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经一定有一场突发的灾难,这些人没能逃脱,尸骸还都保留着生前最后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我很在意,我感到四周的温度又降低了一些,现在正是夏天,就算是山洞里,温度这么低也有些过头。
而当我又走出一间石头房子,忽然发现抬脚就踩进了雾中。
我向远处望去,惊讶地发现,从石屋后的地面上,就流过来一层雾,像水一样流动。让我想到舞台上那种雾的效果,可这雾气来的异常迅速,眨眼间,我们就置身在云雾缭绕的洞中仙府了一般。
我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担心雾气有问题,再转头去找其他人,就见远远的,他们也都停住了,在看雾气。
我好像看到小张哥故意嗅了嗅,接着对我们喊道:“放心,是水汽汇成的雾。”
这小张哥确实天赋异禀,不知道能不能测pm2.5,这手艺不能浪费。
可雾气却越来越浓郁,我渐渐有些不放心了,这雾气几乎将我们包裹住,很快,我连离我最近的胖子都看不太清了。
闷油瓶的声音从我头顶的方向传来:“到我这来。”
闷油瓶少有的有些急切,这话不敢不听,我最后看了一眼当前所在屋子中的石头人,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具尸骸,那么此时此刻,站在我身后不到一米处的模糊影子是什么!
几乎就在我意识到有问题的一瞬间,那影子猛地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立即侧身避过,就见到那影子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锤子之类的钝器。我反手从腰间拔出刀,抬手挡下一锤,同时大声喊:“小心!雾里有人搞偷袭!”
刚说完,我就听到房顶上有人跳下来的声音,不知道是敌是友,雾气太浓什么都看不清,那锤子再一次朝着我的胸前抡过来我才看到,幸亏我反应及时,又用刀挡了一下。
我意识到对方耳力极好,立即后退两步,想暂且苟在雾里,然而我定神听了听,一串极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跑了?竟然跑了?我有些懵,还以为会被再次偷袭,没想到那影子竟然先跑了。
我刚要松口气,身后忽然有人一把拉住我。
我操竟然迂回过来了,我心里暗骂,不过跟闷油瓶练过很多次,我已经有条件反射,反肘就是一击,但我身后的人力道极大,反应还比我迅速。我心说要遭,可同时我听到耳边一声熟悉的“别动!”
是闷油瓶,我一下分辨出来,立即就老实了。
闷油瓶挡在我身前,我向后靠到了墙壁,意识到这是闷油瓶能给我的安全范围了。
闷油瓶低声问我:“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对他道,“是个活人,但是很怂啊,已经跑了,他们呢?”
闷油瓶“嘘”了声,我估计他们也都安静地躲起来了,对方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显然比我们对这里要熟悉,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四周一下子陷入绝对的安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努力去看四周,却发现到处都是一片白色,闷油瓶一直抓着我的手腕,他离我很近,可也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背影。
闷油瓶的背影?我惊讶地发现这背影竟然不是闷油瓶的背影,我面前的人竟然不知不觉间变了一个人!
而让我开始心慌的是,这个背影我仍旧很熟悉。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去拍面前人的肩膀,那人缓缓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我看到了三叔的脸,那张已经变得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三叔对我道:“大侄子,我回来了。”
第十六章
三叔就站在我的面前,但雾太浓了,似乎还在流动,像是古潼京沙漠里裹着白色沙子的风,三叔的脸就也模糊不清。
这是幻觉。
我感到内心很快平静下来,因为出现过太多的幻觉,我甚至已经麻木,我心里也清楚,我的三叔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一个有些荒谬又好笑的想法冒了出来,三叔有段时间曾在雨村附近观察过我们,难道他是一直躲在这里吗?他神出鬼没,于是附近就有了传说?
身体似乎已经失去控制,我盯着三叔的脸,即使知道是幻觉,也想开口对他说话,却感到他与我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我终究没能和幻觉中的三叔说上话,有人在我脖子上捏了一下,我立马失去了意识。
我感到自己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做了无数个梦。
我梦到很小的时候,三叔带着我到外面捉蚂蚱,我是现在的样子,三叔却非常年轻,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来,但我在梦里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可每一个场景却都历历在目。
梦境还是穿插着的,我不仅梦到了小时候,还梦到那年三叔卖给闷油瓶龙脊背的时候,三叔叫我过去,我去晚了,于是他从楼上探出头来吼我。还有我们九死一生从云顶天宫逃出来,在吉林的医院里,三叔给我讲述当年在西沙发生的事。如今想来,那是三叔第一次给我揭开整个迷局的一角。我已经无法得知他那时的心情,但我知道他的眼神里,总是有无比复杂的情绪。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的片段,最后看到的是在蛇沼的密林中,他一个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但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场景总是会出现,那是我对三叔最后的记忆。他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是否还活着,对我来说仍旧是个谜。
我睁开眼睛,看到还在石头城中,闷油瓶正低头看我。
我坐起来,隐隐闻到了些血腥味,抓起闷油瓶的手臂,看到上面有一道口子。我叹口气,看着他,有些无奈:“你也不给我个表现机会,二话不说就打晕,还放血。”
闷油瓶仔细看了看我,似乎松了口气,道:“我试过了,我的血对这种幻觉没有作用,你是自己醒来的。”
哦,这么说来,我还是有些进步的。我正要问他幻觉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我们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雾已经散了些,我看到胖子就躺在那,好像睡着了。
“他怎么了?”我问闷油瓶,“你把他也打晕了?”
闷油瓶摇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了幻觉,现在还没醒过来。”
我凑上去看胖子,胖子脑门上都是汗,眉头也拧到一起,这要是瞪着他的圆眼,就整个一个面目狰狞。但胖子的嘴是笑着的,不知道是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
闷油瓶道:“叫不醒,要等他自己醒过来。”
我环顾四周,直觉哪里不对劲,我没看到张海客和小张哥。
“他们两个呢?”我看向闷油瓶,“他们中没中招?”
闷油瓶却说只看到了我们和张海客。
“那小张哥呢?”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闷油瓶面色也不太好,他看着石头城的深处,道:“他不见了。”
张海客想必是去找小张哥了,我不由得联想到那个袭击我的怪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那人不可能是小张哥,如果是他,我这会肯定已经跪了。
而且从闷油瓶的表现中我可以看出来,闷油瓶是了解他的,也信任他,应该也不会有假冒一说。
我又看了看胖子,就想试试去叫醒他,胖子却忽然说话了,他还是维持着那个表情,忽然叫道:“小哥,天真。”
“啊?”我下意识地答应,就用手拍了拍胖子,“你丫醒了?赶紧睁眼睛,别装了。”
胖子却好像并没有清醒,又叫了我们两声。
我实在莫名其妙,就对闷油瓶道:“我们是怎么中招的,因为雾气吗?”
闷油瓶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不一定,更可能是因为房子里那些尸体身上的东西。”
那些尸体上,有那种像是一层石料的东西,上面又长满了苔藓。不过我们仔细看过,似乎也并不是普通的苔藓。
“那上面的东西,可以让人产生幻觉。”闷油瓶继续道。
闷油瓶稍作解释,意思是说,那种类似苔藓一样的东西散发出来的粉末,可能会刺激人的神经,让人的大脑非常兴奋,兴奋中会产生幻觉。
我看胖子的状态,确实很兴奋,还在念叨我和闷油瓶的名字,这东西有毒,吸了跟嗑药似的。可这胖子为什么要一直叫我和闷油瓶?
我有些担心胖子在幻觉中受什么刺激,他的状态实在是有些激烈,又有些像是人在做噩梦一样,就想干脆暴力叫醒得了,转头却看到闷油瓶正看着我。
闷油瓶问我道:“你在幻觉里看见什么了。”
我如实道:“我三叔,但还没看清楚,就被你捏晕了。”
闷油瓶点点头,脸色忽然就一沉,道:“要快点把他弄醒。”
我一下也紧张起来,听闷油瓶的口气,感觉胖子好似练什么邪门歪道的武功走火入魔了一样。
闷油瓶架起胖子,我从胖子的包里抽出水瓶,一瓶水直接朝着胖子脸上泼上去,又使劲打了他两下。
胖子一阵嗑,还打了好几个喷嚏,但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我们两个,就道:“谁他妈打老子!”
我指了指闷油瓶,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我手中的水瓶,道:“你丫还嫁祸别人,就不能用温柔点的办法?”胖子又抹了抹嘴边,手背上沾了些绿色的粉末似的东西,胖子在身上擦了擦,对我们道:“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有点刺激啊。”
我又给胖子递过去我自己的水瓶,让他清洗一下口鼻,胖子却好像并没有很在意,我就感到很好奇了,问胖子:“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还老是叫我和小哥?”
胖子吐了几口唾沫,却忽然笑了,道:“你还别说,刚才这段梦,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梦到咱们哥仨又去了沙漠,就那个西王母的老巢,遍地都是蛇,你胖爷一枪干死一个,你小哥一刀砍一条,那场面是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红旗招展……”
“停停停,打住。”我打断胖子,“闹了半天你看到的还是过去的事,那我呢,在你们两个旁边打call吗?”
胖子笑道:“天真你也可以的,你好像还挺邪乎的,你一发信号,蛇都吓跑了,比我跟小哥还厉害。”
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胖子越说还越兴奋,我听得出他的幻觉是建立在以往我们经历过的事件之上的,但又有些加工,难怪胖子刚才虽然在幻觉中,闭着眼睛,但却一脸兴奋,还老是叫我和小哥,原来是在幻觉中不停的打怪升级。
胖子甚至有些遗憾,埋怨我们提早把他叫醒了,幻觉中我们已经跟西王母化身的巨蛇大战了三百回合,就快要赢了。
我很长时间都没见胖子这么兴奋了,胖子描述的幻觉,似乎是十几年前我们真实经历过的一般。而且我能感受到,幻觉中的我和闷油瓶,也和胖子一样,好似很热血沸腾,三个人都拼死拼活的,但也互相配合着,支撑着。
我忽然明白,这才是最让胖子感到兴奋的原因。老是把金盆洗手挂在嘴边,但实际上最不想离开“江湖”的,就是胖子自己。
“走了走了。”胖子说道,“好汉不能老是提当年勇了。”
这幻觉确实有点意思,我不禁想到,这闷油瓶下手太早,如果他没有那么着急捏晕我,我的幻觉继续下去,我会不会看到三叔的什么过去?
闷油瓶似乎也对胖子的幻觉耿耿于怀,他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们跟上,朝着石头城更深处走去。
石头城中小路蜿蜒,雾气尚未完全散去,整个城就像是一座迷宫,张海客和小张哥仿佛凭空消失了,但我看闷油瓶也并不担心,可能相信他们会处理好遭遇的事情。
我们一路走到了石头城最深处,是一处相对开阔,近似圆形的平台,平台上立着数根挺拔的石柱,石柱上面刻满了花纹。
“这是广场?”胖子突发奇想,“天真你快去扭几下,说不定那些粽子就都过来跳广场舞了。”
第十七章
我懒得理胖子,就看到整个“广场”的四周都是石头房子,这里也许正是石头城的中心位置。一般来说,会是部族做祭祀或是举行其他重要活动的地方。而那些矗立在广场上的石柱,每一根都有双人合抱那么粗,有高有矮,矮的也有一人高,最高的目测要超过十米。
我们走上去,看到这个圆台的地面上也雕刻了很多图案,而置身在那些石柱之中,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纷繁复杂的石刻图案,一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就近仔细看了看一根石柱上的石刻,上面描绘的就像一个神话故事:一艘在茫茫水面上行驶的船,水天相交的地方似乎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岛,四周云雾缭绕,还有衣袂飘飘的飞起来的人。画面继续延伸,描绘的似乎就是那岛上的景象,那里山水相衬,还有一些像是山海经风格的神兽,人物倒不多,有的在取水,有的在打猎。接着,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元素。
那是一张人脸,就在石柱的最高处,这张人脸上的表情我很眼熟,和我们一开始穿过的那片石墙背后的脸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有些严肃,有些阴鸷。
我立即叫闷油瓶和胖子来看,没想到他们也都在别的石柱上看到了同一张脸,但石柱上刻画的其他内容,就完全不同了。
胖子面前的石柱上,雕刻的是战争的场景,两军对战,虽然是静态的石刻,但气势十足,仿佛能感受到从战场上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耳边也仿佛能听到战鼓雷雷。
相比之下,闷油瓶那边的石柱就很有意思了,怎么看怎么像是生殖崇拜系列。
胖子指着那上面一些交叠的人形,就问闷油瓶:“小哥,为什么这根石柱吸引了你的目光?”又转头看向我,“我们瓶仔怎么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呢?”
“看我干啥?”我捶了胖子一下,“能不能先干正经事!”
胖子躲开我,又对闷油瓶说:“这没啥好看的,回头去我那拿货,国产的进口的小片片都有。”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扫了胖子一眼,指着高处的那张人脸,道:“所有的石柱上都有。”
我和胖子也向其他的石柱望去,就见目之所及的每根石柱的最高处,都雕刻着同一张人脸。
“这可能是他们的老祖宗。”胖子道,“一般都是祖宗才有这种待遇。”
我点头,又想到也可能是一种图腾崇拜,是存在于信仰体系中的神。
三个人又绕着几根石柱看了看,石柱上雕刻的图案千差万别,有的像是美好的极乐世界,有的则像是业火地狱,有能腾空而翔的神仙,也有山野间的奇珍异兽,风格迥异,刻画的手法也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每根石柱的最上方,都有人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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