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志愿的时候，报文学系吧。”徐文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不用担心钱，我养得起。”
“？”
“我申请了暂缓兵役，今年提前毕业就能参加工作，哥赚钱养你。”
“可是……”
“亲爱的，你不该浪费才能。”徐文祖合上书，坦坦荡荡地道，“对，我‘不小心’翻看了你写的小说。”
尹宗佑：“……”
按理说应该生气的，可他实在不想像个被老妈偷看了青春期日记的少女一样耍赖撒泼，所以愣了半天，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
“正好你的家长联络书也夹在里面，我帮你签好了，”徐文祖指尖夹了一张薄薄的表格，“上面说，今年的修学旅行是去济州岛吧？什么时候出发？”
“啊，这个……”尹宗佑垂头坐在床边，眼神湿漉漉的，“其实啊，哥，我也有事要说，你先保证，不许生气。”
徐文祖挑了挑眉，并不上当。
“那个……修学旅行的表，”尹宗佑吞吞吐吐，“我是故意没给你看……我跟班主任说过了，说家里有事不去。”
“……”
“费用太贵了……”尹宗佑慌慌张张地补充，“不，也不是嫌贵。难得休息日，在家陪着哥不也很好吗？”
徐文祖的语气危险起来：“亲爱的，我跟你说过的吧……”
尹宗佑猝然起身，眼眶有点发红：“不去，我就是不想去！哥当初也没参加，干嘛非要逼我？”
“听话。”徐文祖沉下面孔，“几号出发？我打电话跟老师解释。”
“……昨晚。船大概已经到济州岛了。”
徐文祖动作一顿，仰起头看他，好像在这一刻重新认识了尹宗佑。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竟也有了自己的秘密。
尹宗佑慢吞吞地靠过来，扯扯他的衣角，嗫嚅道：“哥，别生气啊。下次我们俩单独去不好吗？我只要有哥哥就……”
“不，你不明白。”
“哥？”
徐文祖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我只是……希望你和普通人一样。我希望你上大学，希望你去毕业旅行，想让你像正常孩子一样长大。”
“……正常？”尹宗佑低声重复了一遍。
“宗佑，我想让你的人生，回到它原本该有的轨道上。”
“呵，原来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正常？”
徐文祖沉默地抿着唇。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都已经那样对我了……”尹宗佑的表情慢慢扭曲起来，“哈哈，正常？普通？哥哥啊，从你操我那天起，这些就绝无可能了，你那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
“徐文祖，你还期待什么，干脆一起说了吧？你是不是还盼着我跟别人一样，上学工作、结婚生子？”
“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兴头上来就玩一玩，不想要了就丢掉？”
室内一片寂静。
半晌，徐文祖点点头：“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尹宗佑冷静了一点，瞥见他铁青的脸色，瞬间慌张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哥，我不是怪你，我只想……”
他张了张口，喉头有些哽咽。
——我只想让你爱我，像真正的恋人那样。
可是，尹宗佑比谁都清楚，徐文祖天生就缺了那么一点。
这个人是不会说爱的。他会和他做爱，接吻，或许还会有疯狂的占有欲，但他绝不会开口说那个字。
尹宗佑茫然地站在房间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他早厌倦了乖巧弟弟的角色，可是，他们之间还有别的可能吗？
他看不到。他什么也看不到。
“宗佑，你是不是很讨厌和我做？”
“我，我……”
尹宗佑喉结滚动了一下，脸色涨红。他说不出“我喜欢你干我”这样羞耻的话，于是只能做出实际行动，张开臂膀抱住了对方，讨好地蹭他的背。
可惜，这并不算一个回答。
徐文祖挣开他，淡淡道：“我去客厅睡。”
两人冷战了一夜，第二天中午，他们坐在餐桌边，像往常一样吃饭，只是谁也不和谁说话。
尹宗佑一边喝汤一边看新闻，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僵住了，缓缓睁大眼睛。
徐文祖循声扭头，电视里正在播报一起特大沉船事故。
海面上，巨大的客轮整个颠倒倾覆，一半留在海面上，另一半已经被冰冷的海水吞没。
四周盘旋着几架直升机，自发救援的渔船在附近徘徊，却因沉船形成的漩涡无法靠近。
“哥……”尹宗佑嘴唇抖了抖，“那个、那个好像是我们班孩子们坐的船，智恩昨天给我拍了照。”
闻言，徐文祖也放下了碗。
尹宗佑手脚冰凉，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徐文祖犹豫片刻，到底敌不过自己的心，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把轻轻发着抖的宗佑拉进了怀里。
“别怕。”他揉揉他的脑袋，轻声道。
徐文祖显然沉稳得多，一手揽着宗佑，一手掏出手机搜索网路新闻。
“一般来说，沉船速度不快，周围搜救的渔船也多，应该都救出来了吧？”
尹宗佑愣了几秒，飞快跑回屋里，打开社交软件。
照片大多是几小时前拍的，孩子们穿着救生衣，排排坐在船舱里，笑嘻嘻地摆pose。
【kkkk，第一次遇到沉船事故好兴奋啊！】
【搞什么啊，修学旅行还要演泰坦尼克？】
【哇，你谈过恋爱吗还泰坦尼克？】
【切……】
尹宗佑一条条刷过去，松了口气，看大家轻松调侃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亲爱的，新闻说孩子们都救出来……”徐文祖端着水杯推门而入，瞥见手机，突然皱了皱眉。
“哥？”
“这个照片……”
“怎么了？”
“船都明显侧倾了，他们怎么还在船舱里？遇到海难第一时间就该上甲板，老师没教过吗？”
尹宗佑嗫嚅道：“可你刚才不是说，新闻报道说都救出来了……”
徐文祖紧皱着眉头没说话，愈发显得轮廓深刻冷厉。
宗佑干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应该没事的啊……”
右眼皮不间断地狂跳，他抖着手开始拨号。从班长开始，顺着通讯录一个一个往下打。
无人接听。
关机。
无人接听。
大概是手机泡了水的缘故吧……尹宗佑这么想着，匆匆抹了把脸，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拨给了班主任，依旧是忙音。
尹宗佑缓缓挂断电话，浑身发冷，习惯性地扭头去看徐文祖，想要寻求一点安慰。
可谁知，那个向来无坚不摧的男人正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注意到尹宗佑的视线，他乌黑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望过来。
两人对视片刻，徐文祖苍白的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种扭曲、困惑又茫然的神情，唇角抽了抽，像是想微笑，却又控制不住地往下一撇，做出了孩子气的哭相。
猛地，他跪倒在宗佑身边，紧紧抱住了他。
他抱得那样用力，宗佑被勒得几乎无法呼吸，只得拿手拍他的背。
“如果……如果是你……”徐文祖呼吸间滚烫的热气喷在宗佑耳边，“如果是你在船上，我会疯的。”
尹宗佑不知该说什么，拍打的动作顿了顿，改作轻抚。
顺着脊椎，从上往下，一遍又一遍。
拥抱的力量渐渐放轻了，阳光明媚的卧室里，两个人静静相拥，如冬日里依偎取暖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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