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稚在旁边立刻跟上:“还不快去!”
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邱大公子只好撸起袖子,洗干净手,拴上围裙,乖巧的加入了包月饼大队。
他们今天做的是最家常的月饼,也就是水油皮裹着油酥擀好再包上红豆馅。这活其实挺简单,不过落在他们几个半大孩子手上就做的不太利索了。
几人间,就数乔稚和秋水包的最像模像样,谢小庆和夏欢欢次之,至于郭青山和邱凯,那纯粹就是来丢人现眼的。
“瞅瞅你俩这擀的皮,还给擀出坡来了,这能包的住吗?下锅一翻就漏了。”夏欢欢嫌弃的看着在场那最不中用的两人。
郭青山是一贯的没皮没脸,他包月饼就是为了好玩,听完了嘿嘿一笑也就过去了。
可邱凯就不一样了。
当着乔稚的面,他看了眼谢小庆包的月饼,再看看自己包的,觉得有点没面子。本来他也就是包着玩玩,这下可不行了,不蒸馒头争口气,怎么也得好好包一个给他们看看!
邱凯包到最后简直包魔怔了,居然朝谢小庆不耻下问去了。
谢小庆被他烦的不行,两人满院子乱窜,谢小庆一个劲的躲他,邱凯就拿着面皮一个劲的在后面追,郭青山在旁边煽风点火,夏欢欢和秋水则坐在旁边看好戏,小小一座院子吵啊闹啊,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在追谁了。
“出锅啦!!”
新鲜出炉的豆沙月饼香气扑鼻,谢小庆和邱凯自动歇战,乔稚端着一筲箕月饼出来,郭青山手最快,从旁边手一探就偷了一块。
“哎唷!好烫啊!”郭青山边吹气边把月饼在两只手里来回掂着。
那月饼煎的金黄金黄的,外面那层酥皮酥的一咬就纷纷掉渣。或许是因为亲自动手的原因,邱凯觉得这月饼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月饼了,比外面商店里卖的那些月饼还要好吃!
“真好吃!太香了!”谢小庆一连吃了三个,有点噎着了。
乔稚给他倒了水,又说:“剩下的红豆馅不包月饼了,我给你包点豆沙包子你拿回去跟阿姨一起吃吧!”
谢小庆眼睛一亮:“真的?”
“假的!”邱凯插嘴道。
于是一场追逐游戏又开始在院里上演。
***
上午做好的月饼大家每人拿了一点之后还是剩下了好多,乔稚便用张油纸统统包了起来,寻思着给王大爷送过去。
哪想她到了冰棍厂,门口保安室却不见王大爷影子。
她转念一想,今天中秋嘛,王大爷说不定放假回家去了,可是他家住在哪儿呢?乔稚突然发现,她对这个爷爷还真是一无所知。
她满心失落的抱着月饼正打算打道回府,身后却突然走出一人叫住她,问:“小姑娘,你找谁?”
乔稚说:“我找看门的王大爷。”
叫住她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蓝布工人服,听见她这么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走到保安室,掏出钥匙来把门打开了,没多久,又拿着两样东西出来了。
“小姑娘,你是姓乔吗?”男人问。
乔稚越发疑惑了:“我是姓乔,王爷爷他跟您提过我?”
男人笑笑:“提,老提。”又走近了,把手里那两样东西递给了她,“老爷子三天前就被他儿子接到香港去了,我是他大侄子,他走的时候把这厂子留给了我,还嘱托我,要是你以后遇上什么麻烦,让我一定要尽力帮你一把。喏,这两样东西是他走的时候托我交给你的。”
乔稚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一封信和一盒象棋,慢了半拍道:“您是说,爷爷他不是看大门的,他才是厂长?”
“什么看大门啊,那是他为了逗你这个小姑娘故意瞎掰的!”男人笑了笑,看她还有点回不过神,又道,“不过老爷子还真挺喜欢你的,三天两头跟我提你,夸你是个聪明孩子。行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聊了,我也姓王,你王爷爷虽然走了,但是以后有事找我这个王叔叔也是一样的。”
乔稚呆呆的跟他道了声谢,转身走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鼻子突然一酸。
怎么这么突然说走就走了……派个人通知她一声也好啊……
她忍住难过走出大门,走到一边去把信拆开了,信纸上打头那遒劲有力的“阿稚”两字差点把她给看哭了。
信上写道——
阿稚,爷爷去香港了,走得急,就不同你告别了。因为爷爷年纪大了,虽说见惯了生离死别,但还是看不得小辈在我面前哭,尤其爷爷还挺喜欢你,那会更为心疼。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也很有想法,爷爷鼓励你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因为人最终还是要走在实现自我心愿的道路上才是最开心自在的。不要害怕,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犯错误的机会。但同时你也要记住,你还很稚嫩,有些错误犯了,你也许会承担不起。
爷爷我一辈子都是个生意人,但生养了一儿一女却都不爱做生意,一个整日都在书海畅游,一个则只钟情于她的绘画艺术。因此当你同我说你想学做生意时,我真是特别开心,但同时也很懊恼,你怎么就没有投胎到我王家来做我王振天的孙女呢?
不过既然你叫我一声“爷爷”,那爷爷我就送你一句话。这句话,是我小时候,父亲送给我的,叫:人无我有,人有我多,人多我弃。
阿稚,一个人,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那么他可能凭借这股无惧无畏的勇气能闯出点名堂来。只是,当他重新拥有过后,他是否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理性的认知呢?这就要看个人造化了。
记住爷爷说的话,往上走不难,难的是沉下来。
此一别,当是永别,多多保重,不必挂念。
***
同一时刻,大望路北段的一处民居内。
男人轻声问:“怎么样?”
茶壶等了几秒,挂断电话,一脸阴骘的转过来摇了摇头:“转机说这个号码没续费,已经废了。”
“怎么会这样?”男人似乎不想加重他不安的情绪,刻意收敛了声音,“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茶壶焦躁的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一边思考一边说:“我那位南方的朋友绝不可能拿这事来寻我开心,他说都已经见报了,那这事肯定是闹大了。关键我现在不知道罗海跟那个姓张他俩到底在玩什么?电话打不通,电报也不回,我朋友去他告诉我的地址看,说是早就人去楼空了,现在只能,只能我亲自过去跑一趟了。”
茶壶想起朋友口中转述的那则报纸上关于罗海的内容,心里又急又气,但最担心的,还是罗海的人身安全:“他妈的!老子去车站买票!今天就走!”
男人连忙起身道:“车票我去给你买,你先去单位请假,不要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让你父亲难做。”
茶壶上前一把抱住他,难得的泄露了一丝软弱:“我怕那报纸上说的是真的,我怕罗海会出事。”
男人不断地在他背上轻拍安抚,柔声道:“不会的,你先不要自乱阵脚,过去先把事情打听清楚再说。”
茶壶终于在他的安抚下缓过神来,重新打起了精神:“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完。
有点事,明后两天不更,耐心等我
第二十七章
乔稚抱着月饼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店里, 把那封信翻来覆去的读了又读, 不知怎么地, 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可能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时刻——突然感觉这世上的一切都很没意思, 吃饭睡觉,逛街工作, 读书游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虚幻, 整个人好像脱离了和世界的联系, 以一种上帝视角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继而觉得乏味,空虚, 迷茫和焦躁。
中秋节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虽然她的家早已经散了,不过她倒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孤单凄苦,就是感觉有点无聊。今天店没开, 开了估计也没多少生意,她也不想回家, 本来想去找王爷爷下两把棋的, 结果……
“唉……”乔稚长叹了口气, 看着怀里抱着的那满满一兜月饼就没胃口。
等等!
她可以把这些月饼给茶壶送过去啊!顺便还能在他那儿给罗海打个电话,今天中秋节,罗海孤身在外,接到她的电话一定很开心!
乔稚找到事做,心情一下就明媚了不少。她从柜台的桌兜里翻出账本, 茶壶的地址就被她压在账本里。
乔稚坐电车到大望路站下了车,这段路她有点不熟,沿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茶壶家。临到门前,她又有点犯怯了,这么贸然上门是不是不太好啊……
然而还没等她思索出个三二一,那门忽地从里面打开了,幸亏她反应快退的及时,要不就得被拍成面皮子了。
“阿稚?”茶壶惊讶的堵在门口看着她。
乔稚连忙把月饼递上,咧嘴一笑:“哥,我来给你送月饼,自己做的。”说完发现茶壶左右手里都拎着包,似乎……没手接了。
“你要出远门啊?”乔稚问。
茶壶心跳的突突的,只好赔了个笑先把她给让了进来:“进来说话妹妹。”
屋里的人看着他去而复返,正疑惑,又看到他身后的小姑娘,两人视线一对上,彼此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
“这个你上次已经见过了,白骄,我兄弟,你叫骄哥就行。”茶壶给她介绍完,把包重新放到了沙发上。
白骄笑眯眯的给她倒了杯茶,温声道:“妹妹不介意我也跟着他叫你一声‘阿稚’吧?”
乔稚忙摆手道:“不介意不介意,谢谢骄哥。”
话音落,心里却又冒起了先前的念头——这个哥哥长得也太好看了,说话还这么温柔,看着像个教书先生,怎么会跟茶壶这样的小混混搞在一起?
茶壶看了眼时间,白骄给他买的车票时间急,乔稚突然到访,罗海的事还得瞒着她,少不得要周璇一番,估计是赶不上车了,便对乔稚道:“你难得来一趟,正好今天还是中秋节,留下来吃顿饭,尝尝你骄哥的手艺。”
白骄也道:“我听海哥说你手艺好得很,正好可以给我参谋参谋,怎么样?”
乔稚笑道:“我当然乐意啊,不过,哥你不是要出门吗?饭我下次来吃,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给你们送个月饼,然后顺便给罗海打个电话。”
茶壶心头一跳,差点就想说,打什么电话啊?早就查无此人了!
“嗐,罗海最近到处瞎忙,我上次给他那办公点打电话还是他朋友接的,说是到陕西那边倒腾东西去了,都不晓得回来了没有,估计还没回呢!”
乔稚有点失望:“这样啊……可是,要不哥你帮我再打一个问问吧?万一回来了呢?”
茶壶没办法,乔稚是个人精,他害怕再推就该露馅了,只好半推半就的起身,装模作样的拨了一遍那个已经废掉的号码。
等了有一会儿,茶壶清清嗓子,侧对着乔稚,开口了:“喂,喂,那个我找一下罗海,罗海回来了吗?”
“……”
“哦,还没回来呢?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
“不知道?这样啊……”
白骄看着他在那儿自言自语的唱戏,差点就忍不住想笑了,好在茶壶自己也装不下去了,三下五除二就跟“对方”说拜拜挂了电话,然后转过身耸耸肩两手一摊,说:“还没回来呢!估计还等再等一阵。”
乔稚点点头,问:“罗海这趟出去是做什么啊?走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要去做个大生意,还说这生意要是做成了,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胆的‘倒货’了,只是他这趟怎么去了这么久?”
茶壶为了把谎话编圆,少不得要说点真话,便跟她交代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打算跟一位朋友合资在G市那边开家公司,搞外贸这块,前期且得准备一阵子呢,还得拉点投资什么的,自然花费的时间也就要久一点。”
白骄安慰她道:“海哥是见惯了风浪的人,做事又稳,阿稚你不用太担心他,再过个一两礼拜他估计也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联系上他,一定通知你。”
茶壶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点头。
乔稚沉默了一瞬,笑道:“好吧,我本来也就不怎么担心他,他反正都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年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哥你路上小心,我下次再来尝骄哥的手艺。”
白骄:“也好,下次我好好准备一下,给你做几道我的拿手菜。”
“嗯,那两位哥哥再见,我先走了。”乔稚挥挥手转身出了门。
茶壶一口气松下来,心里却百般的不是滋味。
“罗海这要真出点事,阿稚怕是要不好过了。”
白骄道:“你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就是虚惊一场呢?”
“事情都上了政报那还能是假的?早知道我他妈当初就该跟着罗海一起过去,也好防着点那个姓张的孙子!他妈的,罗海跟他这么多年交情他也敢坑他!那么多钱他全卷走了,那么多投资商,还有政府那儿……这事要是真的,罗海除了把自己赔进去,还能怎么办?”茶壶气的都快冒烟了。
白骄看了眼时间,把包递给他:“行了,别叨叨了,趁还赶得上,赶紧去车站。”
“对对对!”茶壶连忙把包接过来,白骄送到他门口 ,门一打开,顿时惊了。
“阿稚……”茶壶心脏一瞬提高了,跟白骄一对眼,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怎么,怎么没走啊?”
白骄也有点懵,伸手把乔稚拉起来,看她眼圈都红了。
“妹妹……你是,落东西了?”茶壶犹疑道。
乔稚红着眼睛看他,忽然问:“哥,你刚是给罗海打的电话吗?”
茶壶心虚道:“是啊!”号码的确是真的,不过就是已经废了。
白骄回忆了一下方才茶壶打电话的整个过程,突然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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