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来说你就让他找我对吧?”沈行拿着小铲刀在铲地上的口香糖,陈耀看沈行辛苦,忿忿道:“这哪个班级的位置?!找他班主任去,什么素质!”
沈行头也不抬:“你说什么?”
陈耀:“我说……”
“这是我们班的位置。”沈行铲起一块口香糖,倒进一个小罐子里,说:“我也看见你吃了,陈漫欣给你发的,你们一人一个。”
“不是我!”陈耀如惊弓之鸟。
沈行:“没说是你。”
陈耀猛地起身,走到沈行跟前,然后蹲在沈行身边,说:“我问你个事。”
沈行听着陈耀语气怪怪的,终于分了个眼神过去:“问吧。”
“那个宋远,究竟和你什么关系?”
“……”沈行顿了顿:“认识而已。”
“算得上朋友吗?”陈耀试探他。
沈行摇头:“不算。”
“那就好!”陈耀说:“他天天来找你,我都给你打发了。”
“他有说什么吗?”沈行问。
“没。”陈耀凑到沈行耳边,道:“他一听你不在就走了。”
沈行不自在的把头移开,道了声谢。
总这么蹲着也不好,搞不好被人以为在偷懒,他俩正准备站起时,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谁啊?”
沈行转过身,猝不及防对上了孟闲一张俊脸,对方正微微弯着腰,见沈行转过身,暧昧的吹了口气。
说好要注意分寸,说好要循序渐进,说好不过界,在听见沈行说了这些话之后,一切决定就都见鬼去吧,爱谁谁。
“沈行,你和我说一下,谁一听你不在就走了啊?女朋友?”孟闲明知故问道。
陈耀问:“沈行,这位是?”
看起来不像本校的学生,却并没有个成人样。
“一个朋……”
“我是他哥。”孟闲笑笑:“你好,多谢你在学校照顾我们小行,感激不尽。”
沈行:“……”
偏偏陈耀愣是没发现不对,没心没肺地受了这谢。
孟闲问:“你们怎么在这儿?不上课?”
陈耀分分钟亮出老底:“哦,教导主任说的,让我们男生都下来打扫打扫,反正是音乐课。”
沈行:“……”
孟闲:“音乐课?”
陈耀点头:“对啊!”
孟闲悄悄地凑近,小声道:“我看见你们白老师在上课。”孟闲瞥了沈行一眼:“好像是在讲试卷。”
“卧槽!”陈耀猛地起身:“沈行我们走。”
沈行不知为何,一句:“不走。”脱口而出。
陈耀茫然地转过身,问:“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沈行不太相信孟闲的话,但现在在陈耀眼里,孟闲是他哥,他若是实话实话,显然不合理。
陈耀突然“哦~”了一声,醍醐灌顶似的,说:“我们试卷都没做完,去了当然是自投罗网!沈行还是你聪明。”
沈行:“……”不不不,你最聪明。
“我们就待在这下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陈耀又说。
沈行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看了孟闲一眼,小声说:“我们聊聊。”
孟闲无声点头。
孟闲坐在花坛上,整个人都十分随意,沈行也只好和他一样并排坐着。
“是真的吗?”沈行问。
孟闲:“我不骗人。”
沈行不知为何有股偏要反驳回去的劲儿,说:“微信里面你还说你是女的,喜欢男的……”
“难道不是,我穿女装的时候你不是都没认出来么?后半句你不清楚?”孟闲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上。
沈行果然没察觉,只道:“我们不熟。”
“朋友?”孟闲问。
沈行:“……”
沈行:“我……”
“是真的,白舟确实在上课,不过没有讲试卷。”孟闲说。
沈行:“那……”
孟闲:“我其实不太懂你是个什么性格,但白舟教了你一年半,是肯定比我了解你,他可以委婉地说,因为他和你有一年半载的师生情谊,而我不同,我就认识了你几天,你懂我意思吗?”
沈行一愣,他感觉风吹得他脊背发凉。
沈行:“嗯,你说。”
孟闲脸上早没了与陈耀交谈时的嘻嘻哈哈,他正色道:“你很固执,有的时候宁愿委屈自己,也非要去向别人证明什么,并且你不愿意去接纳别人。”
沈行点了点头,说:“谢谢,我知道了”
-
沈行和陈耀回到教室门口时,距离下课仅仅只有五分钟,白舟见了他们,问了原因便让他们就坐,然后用那五分钟讲了试卷。
“有的时候,该放弃就放弃,过分的固执只能感动自己,并不能成就大事。”
白舟这样说。
陈耀一脸疑惑地望向讲台,沈行低头不语。
孟闲和白舟,这么了解对方吗,连劝告的话都如此相近。
下课后沈行照旧去接水,走了一段路觉得身后有人。
到了饮水机前,把杯子放了上去,他才转过身,便见白舟正站在他身后。
白舟好不眼熟自己跟着他的事实,等沈行接完水之后,和沈行说:“抱歉,那个试卷……”
“孟闲和我说了,谢谢白老师用、心、良、苦。”沈行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不是怨恨白舟欺骗他,让他白白冥思苦想两天,更多得是白舟不愿意直接告诉他,而要以这种方式。
他知道白舟所作所为,如他所说,是用心良苦,但他即使知道,心里仍旧会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愉快。
白舟听出沈行话里的不快,叹了口气,并未辩解。
白舟看着对方走远,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一个炊事员炤头的调料瓶,辣椒孜然碘盐红糖,哗啦啦地混在了一起。
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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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行回家时做了个梦。
梦里是某个他记不起日子的早晨,染金的朝阳呈现鱼鳞状,灿烂辉煌得散了满屋。
床头的窗户贴着报纸,沈行用手指扣了个洞,偷偷摸摸地往外望去。
“小行!”
沈行猛地趴回床上,一动不动。
窗户被推开,他哥探出头来,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伸手捏了捏沈行软绵绵的脸颊。
“小懒虫,起床啦。”
沈行:“不要。”
少年的嗓音慵懒里带着丝丝甜蜜蜜的兴奋。
沈行露出只黑溜溜的眼睛,接着说:“你拉我一把好不好?”
他哥在灿烂壮阔的日出之景里笑笑,温柔地说:“好,我一拉,你可就要起来。”
沈行呆呆地躺在床上,对着他哥伸出的手出神。
我一拉,你可就要起来。
沈行起来了。
面前再没有伸出的手,只有空空荡荡地屋子。
惨白的月光落在了床上,沈行伸手,定在清晖里。
“哥……”
“再拉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_
孟闲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半。
那头洛复激动万分地说:“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嗯,你说。”孟闲起身倒了杯水,准备慢慢听。
“你说的绘画,沈行不会画画,但是他的出租屋里有一副画,看他怜惜的样子大概是珍藏的,还有就是,他哥是学绘画的,还拿过前几届少年绘画杯第一……”
“哪个哥哥?”
“宋远,宋家二公子。”
孟闲喝了口水,只觉难以下咽。
“不是说他们关系不睦吗?”孟闲沉声道。
洛复察觉出孟闲地不悦,道:
“那只是猜测,就像现在,也是猜测,并没有说那画就一定是宋远给的。”
孟闲“嗯。”了一声。
电话挂了之后,孟闲看着面前的半成品水彩画,无奈地笑了笑。
我还有机会趁虚而入吗?
☆、第 13 章
【有一个花店】的二楼,有一个茶室,布局简单却合理,颇为闲情雅致,与花店基本风格一致,相得益彰。
里面传出清脆悦耳的小调,像是南方水乡的吴侬软语,孟萦端起面前的茶杯矜持的抿了一口,开口问道:“小复啊,我弟弟他最近……”
洛复正坐在孟萦对面,听见孟萦开口道:“他没什么事,吃好喝好睡好玩好。”
“那为什么我最近都没怎么在花店看到他?”孟萦问。
孟闲开了家花店,起初孟萦他纯粹就是开着玩,没一会儿就厌倦了,结果孟闲一开就是四年,哪怕中途做了手术失忆了,也总记这事,每天都过去打点打点。
花店里就只招了个清纯女大学生站台,其余一概没有。
起初里面空荡得很,后来孟闲男扮女装露了几次面,就渐渐的有人了。
只是孟闲每日过去,还带束玫瑰花,要不是因为孟萦知道自己弟弟喜欢男人,还以为他想追那女大学生……
“萦萦姐?”洛复问:“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你说。”孟萦回神道。
“你也知道他找到了沈行,那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呢?伯父伯母是怎么想的?”洛复说。
“我之前在他生日会的宾客名单上面看见了沈行的名字,我还以为搞错了……”孟萦道。
“不会,十有八九就是伯父伯母授意的。”洛复说。
“是的,我父母是打算放手让他们俩随便谈了,生日会时来个重逢的。”孟萦又道:“结果你之前又说沈行也把我弟给忘了,我真是见了鬼了。”
“其实这样也好,“重逢”不见得就是好事,孟闲他四年前不告而别,我要是沈行,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洛复说。
孟萦叹了口气:“你就看着他们一些吧,让他们随便玩,能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洛复疑惑道:“这不像你平时的性格啊,受了什么刺激吗?”
“……”孟萦道:“你别贫嘴。”
洛复突然说:“孟闲他以前学过画画?”
“学过……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画了,你怎么知道?”孟萦说。
“他最近好像突然开窍了开始捣鼓这些我就来问问,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洛复说完出了门,孟萦盯着洛复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忽然皱了皱眉。
“沈行为什么也会忘了我弟弟?”孟萦小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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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阴沉沉的天,片片黑云压着沈行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地方,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哪怕窗户关得死死的,他也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潮湿味。
湿乎乎的空气让沈行的心里更为阴冷,他感到不舒服,于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本能的瑟缩起身子。
他死死地看着面前的习题本,眼神好似要将厚厚的一本挖出洞来,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瞪累了,酸胀感如潮水般袭来,他极其自然地一手支着下巴沉沉入睡。
没有人发现,所有人都在埋头完成繁忙的功课,讲台上也并没有老师守着。
大概是因为白日里那场惊天动地的暴雨,或者是别的什么,沈行做了个水汽满满的梦。
炎热的仲夏,熟气几乎结成实体,在地面打着转而后快速升腾,阳光穿过堆得密密实实的桑树叶,存在感极强的映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河水很清澈明朗,不时冒出几个泡泡,“咕叽咕叽”的翻涌上来。
他哥在河边坐着,仔细看去并不是坐在地上,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垫着片绿油油的芭蕉叶,他哥坐在上面,两条长腿弯着,裸露的肌肤上有着莹莹水珠,再阳光下隐隐约约的发光。
河面上又是“咕叽咕叽”几声,他哥憋着笑,唇角按耐不住的上翘。
沈行在梦里时,把他们一起相处的那些零碎片段记得分外仔细。
半晌,平滑如镜子般的河面忽地被打破,沈行从清凉河水里冒出头来,短发湿答答地滴着水,水滴又落到及他腰深的河面上,“啪嗒啪嗒”地水声在盛夏里竟奇怪的悦耳。
闭气失败的沈行颓然地一屁股坐在水底,然而他坐下时水又刚好漫过了他的头。
沈行微微抬起头向上望。
此时他哥正看着他头顶的发旋,隔着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
沈行心念一转,骤然起身一个箭步抵达岸边,他哥惊呼一声——他使坏把他哥也拖了下来。
然后经过半个小时的大闹,他才晓得他哥原来是个旱鸭子,别说凫水闭气,竟是个触到水就脚底发软的命。
回去的路上他愧疚不已,他哥仍是拖着劫后余生吓得半死的“残躯”去安慰他。
那一路他的很开心。
不过那天他回了家,推门看见眼前那一幕后,欣喜的表情冻在了脸上,看见那一幕时,他都忘了身后的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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