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邵秋又喝了几口牛奶,然后把杯子放下,站了起来,指着隔着一条街的那间咖啡馆,严肃道:“你最好现在就把荣绪华带过来。”
陶野一惊:“什么意思?”
荣邵秋:“字面意思。”说完,荣邵秋就走了,连嘴唇上方沾着的牛奶都忘记擦掉了,而陷入震惊的陶野也忘记提醒他。
等他回过神来,正准备冲出酒吧的时候,刚刚一打开门就和荣绪华撞了个满怀,对方此时正穿着不合时宜的羊皮大衣,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荣绪华扶了他一把,问道:“你怎么了,这么紧张?”
陶野见到他没忍住松了一口气:“呼...你终于出现了,我都快去找你了。“
他们边说着边往刚刚靠窗的位置走。
荣绪华坐了下来:“什么事?”
陶野:“刚刚…..”
砰!!
一声巨大爆炸声在窗外响起,漫天的火焰把黑暗吞噬殆尽,从天空中落下的碎片散向了四周,有些许砸在了酒吧的玻璃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原本安静的街道混杂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吼,陶野震惊地站了起来,看向了刚刚发生爆炸的地方。
是那间咖啡馆。
他转过头去,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荣绪华。
他的脸被火光染成了红色,眼睛大大地睁着,里面混杂着许多种情绪,不过却是一滴泪都没有,他的嘴微张着,却没有出声,他的灵魂像是瞬间被爆炸所带来的热风所带走了,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第24章
陶野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荣绪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他觉得现在站在旁边的这个人,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倒下去了。
但是,荣绪华什么都没有说,退了几步后就往楼下跑。
陶野立马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去那个爆炸源的那里,他立马追上去,喊道:“不行!荣绪华!你不能去!”
如果就这么放任他去的话,他很有可能卷入下一波的爆炸,或者说。
被这场爆炸的始作俑者带走。
总之,必须在这里拦下他。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荣绪华逐渐消失的身影,等他终于跑下了这五层小洋房后,发现荣绪华站在了原地,他抬头一看,荣邵秋正站在他们的面前,而他的身后则是荣家的手下们,他们清一色地穿着暗色长衫,带着黑帽,除了上司以外,荣家的手下一般都以内里纹有荣家家徽的暗色长衫和黑帽出现,这么做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荣家毕竟卖的不是什么正当东西。
荣绪华看见荣邵秋后表情变得狰狞起来,青筋已经在额头上暴起“让开。”
他正在抑制着自己。
荣邵秋:“跟我回家。”
荣绪华用力地抿了抿嘴,一字一句道:“我说,让开。”
荣邵秋没说话,举起两根指头,马上的,从后面便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手下走到荣绪华面前。
“三少爷,听大少的回去吧。”
荣绪华一笑,站在原地,等那两个人慢慢走近他后,他一下子蹲在地上,长腿一扫,一个人倒了下去,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地上,晕了过去,而另外一个人见状想要蹲下来抓住荣绪华的手臂时,就在他才刚刚倾身,荣绪华眼疾手快地抱着他的头,膝盖往对方的脸狠狠一撞,力道大得对方觉得自己的鼻骨好像断了,鲜血直流,躺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荣绪华轻松地把对方扔到一边,慢慢走到荣邵秋面前,狠狠地瞪着荣邵秋,那双蓝色的眼睛此时正散发着渗人的杀意。
他拿出一只指头,用力地,不断地戳荣邵秋心脏的部位,“你这个狗杂种,你喜欢躲在后面是你的事,別拦我。”
就在这个时候,荣邵秋一直淡漠如水的眼睛里突然激起了层层浪花,最后逐渐变成波涛汹涌起来,“你说什么?”
荣绪华退了几步,满脸讽刺地笑道:“狗、杂、种。”
话音刚落,一条腿便重重地向荣邵秋的头部踢了过去,力道大得可以当场把人踢晕,但是以外不爱出手的荣邵秋用手肘一下子挡住了荣绪华的腿,然后另一只手重重地打到荣绪华的胃部。
“唔!!”
些许水从口中被吐了出来,而他的眼睛则睁到了极致,泪水从眼睛那里流了出来,他的身体向前倾,靠在了荣邵秋的肩膀上,而腿则被仍被对方握着,他刚想把腿收回来的时候,却被荣邵秋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脚被扭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荣绪华尖叫道,声音大得划破天际,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挺直,最后在一众人目瞪口呆地视线中晕了过去。
荣邵秋蹲了下来,把荣绪华像抗沙袋一样扛在肩上,他的表情和声音又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仿佛刚刚的模样只是错觉一般,他看向一直站在后面的陶野说:“想找他就来荣宅。”便带着荣绪华坐着车走了。
陶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像是要烧尽黑夜的火焰,始终对刚刚荣绪华痛苦的模样久久不能释怀。
-
等荣绪华醒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卧室里面,他看了看自己的脚腕,此时正打着石膏高高地挂在床脚的吊环上。
你妈的狗杂种。
他的手重重地砸向被褥,却被软软地弹了回来。
日,怎么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他看着窗外一片春意盎然,烦躁地撑起上半身想要把旁边的窗帘拉上,他伸出手够了半天,结果在最后好不容易拉住一角后,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那只本来挂着的脚则也掉了下来,因为太重的缘故,直接往床的反方向倾斜,重重地砸向窗边。
“啊啊啊啊啊!!!”
“少爷怎么了?!”
管家听见尖叫声马上就冲了进来,一进来就是只能看见挂在窗上的一只脚。
管家:“……”
荣绪华一听声音,发现是蔡伯,摆动着还能动的脚趾嘻笑道:“呀蔡叔,好久不见,能不能帮我一下,我动不了了。”
蔡叔是看着荣绪华长大的,就像是荣绪华的第二个父亲一样,但他和荣庆林不一样的是,他虽然爱荣绪华,但是却不溺爱他。
蔡叔叹了声气,绕过床走到荣绪华的那边,看见荣绪华此时就像一个u字型一般,头和上身在地上,而腰则弯曲着靠在床边,好的一只腿划在墙角,打了石膏的则挂在床上。
很诡异的一个姿势。
他招了招手,咧嘴笑道“麻烦了。”
蔡叔虽然头疼但是把他丢在这里也不行,于是就在外面叫上了一个仆人,一起把荣绪华搬回了床上。
等荣绪华躺会原处,蔡叔便把那位仆人支出了房间,一脸严肃地站在荣绪华窗边,眼神犀利得人让荣绪华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扎了上万根针一般痛。
蔡叔:“少爷,这次是你的不对。”
荣绪华腿要是好的话,准这会儿从床上跳起来,“我怎么不对了?那个狗杂种....”
“少爷!”蔡叔厉声道,“你明明知道这个词在大少心上留下多大的阴影你为什么还非要提呢?”
荣绪华:“….”
蔡叔见荣绪华没音了,叹了口气:“这次的爆炸事件并不偶然,大少一得到消息就去找你了,为什么你就不能了解大少的一片苦心呢。”
荣绪华一愣,整个脸都僵了,空气中的暖意仿佛是假的一般,他慢慢地扭过头去,重复道:“不偶然,是什么意思?”
第25章
蔡叔没有说话,低着头脸上满是难堪。
荣绪华捏紧了手下的被子,喊道:“说啊,什么意思!”
“蔡叔,你先下去吧。”
荣绪华向声源处望过去,是荣邵秋,他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正从房间门口走过来,不像在外面,此时他的刘海被放了下来,散在额前,身上也穿的只是颇有学生气的衬衫外加浅色毛衣背心,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蔡叔闻声便下去了,房间里独留荣绪华和荣邵秋兄弟两人。
荣邵秋沉默着扫了眼荣邵秋高高挂在床上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从旁边拿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坐下。
但是荣绪华并没有放过刚刚在荣邵秋眼睛里转瞬即逝的情绪以及刚刚的那个小动作,他讽刺地笑道:“谢谢大少救三弟一命,虽然我的脚腕现在被你捏成了粉碎性骨折。”
还嫌不够地抬了抬自己那只脚。
荣邵秋并不想理他这种小孩似的挑衅,上次已经够让他自己丢脸了,“岛津氏听过吗?”
荣绪华:“原来德川幕府下的大名之一,大政奉还时变成华族的家族之一,对吗?”
荣邵秋:“对,虽然最开始很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明治维新开始就迅速变强。”
接着他打开那叠那在手上的资料,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荣绪华。
“认识吗?”
荣绪华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很年轻,全身上下透露着那种出身门第的高贵气质,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29岁上下,但就算是不清晰的黑白照片,那个人眼中不服年龄的老成和精明还是让人后背不禁发凉。
荣绪华摇了摇头,他没有见过这个人。
荣邵秋:“岛津松瑞,这次日本政府那边新派过来的执行官。”
荣绪华没有说话,但是他原本平静的心像是被丢入了一颗小石子,开始泛起阵阵涟漪,他有预感,这颗小石子会引起蝴蝶效应,最终使得一场巨大海啸的发生。
这时,荣邵秋又从那叠资料里面拿出了一个人的照片递给了荣绪华,但是当他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时,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停止了流动,震惊,失望,顿悟,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的一只手撑住了他突然变得无力的身体,反射入眼睛里的光线越变越少,四面八方的墙一下子挤压过来,让他喘不过气。
荣绪华:“这是.....?”他的声音有些微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荣邵秋注意到他的反常看了他一眼,“小松熏,表面上是第二夜咖啡馆的店主,实际上是岛津松瑞的心腹,这次爆炸的主导者”
荣绪华心脏好像停跳了一下,他的眼睛变得无神,喃喃道:“但是,为什么?”
荣邵秋:“对方肯定也知道你是荣家的三少爷,那么既想要拿到「欧洲密林」又想要卖武器的荣家搞好关系,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荣绪华一愣。
让荣家不知道他们拿到了「欧洲密林」,把知情人以以外的方式弄掉就好。
哈哈。
怪不得自己当时晕倒的时候“好心”的小松先生会把自己捡回去。
怪不得自己随口编的瞎话会把“善良”的小松先生感动得热泪盈眶。
怪不得自己深夜被盯上的时候会被“聪明”的小松先生所救。
人们总是相信命运,在一次次巧合中错认为对方就是自己的命运之人。
但命运的本质其实是荷尔蒙的错觉,是对方费尽心机的圈套,是无法估量的恶意。
他感觉自己傻得想笑。
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才是赢家,自以为是地认为是自己套路了别人,但是没想到从一开始自己就是他们的一个玩偶,连对手都称不上。
荣绪华感到自己双眼灼痛,无力感和羞耻感笼罩着他身体,他慢慢地躺下,任凭身体陷入床里面。
太失败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之后扔在集市里任人观赏,嘲弄。
他把头埋入了被子里面,不想让荣邵秋看见自己哭的样子,闷闷地说道:“你高兴了吧,看见我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吧,没错,我就是像你所说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少爷。”
荣邵秋这次难得的没有把荣绪华冷嘲热讽他一顿,他坐在旁边许久,久到荣绪华眼睛都哭肿了才站起来,说:“一会我让蔡叔拿杯水进来,喝完了之后来父亲书房。”
但正当他走到门口,把手放在门把上准备扭开时,荣绪华带着鼻音的声音从被窝里发出来“小松熏…他还活着吗?”
荣邵秋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到底该不该告诉荣绪华的时候,荣绪华又说道:“没,没什么。”
是了,别人都把他只是当作一颗玩完就扔的棋子,自己那么认真干嘛。
荣邵秋:“他下落不明,岛津那边正急着找他。”说完,他扭开门就离去了,而窝在被子里的荣绪华愣了愣神后,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
下午五点半,郊外。
夕阳沉没在深红色的湖泊中,散发出来的红色亮光如鲜血一般染透了满天的云层,撕碎了原本的湛蓝。
一间精致的木制住宅坐落在湖畔边。
这是两年前才完工的一间传统日式庭院住宅,四四方方,充满着恬淡之美。
但是,在宅子的书房里,气氛十分紧张,每个人的心弦都被崩到了极致,一滴冷汗从一个跪在地上的下属耳边流了下来,滴在了昂贵的榻榻米上。
而正坐在书桌后面穿着和服的男人则正跪着,认真地用毛笔在宣纸上写着字,不知等了多久,下属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在充血的时候,男人终于写完了字,他把毛笔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拿起宣纸看了看后,递给了旁边的人。
岛津松瑞:“小熏呢?”
下属紧张地回答道:“属下无能,并没有找到小松阁下。”
岛津松瑞:“嗯…那真是有些麻烦了。”
下属的汗水越流越多,嘴巴因为呼吸困难而张开,大口喘着气,“岛津大人,请再给我一天!我一定把小松阁下找到!”
岛津松瑞笑了笑,那是一种公式化的笑容,只是单纯的肌肉拉动,毫无情感:“我为什么要麻烦自己再给你次机会呢?你说说。”
下属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岛津松瑞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铃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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