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校庆还有五天的时候童稚跟着八班的几个去长善路的一家店面租演出服,店铺在一条巷子里,不惹人注意,进去里头空间却很大,衣服种类非常多。
“你们班也要租吗?”毕千念问童稚。
“不用,我们订了网上的一套嘻哈样式的。”童稚回答他,笑眯眯地说,“我要头一个看你穿裙子。”
毕千念不理他了。
两个女生挑选每个角色的衣服和尺码,毕千念和刘敬扬比较特殊,所以才来现场试。忙完了几个人下楼,刘敬扬和童稚还没缓过神,王思瑞边走边还翻看自己悄悄拍的照片,毕千念的脖子都染了红色,姚洌在旁边看得好笑。
“来这里签个字,借和归还的时间再确认一次,还有衣服的编号,到时候送你们学校去,但得你们自己到店里还回来,然后押金也会退给你们。”老板说,又看到了红着脸的毕千念,笑着调侃了一句,“小伙子穿礼服还挺好看。”几个人回神笑了。
王思瑞签字的时候店里又进来了客人。
“诶,姚洌,你们也在。”
他们闻声回头看到了两个女生和两个男生,长得都有些出挑,柳静姝在其间朝他们打招呼,这四个应该是今年校庆的主持人,也过来挑礼服。
“你好啊。”姚洌和柳静姝同过班,但并不太与她亲近,“过来挑礼服?”
“嗯,”柳静姝看了眼其他几个,童稚和毕千念都不看她,王思瑞已经签完名了,“选完了?”
“嗯,先走了。”姚洌和她道别,童稚和毕千念先出了门,柳静姝听到童稚边走边说,“我真不感叹了,到时候陪你一起过来还衣服成吧,哎,千念,你怎么不是个女生——”
听不清了,柳静姝敛了神色和同伴上楼,最后签字的时候看了眼王思瑞签的那行。
第39章
校庆当天是周五,在一中的体育馆里举办,搭了挺那么回事儿的灯光和音响,一班抽签在第二个节目,已经在后场准备了。毕千念他们在二十三,很靠后,还不着急。
他坐在八班的位置上,离舞台很近,也靠中间,今天学校破例让学生都拿了手机,可以摄像拍照。快开场时他见到宁卓从门口和校长一行坐到了最前方的领导席上。
主持人念着稿件,回顾了一遍一中校史,宣布校庆正式开始后场馆掌声雷动,毕千念捧着手机准备起来,听许昀说男生会穿西装。
一班出场前台上搬来了阶梯,主持人在前面报幕,后面黑乎乎的能看到几十人有序地站到阶梯上,有个拿着话筒站在右侧靠前的位置,毕千念心脏咚咚的,他猜那是宁展眉。
灯全灭了下去,场馆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一注雪白的灯柱啪地拍响,照在靠前的人身上,毕千念的瞳孔为突如其来的亮光收缩一瞬,害他忘了点录制。
毕千念适应强光,逐渐看清。
宁展眉一改往日的散漫,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笔直地站在舞台上。他右手拿着话筒,左手自然地垂着,这让毕千念觉得宁展眉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他很从容。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聚光灯独将他一人照亮,毕千念甚至能看清宁展眉那两道狭长而锋利的眼皮,四周阒静,他好像被那束光拔起立在舞台上,也将毕千念残酷地钉在原地。
啪,舞台上重新大片地亮了起来,一班众人显示在视野,他们齐声——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并不吵闹,而是整齐划一后的壮阔,袭平场馆人声杂乱喧嚣的庄严。
一时间场馆内针落可闻,只剩如潮汐般涌来又退去的朗诵声。
到了诗句末尾,一班众人马上收了音,又成为宁展眉从话筒里传来的字正腔圆。
“俱往矣。”
他似是叹,又抬眼向前,似有若无地勾起笑,“数风流人物——”
震天响的,一班全体连同台下情不自禁的观众,
“还看今朝!”
掌声雷动。
毕千念竟是被激红了眼眶,光顾着看了,一张照片都没拍,他赶紧趁着落幕鞠躬的间隙给宁展眉拍了好几张特写,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周围人叹着,问着,说这是第一次看诗歌朗诵被打动,一班到底是一班啊,刚刚那个领读的男生是谁啊?
是我的啊,毕千念在心里答道,原来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骄傲,是我的。
他没能等到宁展眉下台,被姚洌拽到后台换衣服去了,童稚也刚进来,他喊住了毕千念,本意调笑他,在他耳旁说,“你对象真帅啊。”
毕千念笑开了,竟然没有脸红,他回童稚,“是啊,太帅了。”
童稚翻了个白眼,又笑着说,“以后得看紧点儿喽。”就往自己班级去了。
毕千念一路亮着眼睛,还沉浸在宁展眉光下的身影里,进了试衣间又马上颓了下来。
“这什么表情?”姚洌骂他,“快换快换,等会儿还要化个妆,还得戴假发。”
毕千念事先已经知道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叹了口气进去换繁琐的礼裙,折腾了快二十分钟才系好最后一根腰间的蝴蝶结。
店里没有毕千念这个尺码的类似白雪公主传统形象的裙子,只好挑了这件稍显花哨的白色与浅金交印的礼裙。本来都不看好,老板坚持让毕千念上身,出来后姚洌和王思瑞不假思索拍了板,就这件了。
外面已经笑开了,估计是刘敬扬穿好了正在被围观。
“哈哈哈哈哈我靠,老刘你绝了。”
“你要穿着这身去问世界上最美的是谁?姜超真能忍住不笑么,哈哈哈哈哈。”
刘敬扬已经麻木了,放弃了,一米八几的个子裙子下还能露出一截粗壮的小腿,任王思瑞替他戴假发,冷艳地进入角色,“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姜超穿得很正常,一套黑西装,原本很严肃,捧了个一米高的椭圆形镜框就显得很好笑了,他和刘敬扬已经在外头演了起来,后勤的几个在屋里笑得直不起腰。
姚洌的王子装束并不复杂,也是白与金的配色,上身衬衫和描边马甲,脚上踩了双及膝长靴,头发是利落的高马尾,很飒爽,周围人都夸她帅,她催毕千念,“好了么?”
“……好了好了。”毕千念认命地拉开帘子走出去,试衣间倏地静了一瞬。
不知道是哪个八班同学先发出一声感叹,“这也太好看了吧。”
“……是啊,我还以为也会很好笑的。”
“我也是,嘴巴都张开了我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毕千念以为自己也会和刘敬扬一样被围着笑一顿的,结果迎来这个反应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姚洌笑着拍拍他,“说了好看吧?别愣着了,戴假发。”
毕千念不觉得好看是句安慰的话,认命地随他们捣鼓,默默背台词,童稚上场前来他们这边看了眼,彼时毕千念已经化完薄薄的一层妆了,化妆的女生还说都不用扑腮红,这位同学脸本身就红扑扑的,大家都笑。
童稚自己也上了妆,比平时又更好看些,没等毕千念夸他好看这人就先啧了两声叹了口气,“真是便宜宁展眉了。”
说罢就跟着六班上台去了,毕千念听他提起宁展眉心下又是一紧,大家趁最后的时间又对了遍流程,来不及他接着担心宁展眉的反应主持人就报到了八班的节目,他们得上场了。
“爸,”宁展眉下了场后宁卓起身去看了眼他,他看着父亲,“还行么?”
宁卓笑着看向自己穿着西装的儿子,宁展眉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少许,套在裁剪规矩的西装里仍有些反差,但也的确使宁卓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他好像很少这样笑,宁展眉想,似乎带了几分腼腆和难以言明的遗憾,他的父亲说“很好,很棒。”这的确不太像往日的宁卓。
宁展眉其实是有些紧张的,这是自初中打架被请家长后宁卓第二次来到他的学校,并且是为比起打架来说十分好的一件事。此时得到了父亲的肯定,他有些高兴。
宁展眉笑了下,又想起毕千念到时候有节目,有些得意忘形地说,“爸,其实我谈恋爱了。”
“嗯?”宁卓有些怔忡,“啊,好,你这个年纪谈恋爱不是坏事。”
宁展眉预料到他爸会是这个反应,但他又忍不住多透露一点,“他今天也会上台。”
宁卓笑着点点头,说好,“哪个节目?”
“八班,八班那个。”
“好,我到时候看看。”宁卓答应下来,宁展眉又忍不住补充,“肯定就是最帅——啊,最好看那个。”他还不知道八班的节目是什么,只觉得太帅给的暗示太明显,又匆匆换成了好看,反正这俩都是毕千念。
“行了我知道了。”宁卓有些无奈,看不惯儿子上赶着早恋还要在自己这里炫耀的样子,宁展眉笑了声回了班上。
“下面有请高二八班给我们带来话剧,《白雪公主》。”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王思瑞在台下念着旁白,等她念完后台上灯光亮起,刘敬扬穿着一阵紫色缎面的礼裙,叉着腰对着面无表情的魔镜,还未等他开口,场下就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宁展眉也看懵了,等魔镜操着一口浑厚的播音腔说出“尊敬的皇后陛下”时没忍住跟着笑出了声,看刘敬扬得到魔镜否定的答案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挺投入,他拿手机开始录像,心下已经猜到了毕千念迟迟不肯告诉自己的原因——不会是白雪公主吧?他秋日里的苹果,他遮遮掩掩的恋人,会和刘敬扬一样穿上礼裙吗?
第二幕是猎人将白雪公主拖入森林,毕千念戴的是长发,又被猎人捂着嘴,大家已经猜到这是反串剧,伸着脑袋想要看清白雪公主是否和皇后一样令人发笑,却在公主露出长发下的脸时噤了声。
那是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睛,双颊泛着红色,皮肤在白与金交印的礼裙下显示出如旁白所说的雪白以及不可侵犯的神圣感,裙摆宽大蓬松,上半身却很贴身,毕千念的腰与肩线都展露无遗。
他的骨架不大,和刘敬扬女装后的突兀感不同,他很美,无关瘦弱或女气,而是一种合适。像被积雪压折薄翅的一只金蝉,处境狼狈,即将被猎人剜去心脏,却不肯讨饶下跪,显示着美的尊严。
谁能对这样美丽事物处以死刑?
他还带着表演也难以遮去的羞涩。
宁展眉喉结滚动,这是他秋日的苹果,他在冬日震颤翅膀的蝉。他泛着粉红的涩,遥遥地企盼他,无声等待着他的摘取好被给予最后的成熟,又分明在振翅进行撩拨,狡猾。
七个女生将白雪公主团团围住,打量他,围绕他,音乐欢快起来,她们用轻快而优美的舞蹈欢迎他。
肤白如雪的公主又在低沉的配乐下陷入昏睡,宁展眉又很容易地想起毕千念落水那天脱力昏迷的样子。
沉睡的公主被一个王子装束的高挑女孩凑近,理智告诉他当然没有吻到,但还是很容易地感受到了冒犯。
舞台上的白雪公主睁开乌黑的眼睛,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这不是任何人的白雪公主,宁展眉想,这是他的毕千念,是肆意勾引他前去采撷的禁果。
第40章
“别,我脸上还抹了粉唔——”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你干嘛呀?诶……”
宁展眉在八班一下场就找到他们的准备室,毕千念正好刚进去,其他人都还在拍照,屋里只有毕千念。宁展眉来势汹汹地掀了帘子抓着人就亲,劫持了从猎人手下逃出生天的那团白雪。
毕千念被他凶狠的亲法困在墙角,腰要撑不住,堪堪滑下去,就被宁展眉揽住了,腰腹隔着几圈蕾丝蓬纱和锃亮的西服与宁展眉贴在一起。
吻毕,宁展眉伏在他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毕千念看着宁展眉还未换下的正装与自己蓬松的裙摆,对比太强烈,他窘迫得闭上了眼,“……你干什么啊?”
“毕千念,”宁展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要疯了。”
不等毕千念反应,又伸手摩挲他被勒紧的腰,擅自解开了礼服上方的拉链,露出毕千念完整的一线肩膀,和半截光洁的背。毕千念不敢动作,怀疑宁展眉蓄谋已久——姚洌找拉链找了半天,却被宁展眉有如神助地轻松卸下。
宁展眉突然松开他,站直离他远了几寸,垂着眼睛,毕千念竟然在那双总是不怀好意的长眼里看到无辜,他说,“我想亲你。”
“啊?”毕千念不知道宁展眉怎么突然善良绅士起来,明明刚刚凶戾得像个独裁者。
宁展眉也不等他的答案,像只是告知,然后俯身下去,毕千念终于明白宁展眉为什么问他了,这和刚才不是一种亲法。
他吻得湿而重,舔舐过毕千念的脖颈,又滑到锁骨诱人的阴影,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抚着他的背,像安抚,又像在暗示着更为过分的恳请,宁展眉不间断的吻构成一场蚕食毕千念上身的色//情瘟疫。
毕千念被他吻过太多次,却头一次如此原始而露骨,没人不懂其间暴露的欲望与渴求,宁展眉不止想亲他。他像一头终于看清陷阱的兽,又心甘情愿地被捕获,眼尾沁了一滴纯洁眼泪。
等宁展眉停下来时两个人都默然等待了片刻,他抚着毕千念红红的脸蛋,垂着眼睛,“抱歉。”分明又是不愿意减少和他肌肤触碰的贪婪。
毕千念觉得宁展眉太坏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还在为难着,脸上的红色如何也褪不下去,于是气闷地说,“不原谅你。”
宁展眉轻轻笑了一下,“那就不原谅,不原谅以后也要亲。”又轻声补充,“哦,还有更过分的事,你最好先习惯。”
毕千念没他流氓,闷声赶人,“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宁展眉啄了一口他的嘴巴应了,帮毕千念换衣服他没胆量再做,出更衣室前恋恋不舍地回了头,看到毕千念上身凌乱锁骨还有两个自己吻上的红痕时叹了口气,毕千念瞪着他赶人,宁展眉笑了下,“今天很好看,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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