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也算当今社会的常态了。顶级世家出身的男儿,总能凭着家世得到一个官位,到了时间就会往上升,至于做不做工作,这个并不重要。
“听闻公子,很喜欢游山玩水?”
谭昭又不是任人欺负的好脾气,大晚上赶着回去睡觉呢,吓吓人总归不过分吧。王徽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地三尺了。
随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人提在了半空中?!
救、救命啊!他突然畏高了!
这下,那点儿残存的酒意终于全部散了,然而他发现……自己越升越高了。
“放……放我下去!”
谭昭恶劣地咧嘴一笑,冲着下面越来越小的烛火,道:“你确定?”
王徽之一点也不确定啊,他哪里想到有人会一言不合就把人往高空领的,要早知道……他可能还是会嘴贱。
不,不对,怎么可能有人会飞?!
他惊恐地望着提着他的人,一时什么山野志怪都在他脑子里乱窜。
王徽之的鞋子早就掉了,夜风吹得他脚底板都凉了,脚踩实物的一刹那,他完全没力气,噗通一声坐在了……树杈上。
这——他立刻抱住了旁边的树干,吓到不敢说话。
“这里美吗?”
然而王徽之完全不敢睁开眼睛。
谭昭却不管,他足尖轻点,直接站在了树冠上,仿若一片鸿毛,树叶都没有弯折一下的:“好不容易到了,真的不看看吗?”
鼻尖是草木清幽的香味,好奇心驱使着,王徽之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随后,他瞪大了眼睛。
今夜月光皎洁,本就是个不错的日子。
借着月光,他看到黑夜里静谧的城池,并不算明亮,只有依稀几处光点,但他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也不知道沉睡中的城池,是如此模样。
而最让他惊讶的,是站在树梢上的俊朗少年郎。
今夜的一切,都实在太出乎他的认知了,谭大夫是谪仙吗?还是隐居山中的仙人?他心中有些忐忑,随后又有些欣喜。
“你……”
“安心,我不会杀人灭口的。”说完,谭某人恶劣地一笑。
更让人害怕了。
不过山风吹多了也不好,谭昭吹了一会儿,就准备带着人回去了,他可是三好公民,不造杀孽的。
“我……”
谭昭还以为对方是抗拒,谁知道王徽之居然这么来了一句:“我可以学吗?”
可以,这很王徽之。
然后谭昭就非常残忍地拒绝了对方。
回到王家别院,谭某人还贴心地替人将鞋子找了回来,随后拍了怕手,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客房睡觉去了。
王徽之的酒早就醒了,但这么魔幻来了一遭,他心情抑制不住,半夜跑去敲开了弟弟的房门。
王献之:……是亲哥哥了。
“子敬,谭……大夫究竟是什么人?”
听了这话,王献之的瞌睡虫也跑了:“兄长何出此问?”
两兄弟感情最好,王徽之也不作隐瞒,将今夜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献之少年:……疏之,可真是有够促狭的。
“兄长放心,他不是那等人。”
王徽之很快抓住了重点:“子敬,你似乎毫不惊讶?”
“……”王献之突然讶异,“二哥没同你说吗?”
“说什么?”
王献之刚要开口说那日他与二哥遭遇妖祸,是对方出手相救,二哥身上形影不离那破剑柄就是疏之用剩下的,但他猛然想起来疏之要隐藏身份,斟酌了一会儿,才道:“谭大夫他确实能人之所不能,也是因此,我相信他能医好父亲。”
王徽之怀疑弟弟说谎,但他没有证据。
兄弟俩夜话,而始作俑者谭某人却是一夜好眠。
昨晚书圣爸爸果然没有被他的“狼子野心”打动,却也没有拒绝,只说三日后再给回复。三日并不久,谭昭并不急。
只不过待到第二日,谭昭就收到了来自红罗书院的求救信。
出乎意料的是,信居然是便宜妹妹祝英台写的,他还以为是虞韶传信给他吐槽书院生活难捱呢。
谭昭:……为什么突然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疏之,这是诊金,父亲让我给你的。”王献之将一个匣子放在桌上。
“诊金?”谭昭伸手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堆矿石,凑活凑活估计能打一柄枪。
“嗯,父亲说你会收的。”
谭昭双手合上匣子,揣在腋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有事,先走一步啦!”
说着挥手告别,少年郎鲜衣怒马,当真是令人羡慕。
还有,这匣子夹在腋下,真的不重吗?
劳碌命谭某人很快到了红罗书院,此时斜阳西下,刚好是学生们下课的时候,红罗书院是寄宿制封闭式教学,不过只要出具身份,并不妨碍家长来“探监”。
谭昭换回祝疏之的脸,换了身衣服就上了山,终于赶上了最后的时间点。
经过简单的登记,谭昭由前山的童子引路进了书院。
“祝公子稍后片刻。”童子恭敬地说完,这才离开。
谭昭表示理解。
也等了没一会儿,虞韶和贺勇还没来,倒是马文才先来了。只是许久不见,马少年真是愈发犀利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谭昭:喵喵喵?我做错什么了?
第128章 玄不改非(二十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书信上写得语焉不详,只说事情紧急, 谭昭这才匆忙赶来。
此时此刻, 马少年听了这话, 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谭昭自觉无辜:“我该知道什么?”
马文才觉得祝家到现在还这么繁盛,肯定是祖上积了大德。
他捏了捏自己的小指, 终于开口:“你们居然这般大胆,敢让一女子扮作男装上书院读书,可知被人发现, 后果会如何?”
天地良心, 这事儿他压根做不了主啊。
“被发现了?”
“轻则祝英台名声扫地, 祝家颜面尽失,重则书院名声受损, 你不会不明白吧?”马文才不禁提高了音量。
谭昭摸了摸鼻子, 自觉不占理:“是我们考虑不当。”
“你根本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谭昭无言, 也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
谭昭抬头, 对上少年眼尾泛红的眸子,叹了一口气:“想听真话?”
“废话!”
“人长大了, 就要对自己作出的选择负责任, 我无权干涉, 强迫人走安排好的路, 即便是正确的, 她也不会开心。”说他凉薄也好,叛逆也罢,说白了, 这是祝英台自己的选择,人父母都没拒绝,他积极个什么劲。
况且人勇于追求自己的梦想,并为之努力,比这世上许多人都要有光芒。
“你……”马文才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情理之中,对啊,他认识的祝英玄确实是个出人意料的人。
谭昭咧嘴一笑:“我如何?”
你真让人惊讶。
马少年愣在原地,刚好虞韶急匆匆走了进来,见马文才也在,脸上难免有些惊讶。
两人不对付,各自看了对方一眼,马少年居然什么也不说,扭头就走了,背影还急匆匆的,像是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他怎么了?”
谭昭一指头敲在小山神的眉心:“他怎么样先别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虞韶也非常光棍,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日晚间祝英台神色慌乱地将信托付给我与贺勇,托我俩找个门路寄给你,举手之劳的事,我就寄了。”
谭昭不由有些头疼:“滚吧。”
“怎么对你山神爷爷说话呢,大胆!”气得鼻子都歪了。
谭昭斜觑了人一眼:“功课都做好了?”
山神爷爷立刻就蔫了,不过想起贺勇,他又立刻获得了心理安慰,有个人垫底心里头不慌啊,甚至还怂恿道:“祝英玄,书院可好玩了,你要不要也来旁听试试?”
“……丑拒。”收起你的不怀好意吧。
“哎,你怎么这么难骗,费劲!”虞韶颓了一下,开口道,“走吧,带你去找祝英台。”
谭昭颔首。
一路上,虞韶最后还是没忍住,讲了关于贺勇学习的一二悲惨事。
谭昭:……为什么我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这会儿,刚好是学子下学的时候,大家都是书院校服,就谭昭一人穿着广袖长衫,晚风吹得锦衣鼓起,学生们只觉得……他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虞韶长得好,即便来书院没多久,也俘获了一帮颜狗,便有人打完招呼,轻声问这人谁,新入学的学子吗?
谭昭假装没看到这些眉眼官司,非常坦然地往前走。
等到了约定的地方,也就见到了便宜妹妹。
“你可以退下了。”
虞韶撇了撇嘴,倒是离开得很痛快,出了亭子就跟人勾肩搭背,谭昭估计是跟人说他的坏话呢。
“七哥。”祝英台有些心虚,又有些害怕,写信给七哥,是她现在最后的挣扎了。
谭昭嗯了一声,干脆单刀直入:“被发现了?”
祝英台满脸的惊讶。
“除了马文才,还有谁知道?”
祝英台头一回发现七哥为人这般干脆,这份干脆有些感染到她,不自觉地便开口:“只有他。”
谭昭并不关心怎么发现的,发都发现了,解决问题才是正途:“你不给家里写信,反给我写信,是想让七哥去说服马文才让他不要说出去,对吗?”
……完全正确,虽然有些卑劣,但祝英台就是这么想的。
“我不会去说的。”
“七哥?”
谭昭伸手揉了揉眉心:“即便他应下了,你会相信他吗?”
见人不说话,他又开口:“七哥并不反对你求学,我知道你想要同男儿一样,不想因女儿身困于一方天地,但女扮男装并不是一个好法子。”
“什么?”
“可想过以后如何?书院只有三年,三年之后,你的同窗要么回乡,要么走上仕途,而父亲绝不会再容忍你继续求学,更不可能让你入仕,这是非常现实的事情。既学得这般才学,你会甘心回家相夫教子,平凡一生吗?”
甘心吗?如何甘心!
让她嫁给世上的庸碌男子,这比杀了祝英台还要难受。
出身世家,却身有反骨,祝英台只恨自己不是男人身,她所求与世上绝大多数女子都不同。
“我会在书院待上三日,三日后七哥等你的回答。”
于是,梁山伯发现,英台见过兄长后,情绪更加紧绷了。
“英台,可是家中有事?”
祝英台对上梁山伯关切的眼神,心里不由一暖:“没有,我只是……只是有些想家了而已。”
梁山伯是个呆子,半分没听出祝英台的谎话,闻言也不由唏嘘,想起了正在调养身体的母亲,也有些想家了。
祝英台:……
既要留在书院,总归要去见一趟山长。
能做得一方大书院的山长,自然是名士大儒,山长并不年轻了,留着花白的胡子,精神矍铄,非常喜欢有才华的小辈。
这年头,长得好就已经成功了一半,颜控这毛病上至皇帝,下到贩夫走卒,都或多或少有一点,这会儿山长见了祝英玄,就觉得少年郎英姿勃发,非凡人也。
此等英才,他就忍不住考考对方。
谭昭:……行的吧,装装逼他还是会的。
山长原本就是“见猎心喜”,交流完之后,就是完完全全的“见才起意”了,这小年轻不得了啊,涉猎广,言之有物,居然还没有出仕,国家的损失啊!
教育工作者嘛,都有点儿小通病,爱惜人才啊。
谭昭没想到自己装逼装过头,居然……被要求去书院讲讲课,不要了吧,他会误人子弟的。
系统:宿主,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然而山长非常热心肠,表示小伙子你别胆怯,就随便讲讲,现在刚开学,讲毁了也没事的。
反正……就是骑虎难下。
书院有专门留宿家长的客房,谭昭由童子引着过去,虞韶和贺勇因为旁听生的身份,也暂时住在这里,刚好作个伴。
“有吃的吗?”
一人一山鬼咬着笔头摇头:“没有,书院一日两餐,晚上是没有的。”
“……”失策了。
“你干嘛去?”
谭昭冲着两只学渣咧嘴一笑:“去山下散散心,顺便吃个饭!”
刚说完,他腿上就多了两个腿部挂件:“求带饭!”
“要烧鹅!”
……贺勇就算了,你一个山神混得这么惨,要不要反省一下自己?
不过谭昭还是答应了,只是他刚打开门要出去,就看到了端着饭菜的马小哥。
这就有点尴尬了。
“不,我可以解释的!”
马小哥端着饭菜就走,那步子跨得,几步就离开了院子。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谭昭足尖一点,就落在了马文才的前面,顺手还接过了对方手中的餐盘,可以说是非常行云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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