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言下之意就是:殿下就您的身体素质,能应付应付狩猎就够了,别的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夏安然莫名感到了来自武将的歧视,他可愤怒坏啦!
但是小国王的愤怒没有持续太久就消散开了,因为他的伴读曹寿派人来了。
曹寿对于这位未来妻弟突然来信有些意外,但是他比刘胜大上许多,自然对小少年更多些包容。更何况这事吧,的确有些尴尬。
昨天还是小伙伴明天就是姐夫什么的……咳,不要说刘小胜了,曹寿也尴尬啊。
彼此尴尬来尴尬去,不知不觉就错过了最佳的和好机会。
这次夏安然送信过去借口是探听卫家消息的,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这边有几个匠人说和卫家是失散的亲戚,所以求他过去问问。
但是他没想到曹寿居然会将卫家人打包送了过来。
他现在看着跪在前面的几个男男女女有些发愣。
他,他的小伙伴做事是这么爽快的吗?不是,我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啊!你这也太到位了吧!
“殿下,这要如何安置?”见他久久不言,原本随侍一旁的内侍跨前一步小声请示道。这一句请示终于唤回了夏安然的理智,小国王干咳一声,放下了曹寿写给他的文书:“你们是平阳侯府的家奴?”
“回殿下,是,我等为奴生子。”卫媪作为最年长者前来回话。夏安然看了一眼这一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妇女,又看看一地的少年郎,心下一软:“我只是帮人问上一句,不想平阳侯直接将你们派来认人,若是到时候搞错了倒是白费了你们舟车劳顿。”
他这一句话自然无人敢应,下头几个人纷纷表示不敢。
其实唯有夏安然自己知道,他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其实只是出于好奇心想打探一下卫家人,根本没动把人拉过来的意思啊。
必须赶紧把人送回去,否则以后的霍去病怎么办?刘彘要是没看不到卫子夫,他未来大侄子怎么办?
如果不是卫子夫的弟弟,卫青在这坑爹的时代里头要白花多少时间才能爬到可以担任指挥官的程度?!
这是夏安然第一次意识到蝴蝶效应的可怕,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是写一封信八卦一下,就能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见到卫青。
难道,难道卫青还没出生?
夏安然默默看了一眼面黄肌瘦只能说清秀干净的两个小姑娘,这应该就是卫大和卫二吧?哎哟喂,老三卫子夫还没出生,卫青肯定也还没有出生啦。他把人拉来早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送人回去啊。
不过这一群人里头只有一个少年,旁的都是女眷又惊又吓还一脸疲色,夏安然倒是不敢直接让人回去,只是先让人将他们安顿下来,等休息几日后再回。
卫家几人恭敬谢过,便齐齐退了出去。快走出门口的时候,最小的那个姑娘看向她的母亲忍不住弱弱地开口道:“阿母,不是说来找阿姊和阿弟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夏安然捕捉到了。小国王一个机灵,他忙出声叫住那几人,然后他得到了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卫长女和卫小弟失踪了!
“怎,怎么会失踪?”小国王吃惊的模样落在几人眼中颇有些古怪,几人都有些不解为什么小国王会是如此反应,若非此前卫媪已经被平阳侯问询过,卫家的几人都不知道中山王是谁,更别提见过没见过。
咦,等等,中山王如此在意长姐,莫非是意外和长姐见过?这倒的确有可能,长姐寻常时候也的确会出门采买,但怎的没听阿长说过这事?
站在众人前头的卫媪脑中快速运转,面上却极为恭敬地将卫长女独自出行去了郑家接弟弟,一去便再无音讯之事给说了。
夏安然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满心满眼就留下了「不好」二字。
他这蝴蝶效应大了!
小国王皱起了眉,关切地问道:“那郑家是在哪儿?又是何时走丢的?”
卫媪一一说了,说到最后她经不住泪水涟涟,只道早知如此,便是一家人再苦再累,也要将幼子留在身边。
夏安然叹了口气,这事当中哪来的孰是孰非呢。好在郑家距离中山国不算太远,他派了人带了自己的信物去郑家询问情况,说不定卫青和卫长女现在还在郑家也说不定。
“你们也莫要着急了,”小国王温和劝道,“这事本王知道了,也会派人帮着找的,你们先歇息一下,过几日我派人送你们回侯府,否则若那两人归去了反而错过了。”
“谢殿下。”卫家几人齐齐拜倒叩谢,卫媪更是长舒一口气,只是她心里头难免空落。
来之前她们就是以为卫长和阿青被中山王遇到了,然后二人伺候得好了,便请中山王为他们带个话,现在看来似乎全非如此。
本来有了一丝希望的卫媪此时只觉得更加疲惫。卫长子赶紧跨前两步将其扶好,众人齐齐又是一拜后便随着内侍出去了。
夏安然感觉自己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他在房间里头磨了一圈地板,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挣扎一下。
哪知他刚跨出殿门,就听到外头一片混乱:“阿弟!”
“阿青!”
“我儿!”
“你这女郎好生失礼,快放开阿青!”
夏安然:……????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国王捧着茶杯,抖抖索索地喝了一口缓了缓神。他看了眼呆呆坐在一旁一脸无措的三头身,再看了眼满脸不高兴的弟弟,还有眼圈红红的几个卫家子,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青豆丁……阿不,疑似卫青的小豆丁现在一脸的迷糊,但是从他乖乖让卫媪坐在他边上的姿态也能看出他对卫媪是不排斥的。
没错,现在大家都在等卫长女的到来。
卫青离开母亲的时候年岁太小,此后他跟随着姐姐流浪了将近一年,又在中山国待了大半年,已经基本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作为孩子,他可能天然记住了母亲的嗓音和母亲的味道,但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做不得准。
在能够证明卫媪身份的卫长女到这里之前,夏安然是不敢将小豆丁交给这一家人的。
“说起来……”夏安然在一片寂静中开口,“阿青的姐姐此前说她是被人拐卖,故而本王倒也一时未曾联想到……”
然而,这次没人接话。
卫家人闻言哭得更悲,刘小彘的嘴巴都嘟起来了,倒是阿青小豆丁露出了点疑惑的表情。
好尴尬……
一句话把天聊死的夏安然默默喝茶,也不说话了。
今天是正常的工作日,工房自然开工,故而去找阿孺的人很快便将人带了过来。阿孺并未被告知是何事寻她,还以为小国王找她是为了缂丝之事,于是得到掌房同意后,她将制房内的新产品一并带了过来。
阿孺在这里待了小半年,工房的收入很是不错,加上阿青被胶东王选作了伴读,自然日日随伺胶东王。胶东王年岁小,又是个仁慈人,待阿青极好。
弟弟每日归家都殿下长殿下短的,阿孺看着弟弟一日日地活泼健康起来也是很欢喜的。
唯一的隐忧是,她一直想不出该如何去向自家阿母报信。
她之前对殿下说自己是被拐逃出,现在如果说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了,又是奴家子,岂不是会给殿下添麻烦。
而且阿弟是奴子,当也是奴籍,若是说了出来,阿弟又要如何当胶东王伴读呢?
胶东王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非良籍的伴读?
即使胶东王年幼不予怪罪,可是中山王定然不会饶过她,是以她虽心头思念家人,却愣是不敢轻动。
阿青已经不记得家里头人了,只要她不说……
阿孺款款入堂拜倒:“阿孺见过殿下,殿下长乐无忧。”
或许就是有那份冥冥之中的感应吧,她在拜倒后视线忽而一转,就见到了眸中带泪的卫媪。
阿孺愣住了,这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了很多情绪。
先是欢喜,随即便是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阿母会在这里?阿母在这里是不是她的谎言被揭穿了?
她隐瞒奴生子的身份被揭穿了?那,那阿弟!
阿孺此时脑中嗡嗡作响,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少女的嘴唇抖了抖,一句「阿母」还未出口却听卫媪一声痛哭,然后她快步膝行至堂中对着小国王拜了下去:“殿下,”
“是奴认错了,这不是吾儿。”
卫媪看了眼阿孺,眸色沉沉,她用眼神压住了阿孺没开口的话语,平静说道:“是奴思儿心切,一时见到这位小郎君觉得和我儿想象,便错认了。”
“奴有罪。”
夏安然愣了愣,他看了眼紧跟着跪伏在地上的阿孺,再看看张大嘴极其震惊的卫家几个孩子,缓缓起了身。
小国王尚未过变声期的嗓音清脆悦耳,但是此时响在卫媪耳畔却如刀锋般锐利:“你可确定?”
“是。”
“阿青非你子?”
“并非,小公子如斯富贵之态,非奴可高攀。”
夏安然叹了口气,再一看瞪着黑葡萄一样大眼睛定定看着卫媪的阿青,他冲着他招招手,小豆丁立刻扑了过来,他还没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小孩性格羞赧谨慎,虽然不明白却也不多问,只是以一心依靠信任的姿态靠在夏安然身边。
此时,夏安然敏锐的注意到那边卫长子缓缓松开了压制住卫家两个女郎的手,那两人应当就是卫少儿和卫子夫了。
“你们长得很像。”小国王轻轻说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阿青和阿孺,是你的孩儿吗?”
卫媪不敢多言,她只重重在殿上叩首,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殿下,奴不敢。”
很好。
夏安然简直要被这位“慈母”给气笑了。
第53章 大汉华章(51)
“殿下!”见情形如此, 阿孺立刻跪了下来,少女瑟瑟发抖,称呼也改成了明确其地位的【奴】字。
“求殿下明鉴, 此为奴一人之过,是奴贪心, 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阿青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求陛下要怪就怪奴, 全是阿孺一人之过。”
夏安然没有看她,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卫媪身上,在卫儒伏下认罪之后,卫媪纤细的肩膀颤了一下, 但她并未起身,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阿姊!”见姐姐跪下, 卫青自然坐不住了,他赶紧蹬蹬蹬跑过去到阿孺身边拜下。小孩已经跟着刘彘学习数月, 仪态也极其好看, 他趴伏在地上的身影就像是一只拢翼暂歇的雏鸟。
卫青行大礼长拜,眸光真挚, 口中言道:“殿下,阿姊是青的家人,青虽年幼,却依稀记得若无阿姊, 青定然活不下来。阿姊犯了错,青自然要为其分担, 还请殿下莫要只责怪阿姊。”
夏安然皱皱眉,他有些闹不明白这一家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卫家几个小孩都接连跪到他面前之后,小国王感觉自己就宛如站在一群小白菜面前的黄世仁一般。
“殿下,”旁观的窦皖见他如此模样,便知晓他的确不明白,于是起身凑到他耳畔提了一句,“卫家为奴籍。”
夏安然恍然。
他摆了摆袖子重新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先起来说话。”
他一下令,卫家人自然无有不从,纷纷站立顿首,面色极为惶恐,小国王单手托腮,看了眼攒眉的刘彘,“彘儿!”
刘彘循声看来,那小表情别提多苦大仇深了。
这表情把夏安然都给逗笑了,他招招手让刘彘坐到他身边,小声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他问刘彘:“若阿青为奴籍,你还要他吗?”
“当然!”刘彘十分肯定地说,“阿青就是阿青,和他的籍贯无关!”
夏安然点点头。
多亏了窦皖的提醒,他才想到事情的症结所在。
卫青是以良家子的身份被刘彘选中的,而不是奴籍,也就是说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成为刘彘的伴读,哪怕就这次情况来说他完全无辜,但是外人可不这么想。欺骗皇族的问题可大可小,全看被欺骗的主人怎么看。
问题在于刘彘还是孩子,这事他自己说了不算,得看监护人的意思。
不认卫媪是不可能的,卫青也罢,卫孺来到这里的时候到现在她的模样就没有怎么变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脸庞已经基本定型,日后一定能有人认出她来,认出了她,距离认出卫青还远吗?
若卫青一生籍籍无名也就罢了,但是卫青就是个当大将军的料。这件事若是被人落实,为了身份不认亲母,只怕就因这一点,在以孝治国的大汉他就能被人骂死。
卫媪为了儿子女儿好,不认他们,是因为她根本想不到那么远,这个女人十分聪慧,对自己也够狠。
想来也是,她当年能为了卫青的未来将幼小的儿子直接塞去了其父身边,现在自然也能为了儿子和女儿甘愿断了这份亲缘。
在她的设想里,儿子只要一生太平,能有个养活自己的活计就行了,自然也不可能想到此举下头的隐忧。
事情其实也不难解决,只要刘彘同意。
夏安然看了一圈下头站着的几个卫家人,垂眸说道:“阿孺在本王这发明圆满缂丝有功,本王会写信同平阳侯说为她脱奴这事,阿青既然是彘儿的伴读……”
“彘儿也会同平阳侯说。”刘彘也点点头,他大姐马上要嫁给曹寿,给一个小孩脱个籍的面子曹寿自然不会介意。
“至于你们……”夏安然有些为难。
坦白说脱籍这事并不算难办,其实他们两个藩王就能直接操作,但他也有顾虑在。
卫孺在历史上没有留什么名气,卫青到底还小,等他长大些会影响到历史进程了,估计他任务也该完成了,但是这几人情况可不同。
尤其是卫少儿和卫子夫。
卫二姐就是在平阳侯府遇见的霍去病他爹,卫子夫更是平阳公主推荐给刘彘的,因此,平阳侯这一关系十分重要。
面对小国王显露在明面上的为难,卫家几人立刻表示不必殿下操心。“奴等并无功,自不好脱籍,”卫媪轻声说道。她已经擦干净了面上的泪珠,作为养出好几个高颜值儿女的女人,她无疑也是称得上漂亮的。此时,她带着几个儿女再次跪下:“殿下和胶东王殿下的恩情,奴永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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