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拱手道:“主公灼见。”
刘主公蔚然:“诸位不是又回到此前数度争议之事了么?此前我已多次言明,并非益州不图天下,而须顺应天道。天道至时,借天时地利人和,顺而取之,此乃大义大道。但当前益州内忧不断,外患频发,似乎……并非良机……”
吴仲廉附和道:“主公英明。故而此番应以和荆为上,前朝遗祸,毋需杀之。”
刘善德点头,明言道:“可拘,不可杀。山河先生和吴筝二人皆是。”
蒋达平拱手,似是还想再行辩解,刘善德摆手示意,决绝道:“好了,此事我意已决。无需再议。”
话未落音,一声“军报——”瞬间让殿内之人尽数警醒。
刘主公问道:“现下无战事,何来军报——难道有人来犯?破军,快快呈上!”
门应声而开,破军丰神秀丽,文质倜傥,乌色官服与他身上紫白绶带相得益彰。
他配着一柄紫鞘伤官刀,径直走向刘主公,单膝跪地呈上军报。
刘主公展开一看,大惊失色:“他为何……为何如此沉不住气,连片刻都等不得。”
吴仲廉上前一步,刘善德颇为失落地差了破军将军报递了过去。
“建威大将军劫狱,击昏数百人,不治身亡二人……”
吴仲廉抬头,问道:“他所劫之人为谁?”
殿上之人各怀心事,无人回答。
刘主公急言道:“破军。你速速通知卜醒、贪狼等人,势必将建威大将军拿下。”
破军合手行礼道:“末将领命!”
他欲退下,刘主公又补充道:“要活的!”
破军点头领命,拜而出。
******
进了天牢之后,祝政除了常歌以外,便失去了所有同外界联络的途径。
他不知现下计划进行的程度,亦不知是否有哪个环节出了意外,更不知估算的时间差是否可行。
赌。
就是赌。
他只能通过一日日常歌的反应来推测,外界情形是否有变,是否事发。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常歌一丝一毫的变化,却又对即将要发生之事平白地多了些惴惴不安。有时候,看着常歌坦诚地笑着,他心中的愧疚如梅雨一般,延绵不断。
一日又一日,常歌看起来毫无变化。
看着他逐渐逐渐恢复了些之前的飞扬喜乐的模样,有一瞬间,祝政甚至有些后悔这个计划。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很快便被如潮般的占有欲湮没。
今天凌晨,一批批精兵开始进驻之时,祝政隐隐地感觉到,是时候了。
眼前兵士带着铠佩着剑,耀武扬威地巡来巡去,祝政忽然开始思索,他的常歌现在在在何处、正在做什么。
万一被围攻,万一冰魂蛊毒发作,万一他傻乎乎直接杀了进来……
祝政下意识地揪紧了大氅系带。
太冒险了。祝政真的开始后悔实施这个计划了。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直接亲手破门而出,一路逃至卜大将军府,去找常歌。带上他,一道远走高飞。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重,祝政费劲一切注意力仔细倾听着,有没有他的常歌——
听着像是木门踹开,外界的喊杀围堵之声瞬间涌入。祝政的心瞬间狂躁起来。
他期待会是常歌,却又怕是常歌,更怕看到一身血一身伤的常歌。祝政一刻不停地望着来路,直到一位兵士被踹倒在地,一名红衣青年破门而入。
是常歌。他一身红衣,就像一团烈焰,燃亮了整座天牢。他格挡进攻之间,张扬的身姿牢牢地吸引了祝政的目光。
真的是常歌。
他的常歌带着一身烛光,化开了破晓前的晦黯,朝着他奔来。
他欢欣着常歌真的为了他不管不顾,却又心碎常歌面上痛苦而纠结的神色。常歌迅速击昏了沿途阻挡之人,胁迫看门兵士不成后只得将看门兵士其击昏,信手摸了钥匙便开始开锁。
常歌低着头,将他的面色埋在阴影之中。他努力定着自己的心,想要打开沉重的门锁,尝试多次,却因战抖得气急败坏。他怒而拍了门。
“我来。”
祝政一把夺了钥匙,平静地开了锁。
他的常歌终于出现在眼前。和他预料中的暴怒不同,居然是带着些恐慌的无措。
“快走。”常歌握了祝政冰凉的手腕,快速说,“我带你走。”
祝政定定看了他一眼,想安他的心,却意外地发现常歌的手心尽是冷汗,指尖也慌乱地冰凉。
未等到祝政回答,常歌直接将他大力一拉,直接拽出了牢门。走之前,常歌看了吴御风一眼,将钥匙丢了进去。
“你也走吧,抓紧。过会儿,他们都会醒的。”常歌交待道,抓起祝政的手腕便急急地奔了出去,就像冬日里迅速刮过的寒风。
一路上昏迷不醒的益州精兵,横七竖八乱倒了一地。整整三层结构的天牢,尽数都是。
祝政由着他拉着,倒着常歌的来路奔跑出去。他心中遏制不住的在想,常歌是穿过了多少艰难阻碍才来到的牢门。这一路上又都发生了些什么。常歌此时心中又在想着什么,才会如此慌乱无措。
常歌抓着他手腕的手心是那么冷,尽是紧张的汗。
“常歌。”祝政望着他可靠结实的肩背,唤他。
常歌并未回答,只在更紧地握了他的手腕,当做回应。
他们一路穿行,终于奔出了天牢大门。肃穆的夜尚未过去,天际垂着一缕破晓之光。寒风扬了常歌的赤色发带。
常歌跑起来,像飒爽穿林的风。
祝政这么想着,抬眼望到天牢围墙门口,四下无人,只独独立着一位绀青衣衫之人。
是卜醒。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无限流《遗愿成神》今天21:00就开文啦~
常歌歌去客串了2333,大概在第一个副本之后出场。
政政有戏份,会交待很久很久以后,他俩的事情
☆、知己
常歌抬眼便见着了卜醒,急问道:“我的快马呢?”
卜醒原本背手而立,闻言回过了身,一脸的郁结神色。他动了动唇,又垂眼思索片刻,好似下定了极大决心,方才开口问道:“你一定要走么?”
常歌轻轻将祝政向背后一护,坚定道:“是。”
卜醒开口,软语劝慰道:“常歌,你再等等。主公性慈,也许不会有性命……”
他尚未说完“性命之虞”,常歌立即阻了他的话头:“我不能再冒险!”
祝政盯着面前这个赤色鲜衣的背影,明白了常歌的慌乱。这是失而复得再临失去的恐惧,祝政懂。他想起了常歌毒发之时,自己心中如潮的痛。
卜醒被常歌带得也有些心急,他将眉一拧,怒道:“出了这个门,你可就回不来了!”
祝政看到常歌的肩,显著一颤。
常歌开口,语气中尽是决绝:“醉灵。你我乃知己,又对我有大恩。我不想与你兵刃相见,更不想伤你。我只想把祝政送走,送走之后,我自会回益州请罪,要杀要剐,随便处置。”
祝政只感到自己心中一沉。他低估了常歌的傻,低估了他的执拗。
卜醒低声道:“你也知我对你有恩。”
常歌下意识攥紧了手,他并未意识到这个动作将祝政抓的有些吃疼。
此番开口,常歌的语气中竟有一丝不舍:“醉灵。沙场救护,益州三年,我常歌剖肝沥胆亦不足惜。只是,此番恩义……我只能待来生偿还。今生,我这条命,早已许给他人。”
卜醒站得不远。隔着初晨的薄雾,祝政看到他伤怀的眼,像水透开的朱砂,湿润之中带着不甘的红色。
他转过身,仰望着天际的一丝破晓,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我没见过你。你走吧。”
卜醒轻吹哨音,两匹快马带着凉薄的晨雾朝三人奔来。
常歌默默对着卜醒的背影,轻声道:“醉灵大恩,铭记在心。”
“这是最后一次了。常歌。”卜醒依旧背对着他,极力压抑着声音,想要显得更为平静,“下次再见,我不会放过。”
常歌未再多言,只向他背影默默行了一礼,翻身上了一匹黑鬃骏马。祝政牵过另一匹闪电白驹,同样翻身上马。
常歌见祝政上马,轻驭良驹,小步奔出了天牢大门。祝政正欲勒马,卜醒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喂。”
祝政回头,发现卜醒眼中是复杂的不舍。他说:“对他好些。”
祝政坚定地点了头,跟着常歌勒马而去。
******
晦暗沉夜。
二人驰骋,向着天际破晓的一丝弱光。
祝政只能影影绰绰地望见常歌的影子,看到他扬动的发带。明明夜色仍隐匿了常歌的轮廓,祝政却觉得他好似在发着光芒,一举一动都牵着自己的心神。
至皇城门口,常歌渐渐停了骏马,黑鬃良骏转了小踱步。他在夜色中认出了熟悉的刀光,那是长命刀。
“定山。”常歌止步,唤出了他的名字,“定山。你要同我刀剑相向么。”
孟定山自夜色中走出,一身白衫,他的舒朗眉目中,从未有过犹豫纠结。夜色沉重,常歌只看得清他清朗的眼。
孟定山朗声道:“我不会伤将军。但请留下战俘。”
常歌坚定道:“此番只为他,他留我留,他走我走。”
孟定山默然。
常歌望见他清朗的眸闪了闪,有什么黯淡了下去。孟定山酝酿片刻,终而开口:“我敬将军,然军令如山,只能得罪。”
孟定山话未落音,长命刀陡然提起,然而他的动作却有如被冻结一般,维持着起手姿势,却再也动弹不得。
常歌刚抓紧沉沙戟,见他止步,心下生疑。只见夜色中静静走出了一黑衣男子,消瘦身量。是张知隐。
一柄龙牙匕首扼在孟定山喉间,张知隐把着匕首,沉声道:“走!”
定山悲痛:“知隐,你……”
常歌颇有些愕然地望着他的两位属下意见相左,为了自己刀剑相向。他的骏马好似了然常歌的心情,原地踱了几步,焦虑地甩了几下马尾。
张知隐见他惊愕愣住,再次催促:“走!”
见常歌依旧踟躇,知隐直接看向祝政,短促说:“带他走。”
祝政点了点头,猛然抽了常歌的马一鞭,那骏马霎时嘶鸣,朝着城外方向直奔而去。祝政紧随。
待二人背影逐渐远去之后,张知隐方才松开了孟定山。定山的脖上,留下了浅浅的血痕。
“知隐……”
孟定山还想叫住他,他的眼中俱是不解和神伤。
张知隐一语未发,迈开步子远去,又匿入了锦官城沉重的夜色里。
******
他们的逃亡之路终于走到了尽头。再有几步便是锦官城城门楼。
然而此次拦住二人脚步的,却是常歌意想不到之人。
“如歌!”
常歌策马驰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手长脚长高个白衣少年。他不由分说,立即翻身下马,向前奔了几步。
贪狼见状,立即挟着祝如歌小小地退了一步。破军带着一溜精兵,立于他身旁。
此番,是常歌首次分清了二人。贪狼比起破军,着实多了几分杀伐之人才有的狠戾。
常歌疾道:“贪狼,你勿要伤了如歌。”
贪狼冷静道:“将军留步,完璧归赵。”
“将军!勿要管我!”
如歌焦急地喊着,贪狼的七杀刀在他脖颈上留下了浅浅的伤痕。七杀刀极快,浅浅的血色缝隙显现许久,方才开始洇出点点黑血。
明明是刚割开的新伤,却渗出黑血。祝政注意到了这细微的不同,心下生疑。
常歌见状大惊失色,他立即喝道:“赵潭!你的刀拿远些!别伤了如歌!”
边说着,常歌摸了沉沙戟,想着在贪狼的刀拿开的一瞬将其制住。
破军带着的精兵望见场上剑拔弩张,俱将刀剑出鞘。一时气氛紧绷。
“勿要冲动!先行退下!”
破军喝道。为首的千夫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破军一个眼神,便都退至数十丈之外了。
破军转而朝向常歌,好言劝解道,“将军勿怪,我与兄长俱无恶意,只想让你二人留步。”
如歌立即瞪了眼睛:“你二人无耻!行此胁迫之事!”
他又看向将军,喊道:“将军快走,别再管我。我本就命不久矣。”
常歌皱着眉:“小孩子瞎说什么。”
常歌迅速思索了片刻,对贪狼说:“你将如歌放下,我同你们走。让先生一人离去。”
贪狼立即拒绝:“不可。世子说你二人俱留。”
祝政悄悄捏紧了拳。他开始在心中估算强取的胜率。
常歌低下了一贯高傲的头,他轻声道:“贪狼。你我平日相处甚好,今日算我求你,你纵了先生,我跟你回去听从发落,要定罪要如何,我绝不抗争。”
“不可!”祝政反对道。
如歌将眼一瞪,骂道:“赵潭!你也好意思!亏我家将军次次茶饼都想着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情!”
破军劝道:“此实非兄长本愿,实军令难违……”
如歌不依不饶:“你有本事把我纵了,我们好好来打一场,这样挟持算什么好汉!还镇护将军……我看是一点名不符实!”
贪狼被他激得全身血脉沸腾,捏紧了刀柄,但未再将刀刃进一步逼近如歌。
如歌转而向山河先生求助道:“先生,你快带将军走,勿要让他管我。他放走了你,留下来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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