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知结局, 她又怎会坐以待毙?
她偏不叫此人如意!
滕玄清一剑点在碧灵箫侧边, 紫云劲穿透箫身, 冲击在王书棣的手腕上,王书棣受击,持箫的右手一抖, 滕玄清趁势而上,欺近王书棣。
王书棣脸色一肃, 压下手臂酸麻之感,欲抬箫迎击滕玄清下一剑,却被当头一蓬血雾遮蔽了双眼。
滕玄清咬破舌尖,一口鲜血混着唾沫星子喷了王书棣一脸。
惯来温文尔雅衣服褶子都没有几条的王书棣哪里遇见过这样的进攻方式,顿时脑袋一懵,忘记回击,只下意识地往后退。
滕玄清眼中精光大放,趁王书棣退开的空隙,手上沾了血渍,将血擦在剑身上,画出一道奇诡的血符。
随即她身上的气势勃然而发,压制在筑基六层的气息开始攀升,节节拔高,突破筑基八层也未停止,直破入筑基九层,抵达九层巅峰,这才停了下来。
王书棣瞳孔一缩,这傻丫头是不是疯了?!居然动用了短暂提升修为的秘法,用损伤根基的做法,强行拔高实力!她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夺取此战胜利?
场外也一片哗然,监赛长老意外地皱了皱眉,本以为滕玄清走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但没想到她的目标居然是夺魁,而且是不惜代价地夺魁。
有胜负心是好事,但胜负心如此重,分不清主次,却有些过犹不及,得不偿失了。
王书棣还在愣神,滕玄清已再次朝他扑来,她每一剑都极尽锋锐,每一招都用尽全力。
既然王书棣擅长化解她的招式,那她就要看看王书棣能做到什么程度!
王书棣觉得滕玄清疯起来真是不可理喻,她手中的剑在紫云劲的加成下一遍又一遍地敲在碧灵箫上,即便此箫是玄阶法宝,也难以避免地留下一道道刮痕。
滕玄清手中的枫雪剑是玄阶初级的法宝,不如王书棣的碧灵箫,但滕玄清善用紫云劲,硬是让枫雪剑在与碧灵箫的对抗中不落下风。
即便如此,法宝本身的差距也让滕玄清稍微有些吃亏,枫雪剑被她用到极限,剑尖前两寸左右的位置突然开裂。
滕玄清见状,脸色无波无澜,任由剑尖断裂,竟抄着那把断剑继续进攻。
王书棣被逼一再后退,持箫的右手已经被紫云劲打到麻木了,滕玄清最后一招袭来,他手中碧灵箫没有拿稳,横飞出去。
断剑的剑锋抵在王书棣的喉头,全场观战弟子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监赛长老一声轻叹,当众宣布:
“胜者,紫阳宫滕玄清。”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滕玄清持剑之手微颤,忽而松手,剑身滑落,哐啷一声跌在地上。
“玄清师妹!”
滕玄清身子摇摇欲坠,王书棣大惊,伸手要拽住滕玄清的胳膊。
一道白影比他更快,抢在他之前将滕玄清抱走。
滕玄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山中小屋,身上盖着薄被。
她稍稍一动,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酸软疼痛,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哪怕动一动手指,都感觉整个胳膊也跟着痉挛起来。
嘶——
虽然知道强行提升修为会产生很强的反噬,但是光懂道理,她没真正经历过,这才无知无畏,敢于冒险。
但现在她明白了,真的很痛。
她好像在比试结束之后就昏迷了,那么,是谁把她送回来的呢?
滕玄清这样想着,心头一动,刹那间浮现一抹希冀,但只瞬间便又被她自己掐灭了。
她笑自己痴傻,回来山中独居已有小半个月了,除了凌乐偶尔来访,宫主雪樱也来过一次,她心心念念的人,却是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滕玄清叹了一口气,忍着浑身疼痛下了床,推开屋门,打算到外边透透气。
忽然,她推门的动作僵住。
不远处的小院儿中站着一人,正将厚一些的被褥拿出来摊开了晾晒。
那人背影清隽,身姿潇洒,衣袂蹁跹。
只一眼,就让滕玄清呆在原地,眼泪漫上眼眶,双眼变得朦胧而氤氲。
推门声将那安静的背影惊醒,邝凌韵缓缓转身,朝滕玄清看来。
数日不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态依旧像初时那般温柔。
“清儿。”邝凌韵轻声唤道,“近来山中多雨,先前放在柜子里的被褥想是有些潮了,今日难得晴好,为师便把它们都拿出来晾晒一下。”
滕玄清愣愣地看着邝凌韵,许久没有反应。
邝凌韵说完,见滕玄清不应,便朝滕玄清走过来,在她身前停下脚步。
“清……”
嘭——
邝凌韵刚开口,才道出一个字,滕玄清突然飞快后退,用力关上屋门。
数息之后,门又开了。
滕玄清站在门口,手臂垂落,呆滞地望着邝凌韵。
在滕玄清惊讶的目光中,邝凌韵伸出双臂,将滕玄清搂进怀里。
“对不起,清儿。这段时间,为师花了太多精力处理自己的心情,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但是你放心,往后不会了。”
滕玄清呆立着,不知道如何回答,甚至连以前习以为常的拥抱,在此时此刻,也变得生疏而艰涩。
她想回应这个拥抱,却无法鼓起勇气。
她甚至怀疑眼下发生的这一切,是否只是她臆想出的幻觉,是水中月,镜中花。
邝凌韵低头,看着滕玄清的眼睛:
“为师这一生,做多错多,不坦荡,不安宁。很多愧疚来不及弥补,很多遗憾也不再有机会挽回,护不了在意的人,也无法放过自己。为师已经做错了太多,没有回头的路可走,对不起老宫主,对不起琴弋,也对不起你。”
“但是清儿,为师从没把你当做是她,也不会把你当做是她。宫主说得不错,稚子无辜。是为师太自私了,为师向你道歉,如此,你可还愿认我为师?”
滕玄清双眼湿润,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眼泪夺眶而出,哑着声唤道:
“师尊。”
认。
她怎会不认?
哪怕她明白邝凌韵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琴弋,她甚至不能被当做琴弋的替代品以得到邝凌韵片刻真心,她也甘愿。
有些话永远也不能说出口,有些秘密她得藏一辈子。
但至少,师尊还愿像这样耐心哄她。
她不贪心,这样就够了。
邝凌韵忙将滕玄清扶起,滕玄清愣愣地看着她,好像还在做梦似的,喃喃道:
“师尊,弟子得了大比第一。”
“嗯,为师知晓,清儿真厉害。”邝凌韵温声应道,“为师替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就放在桌上。”
她说完,示意滕玄清回屋去看。
滕玄清忙转过身去,低头的瞬间揉了揉酸涩的眼角。
她走到桌边,桌上横着一个木匣子,匣上花纹古朴厚重,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了。用这样的盒子收纳,内藏之物想必不是凡品。
“打开看看吧。”
滕玄清喉头微动,双手扶着木匣侧边,将其缓缓打开。
一柄长剑藏于匣内,月白色的剑鞘简约大气,剑格处点缀了暗银色的镂空雕花。
滕玄清将此剑从匣中取出,将剑拔出半寸。
锃一声响,银芒外放,似有剑气自鞘中溢出,端的一把好剑。
滕玄清发现此剑剑身侧边还暗刻了一个“清”字,遂扭头看向邝凌韵。
“喜欢吗?”邝凌韵微微一笑,“此剑乃为师早年得意之作,原想你进入夺魁之战后便将其赠你,作为你十八岁生辰的礼物,奈何中途因故延误,否则,昨日你与王书棣一战,也不至于将剑折断。”
滕玄清抓紧剑鞘,鼻间一酸,双眼蓦地红了。
她今年的生辰,是独自在山中度过的。
但她很快将酸涩之情压下,乖巧地应道:
“清儿喜欢,多谢师尊。”
邝凌韵心头微涩。
若在往常,不论她送什么给滕玄清,她的小弟子都会兴高采烈地收下,再缠着她闹好一会儿才能消停。
但现在滕玄清不闹了,这乖巧又安静的样子,却叫邝凌韵颇不自在,也非常自责。
是她扼杀了滕玄清的天真与其单纯而真挚的快乐。
而以往的一切,都已不再,就算她想弥补,也无从安抚滕玄清已经受到的伤害。
第一卷(完)
第32章 出宫
滕玄清拿了大比优胜, 惊艳众人,大家虽然惊讶,但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结果。与此同时,炼体层与练气层的比试也决出了最终的优胜者。
各个修为阶段的前三名在大比结束第二天公布出来, 一开始承诺好的奖励也没有含糊, 滕玄清如愿以偿,在万众瞩目之下拿到了装有大量灵玉和一匹灵洺织锦的储物袋。
不少崭露头角的弟子得到宫中前辈长老的青睐, 成为其门下之徒, 从此以后, 便有了更好的资源和修炼环境。
滕玄清得了第一, 可把童小余高兴坏了,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滕玄清,故而滕玄清一回紫阳宫,他就围在滕玄清身边团团转,将这段时间紫阳宫里发生的有趣之事一一向滕玄清讲来。
可不知怎么的,他感觉滕玄清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滕玄清虽然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他同滕玄清讲这些宫中趣事的时候, 她也会笑一笑,不时附和几句。但是现在,滕玄清脸上仍然有微笑, 可这笑容却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童小余无法描述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但现在的滕玄清在聊天时说着说着就开始发呆, 唤她好几声她也不应,好像失去了灵魂似的。
他很担心滕玄清的状态,于是一次偶然帮师尊转交某样东西去邝凌韵的书房时, 他便与邝凌韵提了一句。
原以为邝凌韵会与他一样焦急,但是后者只轻轻点了点头, 便挥手让他出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滕玄清和邝凌韵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她们看起来都和以前一样,但是相处又有很大不同。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个月后,宫主将滕玄清、王书棣和华煊召到紫霄殿,告诉他们,凌云剑阁将开,将由他们三人去凌云宗交流学习。
滕玄清去书房向邝凌韵辞行,她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小小的行囊,还收纳进储物袋里,所以全身上下,也只有邝凌韵送她的那把剑一刻不曾离手。
这是她来到紫霄宫后,第一次去看宫外的世界。若是以往,她可能会很高兴,很兴奋,但是现在,她心里平平静静,无波无澜,好像外界发生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邝凌韵招手让她到身边去,递给她一个小布包:
“离宫去凌云宗的路上会途经一些凡人的村庄和城镇,需要用到银钱,用以解决食宿所需,你平日都在宫中,不曾见过这些俗物,但其实金银财宝之于凡界众生,其效和灵玉之于修士类同。”
滕玄清细细听邝凌韵说完,谢过师尊,便退下了。
第二天,滕玄清离宫,邝凌韵并未相送。
但她远远瞅着滕玄清出了宫门,同王书棣、华煊二人会合之后,这才转身回屋。
屋内床榻上,平放着一套叠的人整齐齐的新衣,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里。
她认出来,这套衣服的材质是灵洺织锦,做工精致细腻,衣裳袖口,有细密的绣纹,想必是出自滕玄清之手。
滕玄清看似大大咧咧,童心未泯,总爱惹是生非,然而事实上,她心思纤细,敏感而善解人意,从不会做触及她底线和原则的事情。
邝凌韵眼波微漾,想起往日在山中时点点滴滴,顿觉怅然若失。
她叹了一口气,换上滕玄清给她做的新衣裳。
小丫头费了些心思,衣服恰好合身,右手边的衣袖上点缀了一枚玄色的蝴蝶,风一吹,袖摆轻拂,那蝴蝶栩栩如生,仿佛在花丛中翩跹起舞。
邝凌韵眉眼微垂,身形一闪,便从屋内消失,下一瞬,她已立在紫霄殿外,面朝大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
“凌韵欲出宫一趟,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紫阳宫中事务,便请平泫长老代为管理,还请宫主应允。”
她话音一落,雪樱凭空出现在殿前玉阶上,脸色凝重地看着她:
“你这是何苦呢?当初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她知道邝凌韵一定是要去查明当初的真相,但是当初的事情牵扯甚广,背后涉及的魔道中人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老宫主调查多年,也只找到一些零散的线索。
老宫主之所以不将这些事情告诉邝凌韵,就是怕她牵扯其中无法抽身。
可琴弋的死和她当初做的那些事情都成了邝凌韵的执念,哪怕百年过去了,她仍旧耿耿于怀。
“况且,玄清去凌云宗交流,来去最多半年时间,她若回来见不着你,必会伤心难过。”
“清儿不是小孩子了。”邝凌韵道,“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要做的事,我不可能在她身边待一辈子,让她出去见见世面,独立一些也好。”
雪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知道不管怎么劝说邝凌韵都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那你好自为之。”
雪樱没什么要再叮嘱的了。
邝凌韵再躬身一拜,遂转身离开。
雪樱看着邝凌韵走后空空寂寂的紫霄殿,愁眉不展。
滕玄清与王书棣、华煊二人结伴,在紫霄殿结丹长老许阳的带领下离开紫霄宫,行了一日,途经一座小镇,见天色晚了便在这小镇落脚。
听长老说,这小镇的名字唤作洪川。
滕玄清第一次离宫,很多东西从来没有见过。华煊自不必说,王书棣也曾跟随阮樾出来过几次,来过洪川,轻车熟路。
出来之前宫主曾经叮嘱过他们,若非必要,无需让旁人知道他们是紫霄宫弟子,在外即便路见不平,也得先以自身安危为重。
他们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起来,听见楼外喧喧嚷嚷,滕玄清便留心看了一眼。
却听大厅中有人说昨天夜里镇上发生了一起惨案,住在小镇东边的一户人被来路不明的仇家杀害了,一家老小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场面凄惨,叫人不寒而栗。
他们还说凶手在那屋里的墙上留了字,用血写出来的字冒着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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