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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喘息(近代现代)——二麻

时间:2019-11-18 13:14:00  作者:二麻
  这样的设想让关寒彻底沉了脸,煞气凝成冰,冻得刺人。
  
  “那可是......晚了,那城里的人,知道我是怎么样处理的吗?”
  
  等待消息传至他手里的时候,他甚至一时间没能想我那百年几代的仇恨,只是想赶回去而已。
  
  他的常安,他的常安......
  
  怎么能被人如此对待。
  
  但是当他回到那座城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无声消逝了几天,常安消失了,没有人再谈起,好像......好像他的常安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怎么可能。
  
  那是他的爱人。
  
  他的常安啊。
  
  好像从来没有那一刻的冷静,灭亲杀族的仇恨,他走了有一半的路,而关家的孩子,终究有一天会了结。
  
  他可能看不到。
  
  但是他却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要寻回自己的爱人。
  
  他弄丢了。
  
  城里是草木皆兵的平静,他也是同样的平静,破了城门,再进了城,封了城。
  
  所有的家族大户,他集了那些愚昧的人,赶出去无知的老人和孩子。然后将那些知情的,无动于衷的,以及那些领头羊门,统统毁了个干净。
  
  烧成灰烬,一切归于尘。
  
  这里早就,成了已经充斥着污秽的地方,毁了有何不好?
  
  他们叫着他是在屠城。
  
  是要天谴,下地狱。
  
  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在漫天的火光里,冰冷地看着,看着这群自称无辜的人可笑的求饶,暴露本相之后的谩骂,早就没有生而为人的慈悲,也就只能如同恶鬼般嘶吼了。
  
  “屠城......那些火光,是你!”常安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
  
  那遥远梦里的火光,久久散不去的燃烧的烟尘。
  
  活人死去的嚎叫,挣扎的怒吼,还有那些凄凄的怨气。
  
  一时间好像如同有了源头。
  
  关寒身上那浓厚的血气、煞气,也终于知晓了是为何而来。
  
  常安惊惧,说不出话,凄厉的叫声好像他曾经目睹过,回响在脑袋里面,把他激出了一身的冷颤。
  
  身旁的水鬼,早就没了形,空空留了几缕水草在水里漾着。
  
  此时的关寒,终于成了他所不熟悉的恶鬼的模样。
  
  他怕着,想要往后退,但是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是因为他。
  
  他最后还是回来了。
  
  他屠了一座城里的人。
  
  常安哆嗦着,说不出话。
  
  关寒抚上他的脸颊,抬起他的头,又像是深情的爱人那样看着他,问他,“害怕了吗?
  
  常安没有答话。
  
  “我曾经说过,不要怕我,忘记了?”
  
  他将他抱进了怀里,常安还在发着抖,没有任何的反应来推开他,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不知该不该将他推开。
  
  “呵——”关寒凉凉地笑。
  
  “找到了我,那就是再也不能离开了,知道吗?”
  
  他在常安的眼角印上湿湿凉凉的吻。
  
  “我给你时间......”
  
  “这次,我等你回来......”
  
  “别让我等太久......”
  
 
  27.
  
  常安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些在皮肤下面涌动的黑色的气,和他不敢再多看一眼的上伤口,好像在提醒着他,他好像,与正常人不怎么一样了。
  
  走在街上的时候,他会在发呆的片刻撞上一个什么人,然后急急忙忙说对不起,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呆愣地,没有意识般地走过。
  
  没有影子。
  
  那是不会说话,不知什么原因,还停留在世上的一抹飘忽不定的魂。
  
  常人不察,不识,不能触碰。
  
  但是他却看得见,甚至于......摸得着。
  
  有时候他会突然惊觉地站在太阳光下,然后神经质地看自己有没有影子。
  
  是有的。
  
  他还有。
  
  他还没有消失,也没有莫名其妙被众人所遗弃遗忘在过往里,他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作为一个有着正常呼吸的人。
  
  而不是那些影子。
  
  他从夏桃那里搬出去了,另外找了一间向阳的屋子。
  
  至于为什么从夏桃那里搬走,或许日后他们会有机会说说,只是现在彼此都还隐瞒着一些各自不愿说的东西,他们或许缺少一个合适的机会。
  
  很小,比之前......七楼的房间还要小,阳台上是一面墙的落地窗,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没有窗帘的阻挡,冬天的太阳会满满当当洒满整个房间。
  
  这样明亮朝阳的房间,虽然不是巷子里老头说的那样,但是他已经尽力找了。
  
  但是他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里,他看不见那些飘忽的小鬼,好像身上那些若阴似阳的气息淡了些,那些在暗地里不怀好意的目光,似乎是减少了些,好像他变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工作重新找了回来,小餐馆的老板娘见他回去,拉着他插着没客的间隙就跟他唠嗑,老板娘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喜欢和他讲些他根本就听不明白的家长里短。
  
  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展着,有条不紊,按着慢慢悠悠的调子。
  
  和冬天里让人懒洋洋的阳光一样,思维变得懒惰,变得有些动不起来,像是冬眠的懒蛇,趴着躺着,在日光里,好像下一秒就可以昏昏欲睡在午后的阳光里。
  
  但是说不出来的,在这些冬日喧嚣的阳光里,这些嚣张的,肆意照射的阳光里,他总是会回想起,在那七楼的小阳台上,每每太阳升到最高处,从窗户外面,也只能卑微地偷摸进来一小簇的光,匍匐在地上,被窗棱拦腰折断。
  
  朝着湿冷的房里偷窥而去。
  
  而那房间里,那房里,总是不出意外地,会上演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那些被自己压得低低的喘息声,低沉的不可闻的耳边的说话声,那些若有似无的肉体相遇的声音。
  
  还有那一室的阴冷。
  
  常年不见光,在那个男人来到之后,不......是他去了那里之后,那房里,总是会在下一秒就如同鬼打墙,湿凉的气绕着他,缠着他,像是药,让他上瘾,让他忍不住沉迷。
  
  但是现在什么都消失了。
  
  没有凉凉的会绕遍他全身的暧昧的凉气,没有那些痴缠的情事,也没有那抹高大的会在暗中观察的影子。
  
  他现在......可以看见这些东西了,常安已在慢慢让自己适应着,但是他在每一次像四周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有关寒的影子,没有。
  
  好像就此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明晃晃的太阳照在眼睛上,眩晕得一瞬间会想不起来那些事,甚至会觉得,那只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
  
  但是又怎么可能消失呢?在他带着强势侵占了自己的身,带着自己找回所有过往之后,在他变成这样自己时刻都会战战兢兢的样子之后,他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他做不到。
  
  这是关寒,给他的时间,给他思考反应的时间。
  
  那些关于死亡的事情,那些悲凉的、凄惨的、哀怨的生死之间的事,他还要时间去理解,去接受它。
  
  但是这个人,也是那么冷酷决绝,没有再跟着他,也没有出现在他的周围,甚至于那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梦里。
  
  他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像是另外一种遗弃。
  
  常安心里揪着,压着,有些难受,他总是会时不时地不自觉呼出一口气,没有叹息声,只是让自己喘喘气而已。
  
  他避开了人群,到处寻找一个让自己可以喘息的地方。
  
  这间屋子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但是当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之后,他又处处觉得不对劲,觉得不适。
  
  太热了,那些光,张扬又热烈地照耀着,
  好像和他格格不入。
  
  他这样阴冷沉默的人,住在被太阳光照射得无处躲藏的房间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极了。
  
  于是常安现在总是会在没事的时候出门去,避开那些刺眼的光,那一室的空荡荡的安静,反而让让自己能够喘一口气。
  
  但是街道上,来来往往,流露出来的喜悦和开心,在你我之间相互感染着,映衬在街头挂上的彩灯和灯笼,怎么看怎么是一副祥和安宁的岁月的样子。
  
  听说今年会允许在城内部分地区放烟花,不是电子的,会有烟火气,会有飞上夜空的绚烂的光。
  
  好像觉得这一个浓重的日子变得有所期待了。
  
  这是一个团圆归家的时候。
  
  但是常安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他似乎如同漂浮的浮萍,竟然一时间会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福利院他再也没去过,只是在社区里面,看了很久的小孩子们玩的游戏。
  
  周围的人流开始一天一天地变少,变得稀稀落落,小餐馆的生意也有些萧条,老板娘盼望着最后几天,没啥伙计也给他放假了。
  
  常安想说自己不用,但是想想老板娘似乎也是需要关上店门,回家团聚的,他于是默默点头,不作反驳。
  
  他看着边角破损的手机屏幕上,看着这个喜庆的日子的倒计时越来越短,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店面在一家家暂时歇业。
  
  常安呆坐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了。
  
  他像是在走神,又像是目光有所焦距,只是神色有些倦怠散漫而已。
  
  夏桃问他要不要一起凑合过过,他沉默了很久,还是拒绝了。
  
  说下次吧。
  
  夏桃忙不迭地说好,又颠三倒四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常安也听得有趣。
  
  夏桃很厉害。
  
  她仿佛扛起很多的事,但是却能够把自己活得像是用不完的劲一样,热情洋溢,发着光。
  
  但是常安终究只是羡慕而已,他不会成为这样的人,也或许沉默的本性不会有所改变。
  
  他天生不善交际,不善言辞,自卑已经夺去了他太多的勇气,他这一生,跌跌撞撞成长成为这样的自己,没有人护着,没有大家大户守着,成为这样的自己似乎也不用太过于意外了。
  
  只是脑海里面,偶尔的倔强和生硬的脾气,好像又戒不掉,随着他到了这一世,在他的深处,悄悄地埋藏着,偶尔会探出头来,显露出些苗头。
  
  而这些苗头,只是对着那个男人生出来的。
  
  有些时候,他只是自己想着,想着。就会生出些自己都不明白的脾气,或者说......那可以叫做是委屈的情绪。
  
  然后又会在下一刻的时候,为自己这样乱七八糟的思绪生气,是关寒......让自己变成了这样。
  
  而罪魁祸首,却消失不见了。
  
  在那天黑夜即将降临的时候,落地窗外,已经有人开始迫不及待地开始放起了烟火。
  
  很盛大,像是要雄赳赳气势十足地吸引众人的目光。
  
  效果也很成功,很多路人,在赶回家的时候,也忍不住地停下脚步来看。
  
  “这声儿一响,就知道新的一年要开始了啊——”
  
  “可不是嘛,去旧迎新啊,这一年的什么事儿,也就都过去了——”
  
  “哎,开开心心多好,翻了今儿的大晦夜,阖家团聚,也就把所有的晦事儿扔脑袋后头啦——”
  
  “是啊是啊,提前说声新年快乐啊大哥——”
  
  “哎,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
  
  常安越走越远,也就把身后的交谈声抛在了身后,慢慢听不见了。
  
  他安静地走着,不看手机,也不坐公交车,只是偶尔会扫扫街上的人,一旁的来往风景。
  
  雪花飘飘洒洒而至,从远远的天空上慢慢落下来,从四面八方安静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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