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懵懂,却意外早熟,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却通透如镜,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自己的心。
但是,那人是她的师尊。
注定她要把这份心意偷偷藏起,不能袒露半分。
往日无人与她笑闹,自不必将心里的秘密掏出来,然则近些日子,分了时间在别的事情上,想念却日渐深了。
她时常想着邝凌韵就开始发呆,不敢像以往一样直视邝凌韵的眼睛,甚至每日晨起请安,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样的状态若继续下去,早晚得被凌乐瞧出端倪,她该如何是好呢?
那丫头跟个人精似的,滕玄清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还能守多久,但无论如何,不能叫师尊知晓。
滕玄清用力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她想起师尊书房里那副画,想起宫人们私下闲聊时提及师尊百年前曾有过的心上人,想起邝凌韵夜里无眠之时,对月饮酒,掩面而泣的模样,她心里就钝钝地疼。
这些年她都跟在邝凌韵身边,从未听邝凌韵提起过往与曾经,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已不在师尊身旁了。
是谁这般狠心,竟留师尊一人,时过百年,也不能相忘。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酸软的情绪,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往山下去。
晚间,滕玄清正在屋里打坐,一个周天结束时,收到邝凌韵的传音,让她去书房一趟。
滕玄清心头一跳,还未起身就紧张地红了脸,她下床抓起桌上的铜镜,仔细检查了自身的仪容,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这才小跑去了书房。
“师尊。”
滕玄清轻轻敲了敲书房的屋门,听见邝凌韵应声,这才推门进去,微垂着头行到桌前,朝邝凌韵躬身行礼。
邝凌韵正伏案写信,见滕玄清近前,她便将笔搁下,道:
“清儿,近来为师忙于宫中事务,有些疏于督促你修行,上回为师教你的无影步,你练得如何了?”
滕玄清暗自估量了一下自己修行的情况,给了一个比较谦虚的回答:
“初窥门径吧。”
无影步是比较高级的身法,滕玄清练了有一段时间,还算不上登堂入室炉火纯青,但用时生涩滞阻之感也已褪尽,行动如风,来去无踪。
邝凌韵点头,下一刻,她突然出手,并指成剑点向滕玄清的肩膀。
滕玄清心中一惊,见邝凌韵出招速度不快,便知邝凌韵是在考校她的身法。
于是她脚步后撤,身子在空中拉出一道残影,邝凌韵的指尖穿透残影,如跗骨之蛆继续追着滕玄清的肩膀。
滕玄清微微抿唇,脚步左右晃动,意图闪避邝凌韵的攻击,所行之处,连续留下数道残影。
但邝凌韵的攻击始终不疾不徐地追着她,眼看就要中招,滕玄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墙头字画。
她心头一动,借身法之便退到书架前,探手自架上抓了一副画,翻身越过书架,将画摊开了挡在身前。
邝凌韵眸光一凝,指尖点在画前一寸处,落了空。
“没打着,过关了吗?”
滕玄清探头探脑地从画后露出半边脸,笑容乖巧中透着两分讨好。
邝凌韵面色无波,平静地看着滕玄清,问:
“若换了旁人,会停手吗?”
她虽未继续试探滕玄清的深浅,但手也没有放下来。
“旁人如何弟子不知,但师尊却会停手。”滕玄清理直气壮地回答,“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19章 异动
邝凌韵被滕玄清逗笑了,淡然的脸上露出两分柔柔的笑意,又问:
“那如果换了旁人,你将作何?”
滕玄清眨巴着眼睛,看似认真地思量了一下,这才开口:
“若换了旁人,虽然取巧的法子不能用了,但遇见厉害的,躲也躲不过,不厉害的,断不会像师尊这般游刃有余。”
“呵。”邝凌韵笑起来,“你哪儿来的自信讲这一堆歪理?”
滕玄清放下手中的画,抱住邝凌韵的胳膊撒娇:
“可不就是师尊给弟子的自信么?”
“为师看你是被宠坏了。”邝凌韵摇头,无可奈何地点了点滕玄清的脑门,“今日考校勉强算你过关,但你还得强加练习,不可懈怠。”
滕玄清哪里敢说不愿?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下来:
“弟子省得。”
“行了,你下去吧。”邝凌韵坐回桌旁,重新提笔,“明日为师要出宫一趟,你莫在宫中惹事,好好修炼,知道了吗?”
“弟子记下了。”滕玄清先答应下来,随后又问,“师尊明日要去何处?”
“为师要去一趟凌云宗,你若有什么事情,便去寻宫主。”邝凌韵说着,似想起了什么,便从袖口内取出一枚白玉牌,扔给滕玄清,“为师将宫令留给你,你可凭此物入紫霄殿。”
滕玄清“哦”了一声,知道其他事情不该她问,便乖乖收好宫令,躬身退下了。
黎明时分,院内寂静,屋顶上突然传来咯哒一声轻响,像瓦砾破碎时发出的声音。
滕玄清猛地惊醒,耳廓一动,细听屋外动静。
半晌,再无异响。
她翻身而起,放轻脚步行至窗边,稍稍将窗户掀开半寸,透过窗户缝隙观察屋外的庭院。
殿外四处都有宫中弟子值守,对面便是凌乐所住厢房,四周静悄悄的,看起来并无异样。
方才那声轻响,似乎是从书房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滕玄清眉头微拧,师尊昨夜才说要走,今日天还未明,紫阳宫难道就遭了贼么?
一般人想必也不敢到这院中来,而且时机如此巧合。
滕玄清留了心,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轻身跳上房梁,匿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朝书房靠近。
她在书房外观察一圈,并未有所发现,随后又点破了书房的窗户,倾听屋内响动,还是没有见到异常。
滕玄清在书房外待了一个时辰,没有捉到贼人,天一亮她就钻进书房里,仔细观察屋内的东西,书画都在原来的地方,抽屉等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她心头疑惑,翻身上了屋顶,绕着院中几座楼宇走了一圈,果然在书房旁边的屋顶上发现了可疑的脚印与异常碎裂的砖瓦。
滕玄清抿了抿唇,从袖中掏出一块白帕,将这块碎瓦收捡起来,随后一跃而下,径直出了紫阳宫,一路朝紫霄殿去。
天色还早,未至辰时,滕玄清临近紫霄殿,护法长老现身,拦住她的去路。
滕玄清便出示邝凌韵留给她的宫令,她本以为此物留着也就做做样子,岂料这么快就用上了。
长老查看了白玉牌,没再盘问什么,由着她进入紫霄殿。
入殿后,立即有引路的长老出现,领着滕玄清来到雪樱面前。
滕玄清单膝跪地,朝雪樱行礼,将今日晨间紫阳宫中异动如数相告,并从怀里取出那枚碎裂的瓦片,呈递给雪樱。
雪樱借由滕玄清的手帕,捏着那枚瓦片看了一会儿,随即闭目凝神,神识一瞬间蔓延开去,笼罩了整个紫霄宫,从无数宫人之中,找到与这瓦片上残留气息相符的人。
片刻后,她招手将随侍在座前的长老叫到身边,与之耳语几句,其人遂躬身一拜,瞬息间没了踪影。
再过须臾,长老重新现身于殿内,滕玄清讶然发现其手中还擒了一人,竟是凌乐。
滕玄清张了张嘴,心头隐有不妙猜测,宫主将凌乐抓来,必是与入紫阳宫的贼人有关,难道凌乐就是那贼人么?
可凌乐的深浅滕玄清一清二楚,断不能在她眼皮底下于院中来去自如,除非凌乐有意隐藏了实力。
但这方向的猜测也漏洞百出,凌乐才什么修为,邝凌韵却已是元婴大圆满,若凌乐隐藏实力,邝凌韵怎会不知?
滕玄清越想越觉头疼,只好静观其变,看雪樱如何说。
长老将凌乐擒至雪樱面前,衣袖拂过凌乐面门,片刻后,凌乐睁眼醒来,脸现惊讶,四下环顾,先看见了滕玄清和她身侧的长老,随即便瞥见座上倩影。
“宫主!”
凌乐浑身一震,忙双膝跪地,俯身一拜。
雪樱并未应她,也没有叫她起来,而是看向擒她来的长老:
“如何?可有发现?”
“是。”长老应声,“老夫在此女背后发现了此物。”
他从袖口掏出一枚明黄色的符篆,双手递向雪樱。雪樱抬手一招,那符篆无风自动,被雪樱摄入掌中。
“是控魂符。”
雪樱脸色一沉,符上气息驳杂,已难以辨识原主身份。
她转而询问凌乐:
“昨日你去过何处?”
凌乐一脸惊骇,她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长老从她身上搜出控魂符,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雪樱问话,她不得不答:
“昨日弟子同玄清师姐上山修炼,傍晚时分下山回宫,此后一直待在房中,并未去其他地方。”
雪樱闻言,遂问滕玄清:
“昨日你们回宫之前,你一直与她在一起吗?”
滕玄清大约猜到事情始末,想是有人用控魂符悄无声息地操纵了凌乐,却不知对方到底要让凌乐做什么。
她只好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说完,她想起傍晚时的小闹剧,便补充道:
“弟子傍晚时与凌乐师妹闹了别扭,于是先行回宫,此后便未见过凌乐师妹。”
雪樱的食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她眉头微拧,沉吟片刻,又问凌乐:
“玄清走后,你几时回的紫阳宫?途中可有异样,夜里睡着后是否听见什么声响?”
面对雪樱一叠声的问题,凌乐也知事态严峻,她仔细思量半晌,并未回忆出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无奈回答:
“弟子下山途中只觉有一阵风较平常大一些,除此之外并无异样,约莫戌正回宫,夜里无梦安枕,未闻异响。”
如此说来,多半是凌乐下山途中,遭人悄无声息将此符下在身上,随后她夜里入梦,便被符篆控制,于正殿后院飞檐走壁,因惊动了滕玄清而仓促回房,甚至来不及销毁那符篆。
但是,给凌乐下符的人目的为何?
“书房内确实未丢任何东西吗?”
雪樱再次向滕玄清确认。
“弟子不知。”滕玄清道,“平日里只有师尊常在书房,弟子今日晨间入书房查探,只觉屋中并无异样,但不能确定师尊藏物是否被盗走。”
雪樱点了点头,让凌乐暂且留在殿内,遂吩咐滕玄清:
“你且与本座走一趟。”
滕玄清来不及反应,便觉一股大力将她提起,下一瞬,她便与雪樱一起回到紫阳宫,立在凌乐屋前。
雪樱放下滕玄清,朝她扬了扬下巴:
“进去看看。”
凌乐被人控魂,滕玄清及时发现宫中异样,就凌乐算偷拿了邝凌韵的东西,也没有时间送出宫去,只可能将东西留在她的屋里。
滕玄清虽然担心凌乐,但邝凌韵在她心里重于一切,她依言推开凌乐的房门,走进屋内环顾一圈。
她发现床头矮柜的柜门没有合拢,便走过去将柜子打开来看,一眼便瞥见那柜里藏了一幅画。
滕玄清心头猛地一跳,明明还未看这画上的东西,她却好像已经猜到了里面的内容。
雪樱也注意到柜子里的画卷,伸手将其取出,画卷一展,伊人含笑,正是滕玄清数月前不慎拿落,又被邝凌韵收走的那一幅。
第20章 搬走
“这画……”
滕玄清话未说完,雪樱已一把将画合上,脸色沉凝地回答:
“此物想必就是那对凌乐下手之人此行的目标。”
滕玄清望着雪樱手中的画,想问那画上之人是谁,但话到口中,又被她咽了下去。
师尊不愿告诉她的事情,她也不想从旁人口中打听。
雪樱收起画卷,又在屋里看了一圈,没有别的发现,便领着滕玄清回了紫霄殿。
殿上,雪樱将画卷抽出,展示给凌乐看,问她道:
“你可知此物为何?”
“弟子不曾见过此物。”
凌乐一脸懵懂,摇头回答。
雪樱遂收起画卷,叹道:
“这画是从你屋里搜到的。”
凌乐骇然一惊,看了一眼滕玄清,见后者朝她无奈点头,她才惶恐辩驳:
“弟子当真不知,还请宫主明察!”
雪樱并未逼迫凌乐,只道:
“有控魂符在此,本座信你之言,但此画特殊,而你身份又有异于旁人,凌韵师侄今日不在宫中,你便暂且留在紫霄殿,待明日凌韵师侄回宫后,再做定夺。”
凌乐面色惨白,但也知雪樱已经格外开恩,不敢再辩,只得答应下来。
滕玄清没闹明白雪樱说的“凌乐身份有异于旁人”是什么意思,雪樱已朝她摆手,道:
“玄清,你且回宫去吧,此画本座暂代令师收捡,待令师回宫,本座自会将其转交,若宫中再有什么事情,你需及时向本座禀报。”
“是,弟子知晓。”
事已至此,滕玄清自不会多说什么,她朝雪樱躬身一拜,复看了一眼凌乐,这才告退。
即便她想帮凌乐,也有心无力,何况在此事上,她坚决站在邝凌韵这一方。
待滕玄清走后,长老领着凌乐入紫霄殿后的客房暂居。
雪樱盘坐蒲团之上,垂眸推测:
“宫中能制控魂符者,不下百十人,但能第一时间知晓凌韵动向,预知其不在宫中者,则少之又少,况且,想取走此画之人……”
邝凌韵一出山,本该沉寂的祸端渐渐又有抬首的预兆。
思及此,雪樱长声一叹,难道终究还是绕不过百年前的恩怨?
滕玄清回到紫阳宫,在宫门前碰见一位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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