天赐的,巨大的惊喜。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看上去到是很健康,但是好像瘦了一点。不知道有没有吃苦……”罗维诺看上去和一年前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性格,眼神还是那样的纯粹。
“但是刚才那个小笨蛋摔伤了,因为我。并且我又让他哭了,我真是没用……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好受一点,他很怕痛吧。我很想留在他身边,可是他不想见到我。”费尔南德斯摸着小猫的头,小猫抬起头舔了舔他的手。
“他会原谅我吗……我该怎么道歉他才好呢?我不知道,他现在一定讨厌极了我。”不过,就算消除不了罗维诺对自己的怨恨也没关系,只要确定罗维诺还好,只要能再次亲眼看到他,只要能再次碰到他……这样,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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