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了掩自己的鼻子,斯特兰奇暗道这次感冒妥妥的是板上钉钉了。窗子漏出一丝风,他哆嗦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拿起莲蓬头,他看了眼自己往下滴水的衣服,看来是除了洗干净,也没别的办法了。
一时间,什么车祸,什么手似乎都没有赶紧洗澡换身衣服来的……重要了。
11.
在第四次咬牙切齿地朝外喊,他洗完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加上一个请字。
“我已经…洗干净了,请给我开下门好吗?”他压低声音,不自觉露出一丝颤抖,不甘不愿。
门被打开了,门口是已经穿上深灰色家居裙似乎又恢复了初见时温柔和善样子的郁春长,回忆起脑子里那个浑身黑气,声音掉冰碴子的人,斯特兰奇吞了下口水。他不适地动了动自己的肩膀,郁春长有些可怕,并不是被吓到了,就是面对他总会觉得心里毛毛的。
给他开完门以后,郁春长就转身去沙发上坐着了,脚蹬着茶几,手上端着一个碗,看着早间新闻。
碗散发出淡淡的鲜香。
咽了下口水,斯特兰奇吸了吸肚子,他的胃已经吐空了,并且还有灼烧感。温温的中式米粥似乎很适合宿醉的人喝,还放了姜丝和虾仁,不会太腥还能驱寒开胃。
直直看着郁春长手里那碗粥,斯特兰奇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分辨出里面的材料的,大概是……饿的。
“没你的份。”似乎是他的目光太强烈,注意力在电视上的郁春长分出了一缕,很是温和吐出一句话。
斯特兰奇……
“嗯,能不能借你的洗衣机——”砸吧了一下嘴,斯特兰奇站在原地顶着强烈的尴尬感开口。
“不能,你的衣服立马给我扔了。不要弄臭了我的洗衣机。”
斯特兰奇……深呼吸。
“但是扔了的话,我就没衣服穿了。”
“我不是给了你一件吗?”
斯特兰奇抿住嘴,沉默一下:“它只是件睡袍,还是女士的。”还只勉强裹到他的小腿上部,活像件裙子。
郁春长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都是那又怎么样。
斯特兰奇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要忍耐。
但是——
“说真的,如果你实在这么不情愿的话,可以随便把我扔在哪儿。”斯特兰奇压着火气道。
郁春长叼着勺子转头,一字一顿:“说——真——的——”
“你立马付我全款的酒钱,现在你就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了。”郁春长吃完一口粥,龇牙。
斯特兰奇气笑了,猛翻自己的衣物,拿出钱包,打开。
看着里面满当当的信用卡,有大半已经被冻结,账单还在自己家的邮箱里。现金只剩下十三块,斯特兰奇默默合上了钱夹。
气氛诡异地沉默。
“呵——”郁春长发出疑似嘲笑的一声气音。
斯特兰奇手捏紧:“我现在身上没有——”
“楼里有投币洗衣机和烘干机,我可以施舍你一点儿洗衣粉。”郁春长龇牙,“换好衣服回家后记得还钱,医生先生。”
“即使狼狈成这样,我觉得你也没有没素质到欠债不还。”
“好走不送,还钱的话,你知道怎么找到我。”郁春长起身,挥挥勺子,送人。
斯特兰奇连人带鞋,指尖捏着一小袋子洗衣粉,真空穿着女士睡袍被关到门外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门廊里呆滞地站了一会儿,中途停下来的电梯打开,一个年纪大一些的阿姨下电梯诧异地看着他。斯特兰奇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脚,手上拎着鞋,张张嘴,声音干涩。
他连口水都没捞着。
“嗯,请问洗衣机在哪一层……”
“啊,小伙子和女朋友吵架了吧?”阿姨掩住嘴乐的不行,“不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哄哄就好了,不要太往心里去。”
斯特兰奇……呵——
“呵呵——”
“三层就是了。去吧,去吧。”阿姨拍拍他的肩膀,笑的很懂的样子。
“谢谢——”
斯特兰奇匆匆套上自己的鞋,逃命似的往电梯走去。
第82章 [番外]可能性28%(4)
12.
搜遍了家里, 斯特兰奇也只找到了为数不多的现金。当然,还上那似乎和自己为人的基本素质挂钩,还仿佛代表了自己和真正的废物之间最后的那一线区别的所谓酒钱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么一搜,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他的治疗费用已经掏空了他绝大部分的账户, 大概除了这个房子, 他也没有剩下什么真的值钱的东西了。
坐在桌前,他看着面前自己忍着心里翻涌的厌烦整理出来的一摞账单。一直浑浑噩噩的脑子迟钝但缓慢转起一些不算简单也不算复杂的数字问题。卖出仅仅作为面子撑着的公寓和那架自己已经很久没碰过的钢琴, 以及剩下的三块手表。他勉强能够还上各种信用卡的账单, 剩下的部分也许能够他租两个月左右一间普通的公寓,混上个把月。
如果想再舒服一点儿,他的那些衣服鞋子都该住进服装租赁店。
闭了眼, 他后仰到椅子上, 半晌笑了出来, 笑到最后声音都抖了起来。笑够了,他伸手捏起面前的账单, 心里翻涌的是因自己的无力而产生的怒火。即使情绪促使他撕碎眼前的一切, 但是郁春长毫不犹豫冲自己滋水的冷漠眼神一直在脑子里晃来晃去。不停地提醒着自己沦为彻底的废物的那根线就在那儿,若越过去,就真的是只配被扔在路边,而不是被捡回去了。
手上的纸皱了又被展平, 最后又捏皱。他起身拿了自己的平板, 上网把房子挂上了中介网。随后爬起来给仅剩的那些‘脸面’拍了照片,挂上网拍卖。
做完这一切,他就失去了力气。坐在靠窗户的桌边, 他怔怔看着外面的一切。
椅子往后拉,他抓起找出来的现金,出门。
13.
“郁春长的上班时间是什么时候?”已经在酒吧里磨蹭了很久的斯特兰奇忍不住出声问道。
未待面生的酒保回答,旁边就有人替他回答了。
“兄弟也是好她这一口来的吧?”有些上年纪的中年男人笑着拍了拍斯特兰奇的肩膀,“看来你是不懂她的规矩了。”
“她一周只有四个晚上,每晚六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只有工作时长是固定的,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来,是她自己订的。”那男人神秘兮兮地搂着斯特兰奇的脖子小声道。
斯特兰奇看着他有些皱巴巴的脸皮,视线转向他手上有了年代的婚戒,抽抽嘴角,推开他。
“无聊的目的。”斯特兰奇哑着声音,皱眉,“我不是为了那个。”
男人拍拍桌子,哈哈大笑:“虽然是无聊了点儿,但是就这么点儿喝酒的爱好了,多等会儿也没什么。”
斯特兰奇一愣,转头看他:“喝酒?”
男人转身面对吧台,砸吧嘴,一脸回味:“小姑娘的酒是我这辈子喝过最过瘾的了,很厉害啊!”
“这里除了我,可不少人是为了这口来的。”
斯特兰奇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沉默。所以自己才是那个思想龌龊的嘛——
喝过杯酒,斯特兰奇看了眼手表,莫名的尴尬让他没耐心等下去了。拿出手机,翻出备注厨子的号码。
[你今天不上班?]
意外的是,自己既没有被拖进黑名单,他回的也意外地快。
[昂。]
只是看到内容,斯特兰奇火气又开始回头,指间有些颤抖,但是还是很大力的戳在屏幕上。
[你不是要我还钱吗?]
[昂。]
斯特兰奇额角青筋崩起。
[我现在就在这个酒吧,难不成你还让我送到你家??]
[你交给店里现在值班的人不就好了,你的脑子被酒腌了吗?]
“砰——”
正老神在在享受时光的男人惊讶地看向突然发火的斯特兰奇。
忍了忍,斯特兰奇喝光杯子里的酒,喊过酒保。
“这是上次我欠郁春长的酒钱,替我交给他。”扔下钱,斯特兰奇拉上自己的拉链,就往外走。
到门口,他回头看向那个男人:“你今天是等不到他了,他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斯特兰奇沉默离开,没有理睬身后的追问。走出酒吧暗色昏沉沉的气氛,他被开过来一辆车的强光灯晃了眼。抬手半掩住自己眼睛的空挡,他手背碰到了额头,垂手,好像是感冒演变成发烧了。
不打算做什么,他环顾周围,看到附近一个小小的旅馆,走过去。
他失去了一个房子,并不是家,他没有家。所以,大概也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
头昏昏沉沉的,他无意识地思考起了郁春长之前说的对自己已经失去了兴趣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自己的落魄还是别的什么……
14.
合衣昏睡过去一夜,似乎并没有减轻自己的病症。被口舌干燥灼烧的感觉闹醒的斯特兰奇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晃晃悠悠地站到镜子前。颧骨上揉着两团红,眼睛泛红。
忘了。
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因为长期健身,所以免疫力强悍,生病也只是小打小闹的人了。也许车祸给他带来的伤害,除了手还有有些软弱的身体。
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烧到了什么地步,斯特兰奇在心里列出自己需要的药物。其实他现在最好是去最近的诊所,接受输液和快速的物理降温。只是他厌恶医院,包括诊所。
接了冷水,喝到觉得胃有些胀,他的身体会需要那大量的水分的。干燥的嗓子被水浸的有股咸咸的血味儿,他抿嘴,找到了扔在地上的钱夹,拿手机导航到最近的药店。
坐车也许会让自己昏睡过去,或者吐出来,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并不是因为车祸,看了眼自己的手,他把那斑驳的手收进袖子,藏进口袋。
旅馆距离酒吧不远,即使未经过正门。他依旧看到了郁春长从后巷的门走进去,收回视线,他继续往药店走去。
15.
旅馆的房间也被他祸祸地差不多了,茶几上是吃的差不多的药,和别的东西一起散乱地摆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也在茶几上的剃须刀还沾着干掉的白色泡沫,还有暗色的血斑。从他的形象大概就能看出,显然,他试图给自己剃胡子失败了。
但是这个地方诡异地迎合了他的安全感。在那个空荡且大的房子里,他每时每刻都在被从前的自己折磨着。而这里就像是更适合现在落魄颓废的自己,怎么说呢……
符合自己现在的气氛——
踢开地上的啤酒罐子,他拿起平板躺倒床上,打开邮箱,在空白的界面上停留住。
一场感冒,却给自己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人一虚弱,就开始觉得孤独并且悔恨。
删掉打出来的克里斯汀的名字,他盖上平板。随后又撑开,没有能发出去一封邮件,他倒是收到了一封邮件。
一个类似于邀请或者是聘书的邮件,手指点点。是他曾经一个大学同学开了一个公司,专注的是医疗器械的研发。邀请自己去做顾问,大概是从哪儿听到了自己的消息吧。
廉价,哦,看了眼他开出的薪资。虽比不上从前,但是也并不廉价。
善心嘛?
看着邮件发了很久的呆,仿佛是大梦一场,平静到诡异。他钻进浴室洗了个澡,把头发扎起来,取了外套出门。
很不巧,最近的酒吧里现在值班的是郁春长。
在走出去重新找一家,还是不换地方之间犹豫了一下。他坐到了吧台边,扣了扣桌子。
郁春长抬头,挑了挑眉:“哦,医生先生你现在看上去真糟。”
“生了一场病,”斯特兰奇卷卷唇角假笑,“失去了一些重量而已。”
擦杯子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手顿了顿,斯特兰奇抬头看着上面的单子,被看的有些奇怪,他转头和郁春长对视。
“你的眼睛,”郁春长叹了口气,“现在真是让人觉得可惜。”
斯特兰奇嗤笑了一声:“只是一种虹膜病,是缺陷。”
“嗯嗯,我不是说它的颜色。”郁春长耸耸肩,随后,摆好杯子,“来吧,客人。想要什么?”
“伏特加?”
“我不想灌醉自己,然后再在瓷砖上睡一觉,再来一场病。”斯特兰奇敛起眼睛,“我需要清醒的回去,继续尝试刮好自己的胡子。然后翻出最后一套整洁的正装,明天去面对一场‘激动人心’的面试。”
“……你病了是因为睡在我家的瓷砖上一夜??”郁春长似乎有些惊讶,“你们人这么脆弱的吗?”
这话很奇怪。
“对,我就是这么脆弱。”斯特兰奇皮笑肉不笑,“刚刚出了车祸,睡了一晚上瓷砖还被糊了一头水,穿着一件睡袍呆在洗衣房等了一个半小时。居然脆弱到还生病了真的是对不起了——”
郁春长……
哼了一声,斯特兰奇深呼吸,告诫自己平心静气。重新把心情回归到一种没什么悲喜的状态,他视线无意识地滑过酒品单子。知道郁春长又开始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了,说不清楚的眼神。
“我听说你的酒很好喝,那就随便给我一杯吧。”不想去追究,斯特兰奇敲敲桌面,深凹下去的眼窝,越发锋利的颧骨,神色晦暗。
郁春长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后撇嘴,转身准备酒品去了。
安静了一会儿,斯特兰奇看着郁春长没有花式调酒那样花哨,但是有种奇怪优雅的姿态,怔怔出神。
“我觉得我应该和帕尔默道歉。”斯特兰奇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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