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沉默不语,只是跪在了他的面前。
洛席远恨声道:“无论你如何权衡得失,也不该让金铭押了他,魏王府素来与金家水火不容,金铭更是个不懂得收敛的跋扈性子,如今谨云身中奇毒,本就虚弱,且不说如何在金人和谨云间如何取舍,若是那金铭作出什么伤害谨云的事情,你可对得起苏谨云这些年为我大洛付出的心血?你不要忘了,我虽为了大洛弃了他,可他也是我大洛的忠将!是朝廷的栋梁啊!”
薛锦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明了,他急忙说道:“苏将军被压在皇牢中,应当不会有事,我......”猛然想起自己因担心洛席远的身体,而未着人照顾苏谨云,这时候便是一阵不安和愧疚。
洛席远便不再理他,孤身大步离去,薛锦猛然站起来,追了过去。
☆、焚心一缕相思泪
皇牢,京中唯有此牢最为坚固,也最为昏暗。它建立于地下,终年不见天日,阴暗潮湿,幽闭寂静,关押的都是些犯了罪的官臣和那些犯了大罪的皇家中人。地牢虽大,犯人却十分的少,大多数人关进来便出不去,要不了几日便会尸首分离,魂飞魄散了。
罪大恶极,我苏谨云竟然会被关到此牢中,简直可笑之极。
他懒懒的躺在干草堆上,那些干草早就被潮气熏染,变得湿乎乎,但是他也不在意,反正在哪都无所谓,不过是死罢了。
他,总要死的,或早或晚,死在洛京,不算差。
“哈哈,苏焱,你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
传来的声音陌生得很,语气却让人十分熟悉,他懒懒地抬眼,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金少将,怎么,趁着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过来讨教几招击退金贼的战术?好回去仔细琢磨琢磨,为何你们十年打退不了的金贼,教我几年打的跪地求饶?”
“哼!你也不过是嘴上功夫厉害罢了,如今成了阶下囚,你当你还是苏将军?”金铭笑咪咪,再不像小时候的那般容易被激怒。
“敢情金少将是特地前来讥笑我?”苏谨云还是懒散地躺在那儿,只是语气中多了些似笑非笑,“当真是让金少将费心了,真没想到,金少将对当年的事如此怀恨在心,竟然十数年都不忘记,只怕日日在心中记挂着我,可算让你等着了今日。”
“苏将军也是好记性,看来当年的事你也不曾忘记。如此,也就省的我再与你回顾一遍往事了。”他“刷”的一声抽出长鞭道:“这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了,到了地府可莫要说冤,我金铭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金少将这架势,莫非是要将我活活抽死?”苏谨云笑着道:“这可是个便宜了我的死法,只是不知金少将如何给皇上交代,皇上可是没说直接赐死于我。何况我并未带重兵回城,只身一人而已,如此这般待我,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看来苏将军有所不知啊。”金铭顿时恶意上涌,道:“金人送来的求和信可是要拿你的命,换回盐河一带的领土和十年不再进犯的约定。”
“哦?”苏谨云眼中明明灭灭,却将它们藏的极深,道:“金贼果然是未开化的,这种交换条件也提的出来。想我苏焱不要命的追着他们打回了盐河,哪有又为了命将盐河拱手让出的说法?真是可笑。”
“苏将军当然不会同意,宁愿失了性命,也不愿将盐河再次让出。”金铭道:“只是,若被你保护的君臣却想着舍了你的命,也不愿交出盐河.....”他停顿一下,继续道:“虽说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只不知苏将军心中会否失望?”
苏谨云低声笑了两声,道:“金铭啊金铭,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连我慷慨赴死,成全大义之时,你都不忘提醒我君臣之间的残酷。”
金铭像是被夸奖了一般,得意极了,他道:“这是必然,我等你折了羽翼、任我奚落的一天这么多年,怎么能不让你明白这点道理。”
“只是不知,我苏焱死了,该换哪一个去接我的位置,继续以命护国?是你年迈的爹爹,还是已成了亲的叔叔,亦或是你这个金家的长子。”苏谨云道:“不论是谁,不过是因果循环,前赴后继。”
金铭心中顿时气急,这种诅咒似的言语,苏谨云说来就好像真的会发生一样,他一口恶气忍不下,正准备扬起鞭抽他一鞭的时候,突然脑中起了一个念头。
什么样的刑罚才能击溃这个人的尊严,让他跪下来求他?
当然只有一种刑罚,可以击溃一个男人的尊严。
只是侮辱而已,只要他感受到痛苦,何须脱掉衣裳,除掉底裤即可。
金铭等这一天等了那么多年,等到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执着,一定要让他对自己低头,无论在这之前,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也要将他狠狠踩在脚底,让他对自己哭泣求饶。
他将他压在潮湿的草堆上,一边对他虚弱的身体感到诧异,一边狠命地□□,看着那些鲜血从隐秘的地方流淌出来,听着身下的人终于忍不住痛似的轻微的隐哼。
他一边唾弃自己的卑鄙,一边兴奋于多年夙愿得偿。两种情绪的交融中,他终于将自己释放,那一瞬,好像有什么感情破灭了。
而苏谨云,并没有说一句话。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他一人的自导自演。
洛席远赶来时,牢门紧闭,依旧昏暗的牢狱里看不清任何人影。
“来人!掌灯!”他吩咐道。
只是第一盏灯刚刚亮起,他又瞬间说道:“住手!将灯都灭了,都出去。”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却因为是帝王的话,没有人敢不遵守,只有那掌起第一盏灯的人看了个分明,但是帝王冰冷的眼神,让他知道了什么时候应该学会闭嘴。
所有人鱼贯而出,只留下洛席远一人,牢门早已被打开,他却不敢进去。
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还未散尽的□□,灯火下的那一幕让他不敢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心口一点一点的拉扯,痛到他只能握住了拳头,压抑住想要咳嗽的欲望。
“是谁?”他哑着声音低声道:“是谁做的?”
“呵,你在乎吗?”他反问:“你是在问苏将军,还是苏谨云?”
“谨云,你......”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喊他的名字。
“别来无恙,席远近日可好?”他叫他谨云,所以他也叫他席远。
“是谁做的?”他还是这么问他。
“是谁做的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也快死了,能让恨我的人得到报仇,从此放下仇恨,也是一件好事。”
“我竟不知,你是这般以德报怨的好性子的人。”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大约是无甚兴趣了吧,人之将死,再大的脾气如今也没了。”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席远道。
“那便谢皇上隆恩。”苏谨云翻过身去,背朝他道:“臣累了,皇上若无事,便请回吧。”
他走的静悄悄,但是没过多久,哗啦啦又是一波人来了。
这些人送下了浴桶和热水,温热的米粥,软和的被褥,甚至还有宫内独有的良药。
这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没有人掌灯,每个人的动作都有条不紊,每个人都安静有序。而他,依然躺成了山,不动不理。
洛席远回到了大殿中,手还在不住的颤抖,这才猛的咳了出来,几乎停不下来的咳嗽持续了很久,嘴角边沁出了点点血丝。
他还是站着,望着殿上的那把龙椅,眼里是无尽的悲凉。
“启禀皇上,魏王爷携长子魏亭冬求见。”
他垂下眼帘,道:“宣。”
☆、焚心一缕相思泪
“谨云......谨云......”是谁在喊他,忽近忽远的声音,终于睁开眼。
“谨云!”
是父亲的声音,他翻身而起,走到牢门前,他的老父亲和哥哥正站在牢门前,魏家仅剩的三个男人,此时,终于又重聚。
只是,讽刺的在牢门前。
三人中,本就只有苏谨云善于言辞,静默了半晌,苏谨云才开口道:“爹爹,大哥,你们快回去吧,这里阴潮的很,对爹爹你的膝盖不好。”
魏王爷还是没有开口,魏亭冬却开口道:“方才我与父亲已与皇上商量好了,我将替你去盐河守兵。”
“什么?”
魏王爷没有回话,魏亭冬却开口道:“方才我与父亲已与皇上商量好了,我将替你去盐河守兵。”
“什么!?”苏谨云大惊道:“怎么会!席......皇上曾答应我......”
“答应你是魏家最后一位将军?”魏父厉声接道:“简直是混账东西!是谁让你擅作主张?我魏王府的人何时成了一只只缩头乌龟?连战场都不上的魏家子孙,还有什么脸面吃着大洛的供奉,享着祖辈靠命积下来的荣华富贵?”
“爹爹当真好风骨,果然是上过战场的所谓‘魏家人’,”苏谨云在魏父的面前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伶牙俐齿的苏三,他道:“只是父亲足够幸运,如今虽是病痛满身,好歹是残喘至今,我与哥哥尚在人世尽孝于您。但也只有父亲您足够运气,不知早死的叔父和爷爷,如今尸骨可早化作泥土了?也不知哥哥的儿孙可有幸活到您这把年纪,在这里教训魏家的后人们!只是怕天不随人愿,要我魏家断子绝孙在这杀人如麻的战场之上!”
“啪”的一声,毫不留情地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苏谨云的脸上,魏亭冬急忙喊道:“爹!”顺手拉住了魏老王爷的手,作为兄长的他为难的捉着老父的手,又心疼的看了一眼挨打的弟弟,口齿向来蠢笨的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左右为难,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呵,打得好,”苏谨云轻笑,继续说道:“爹爹也觉得我说的对,才会恼羞成怒。”
“为父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吗?我魏家生为大洛,死也要死在大洛的战场上!保家卫国,是魏家人活着的所有,也是死去的荣耀!岂容的你在此抹黑!”
“无妨。”苏谨云竟慢慢渡回新换的软垫上,又将双□□叠,舒服地斜躺在那上面,又用手将垫子折起的边角抚平,这才缓缓道:“若这是父亲的真心话也无妨,也算如你所愿,魏家后人苏谨云,也不过苟延残喘几日了,不出一月也该魂归于天地,将我这短短的一生也献给大洛,可满了爹爹的意?”
“你........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魏老王爷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又悲又怒,最后只化为长久的沉默。
苏谨云已经阖上了双眼,一副不愿再说的模样,只是将搭在腹部的手指轻巧而有规律的上下抖动。
魏老王爷还是开了口,他道:“苏焱,你待如何?你的爷爷、叔父和你,用你们三人的命换来盐河?还是用盐河换你的命?”
魏亭冬打住了魏王爷的话,他道“爹!不可如此!爷爷、叔父已经不在,可弟弟还活着,盐河可以再拿回来,可谨云只有一条命啊!”
魏老王爷却道:“哼!你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愿你弟弟越陷越深,拿如此赌约去赌不该妄想的人的痴情!我如此问他,不过是问他要命还是要情?他若要命,我自有办法逼那皇帝小儿换了解药来,大不了盐河我们再夺回来便是,只要你弟弟尚有命在,几个盐河都夺得回来!只你这个榆木一样的弟弟,若要拿命试探,试探个没有心的人的抉择!愚蠢!有哪个皇帝愿意做这个万古昏君!”
魏亭冬听得云里来雾里去,总觉得这些话单个听来似乎听得懂,放在一起只觉得十分诡异,他深皱眉头,对魏王爷道:“父亲此话差矣!当今圣上如此聪慧,怎会不明杀鸡取卵实属蠢事!怎么会真将谨云杀了,那金贼若是知道谨云已死,岂不重又猖狂之极!”
“哎,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傻儿子!”魏王爷想要仰天痛哭,怎么两个儿子,一个如此聪慧,一个却如此愚笨!
“这哪里是皇帝小儿来决定,是你这个弟弟非要试探皇帝的真心!要他作出决断,是做个遗臭万年、被群臣弹劾的昏君,还是要他的命换来这明君之名啊!”
“这......我魏王府忠心耿耿,想必皇上必然会保全谨云。”魏亭冬讷讷道。
“哈哈。”苏谨云小声的偷笑,只觉得自己的哥哥真的是蠢到十分的令人愉悦,就连自己刚刚受到了毁灭般地打击,也能让他如此开怀。他道:“父亲说的对,只是儿子心意已决,便就罢了吧。”
“哼!”魏父道:“要死要活,随你的便!为父管不着你!”随即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魏亭冬却没有走,他刚准备开口,只见苏谨云一个转身,已然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魏亭冬尴尬极了,嘴角张张合合,还是开口道:“谨云,我此番还是要替你去盐河镇兵,这是改不了的,你也知道爹的脾气,原本皇上是不同意的,却被爹爹以死相逼,这才下旨让我前去。”
不知为何,魏亭冬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
苏谨云仍然没有反应,好似已经睡熟了。
魏亭冬只好再开口道:“谨云,你也莫担心,你的病,爹已托了医治二弟的神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仍旧没有反应,魏亭冬无奈道:“三儿,别生气了,哥哥一定会注意,不把命丢在了战场之上,也不会中了那金贼的计谋,也中了这给他们把柄的奇毒,我答应你,可好?”
苏谨云才愿开口,他道:“魏家可就剩你一人了,你得好好活着,给我魏家延绵子嗣才好。”
魏亭冬的脑中,一瞬间晃过来赵思章那副十分讨打的脸,他猛地捏紧了拳头,想起了赵思章那夜问他的话,那人不知廉耻地问道:“瞧瞧,你都这么湿了,”将手上的□□递给他看,又揉搓着他的臀道:“你看到女人,还能站的起来吗?”
他在那一瞬间,直觉的觉得,也许魏家到这里恐怕就算完了。他望着弟弟的背,觉得弟弟也是个指望不上的,于是,他干巴巴地道:“我走了,爹定会治好你的病。”
当魏老王爷与魏亭冬都离开了以后,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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