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令人生气了,越想越生气。
“老板!来个最最最最简单的灯谜!”印儿瞪着可怜的老板,拍下一沓银票。
周围的人瞬间全部围过来。
“我猜出来,这就都是你的了。”印儿将一沓足足一千两银票推到老板面前,两只眼睛火气十足。
“印儿,别这样。”千晛看着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的人,唉,她算是知道了,印儿对钱丝毫没有概念,传说中的纨绔子弟不能及也。
老板活了三四十年,头回遇到这样人傻钱多的客人:“这……姑娘,你上过学否?”
印儿瞥他一眼:“这是什么灯谜?”
老板慌忙摆手,俯身冲后自家小姑娘小声道:“丫丫,你们学堂里,夫子有没有出过简单的灯谜?”
小姑娘咬着糖葫芦,从篓子里挑出个小灯笼,踩到板凳上去,咧着红扑扑的小嘴看着印儿和千晛:“两位姐姐,我有一灯谜,你们猜猜看。”
印儿接过那小灯笼:“白首只,只一心,打一字儿?”
小姑娘点头:“对,白首只一心,打一字儿。”
人群里开始嚷嚷起来,小姑娘立马冲众人道:“嘘,不要欺负漂亮的仙女姐姐,让她们猜猜。”
兴许是外邦人。老百姓都懂猜灯谜的趣味劲儿,立马把答案咽进肚子里,冲印儿道:“姑娘,拆着读!”
拆着读。
印儿捏着小纸张,望了眼千晛,两人默默念着:“白首只一心,白首只,一心,白首,只一心。”
“哎!有了!”千晛竟也跟着印儿一同笑出来,“猜到了!”
小姑娘晃着脑袋:“哦?说来听听。”
“是‘必’吧!”印儿激动地盯着小姑娘,“是不是,是不是?”
小姑娘皱起眉头。
印儿急了,看着千晛,皱巴着脸:“我们又猜错了。”
“恭喜两位仙女姐姐!猜对啦!”小姑娘拍手笑起来。
“恭喜!”周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
印儿高兴地一把抱住千晛,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千晛拍拍她,好多人看着呢。
“这些银两,给你们。”印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姑娘撇着嘴角不开心起来,把钱塞回印儿手上:“是姐姐你猜对了,一文钱就好啦,”小姑娘说着,从板凳上跳下来,到身后取了两根糖葫芦,“礼品只有这个哦,两位姐姐,一人一个。”
糖葫芦,也太甜了吧。
但山楂挺好吃。
周边的人摆摆手,嬉笑着散去。有人眼睛一亮,好像瞧见了什么:“打树花的来了!咱们快去瞧瞧!”
这下子,连猜灯谜的都收拾架子赶着往城墙前冲去。
印儿和千晛两人一脸茫然,这又是个什么玩意?
管他的,印儿拉着千晛又去凑热闹。
城墙前,面戴红色薄纱,身穿露脐服饰,脚系银铃铛的外邦女子拿着一把柳木做的勺子正在跳舞。她的身前,是一筐铁水。高墙之上,穿着冰蓝色仙裙的蒙面女子正在吹缠绵悠长的江南曲调。
“那是……”印儿指着那两人,“火神和水神!”
千晛没想到会到这里再次见到她们,看来西王母对这两人是真好,领罪什么的,都是说给外人听的。
“安城老百姓,今晚上开心吗?”水神坐在城墙上,高声问候道。
老百姓指着火神:“小姑娘今天打树花啊,没穿羊毛袄,戴草帽,当心烧着啊。”
火神弯着眉眼,踮着脚尖往人群里看了一眼,用甜甜的声音道:“火树银花,望江南永远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柳木勺伸进铁水里,铁水遇冷受到刺激,顿时噼里啪啦地炸开一朵又一朵耀眼的火花。火神笑了一下,一挥手,将铁水泼洒在冰冷的城墙上,天上顿时绽放开一层又一层的火花。恍若一棵参天大树上一夜之间千朵万朵金花开,又恍若漫天星辰坠落。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火树银花不夜天,歌声唱彻月儿圆。
皓月之下,笛声悠扬。
所有人的眼里都盛满了漫天星辰。
远处的客栈内,花小肆和北浣溪看着这一盛景,忍不住大笑起来,两个人对着窗户外吼:“哇!好美啊!”
北浣溪偏头瞥了眼乐起来的花小肆,又看了眼自己身上干净舒爽的衣服。
挺好的,这人真挺好的。
印儿和千晛听见两人的呼声,动作一致地回头去望,见只有黑压压的人头,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她们两人挤在老百姓中间,听他们唱着吴侬软语:“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印儿仰头望着璀璨星空之上的明月,抿着唇,偷偷地将手背挨着千晛的手背:“千晛姐姐,我们刚刚猜的灯谜是什么?”
千晛愣了下,偏头望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道:“白首只一心,打一字。”
“谜底是什么来着?”印儿又问。
“必。”千晛耐心地回答。
印儿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你知道必是什么意思吗?”
千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要问什么。
“是一定的意思,你记住了。”印儿笑着道。
千晛歪着脑袋想了下,认真地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又笑起来,仰头看着天上璀璨的火花。
——“千晛姐姐。”
——“又怎么了?”
——“白首只一心,打一字。”
——“必。”
——“必是什么意思?”
——“一定。”
“白首只一心,一定?”
“嗯,一定。”
千晛话一说完,便听印儿憋着气笑起来。她当即明白过来,偏头瞪着印儿。印儿晃悠悠地牵起千晛的手:“哎呀,不气不气,逗你的。”
终于牵到手了。
印儿红着脸想。
千晛心里叹气,这人怎么一天这么爱玩爱闹呢。
“哇,千晛姐姐,你快看!”印儿忽然正经起来,指着天空高声喊道。
从一朵朵绽放开的金花中,居然飞出一只只冰蓝色的萤火虫。红与蓝交织在浩荡的月光下,众人纷纷屏息。
城墙之上,解灵和胥伯言站在水神的身后。
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上去的,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但仿佛是一场认真且虔诚的道歉与和解。
城墙之下,印儿眯着眼,诧异地看着漫天飞舞的冰蓝色萤火虫:“千晛姐姐,我怎么觉得这次的萤火虫比上次的多呢?”
千晛凝视着月亮跟前的那滴红尘露:“似乎它也要比上次的大。”
“所以是几颗合在一起的?两颗还是三颗?”
千晛想了想,总不至于刚刚那两人一块儿叫两声,便是在一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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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修改。
第二个故事“病”也完啦,人间卷的最后一个故事是“死”,酆都地图开启
第46章 酆都异闻(一)
启明珠指路酆都, 印儿高兴坏了。
你说巧不巧, 这居然也能顺路。早知道这样, 上次就不用和千晛姐姐争执那么久。
不过,这还不算最高兴的事。最高兴的事是什么呢?印儿惬意地眯了眼不远处依依不舍地与千晛道别的花小肆,心情极度舒适。
北方有雪妖于夏季惹是生非, 四季女神自当义不容辞地前往救苦救难。
神圣的四季女神啊,北方老百姓需要你!快投入她们温暖的怀抱吧!印儿为您歌功颂德!
“……”北浣溪实在无语地看了眼所有心思都门清儿地写在脸上的印儿,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印儿姐姐,女神姐姐过来了。”
印儿立刻睁开眼睛, 装作一副遗憾的样子从船头走过去, 热烈地拥抱了一下面色如霜的花小肆:“女神你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照顾好你的麒麟大人!”
花小肆咬牙切齿地推开她,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把我之前说的话记清楚了, 酆都不是那么好玩的。别以为我不在,你就能为所欲为,收拾几只雪妖而已,速度快得很。”
印儿心里嘁了一声,面上却笑嘻嘻的:“小狐在酆都等候您的大驾,您可有点用, 拍着马蹄儿赶紧过来啊。”
“你!”花小肆就知道这只臭狐狸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千晛捏着一个蓝色小锦囊站到花小肆身边, 打断二位的争吵。她回头无奈地看了眼印儿, 才转头对着花小肆轻声道, “还是早些过去吧,早一步他们就少受点苦。”
花小肆就跟川剧变脸似的,委屈巴巴地看了千晛一眼:“那麒麟大人,一路保重,我速去速回。”
千晛嗯了一声,也祝她一路保重。
印儿抱着手站在边上,不乐意地瞥了眼,走就赶紧走呗,净耽误事儿。走也不走得干脆点,还留个蓝色小锦囊,是要千晛姐姐睹物思人麼。
“你说那里面是什么?”印儿碰了碰北浣溪的肩膀,“镯子?钗子?还是……你在看什么呢?”
北浣溪盯着与千晛说完话,便转头潇洒离去的花小肆,偏头委屈地望着印儿:“你说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女神姐姐怎么不和我道别一下啊?”
“啊,她走了。”
“这……”印儿看着眨眼间便消失在船板上的花小肆和低头丧气的北浣溪,一时语噎。
“算了,回船舱去。”北浣溪将手里抱着的一盘冰荔枝塞进印儿的怀里,闷闷不乐地朝朝船舱走去。
荔枝一盘八颗,北浣溪剥了快半个时辰,才剥完半颗。印儿皱着眉掐着那半边白色果肉,甜腻的汁水溅在她粉色圆润的指甲上。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莫名其妙的。
“便是不吃,也不要这样糟蹋。”千晛不知何时走到印儿身边,轻轻拍了下对方的手,叫她松开盘子,“在想什么?”
印儿一愣,回过神来,见是千晛,立即冲对方咧开一个微笑:“没想什么。”
千晛抬起眼皮子暼她一眼,从袖口里掏出白色手帕,上回忘记还的:“若没想什么,便把手擦擦。”
印儿不好意思地“哦”了声,用手指蹭着柔软的丝织物,不愧是织女送的,只见手上愈发干净,帕子却不见脏:“千晛姐姐。”她见千晛端着盘子要进舱,立即小声喊了一句。
千晛回头,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印儿:“嗯?”
印儿见千晛目不转睛盯着她,心里犹豫了几秒,又立即摇头道:“没事没事,我随口喊喊,船板上好热啊,还是进船舱里休息吧。”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笑两声。
不过走两步,她心里又痒起来,止不住地想花小肆是送了什么给千晛。四季女神对自己曾经的主子心怀不轨,简直是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千晛用余光瞥着印儿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变换,边走边剥了一颗荔枝塞进她的嘴中,等到对方憋不住,打算开口问她时,便淡淡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一绺熏香,花神问道。”
印儿嘴里含着荔枝核,表情哭丧,怎么不让她问出来再回答呢,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千晛姐姐,绝对是故意的!
而且,花神问道是什么东西,还是没说清楚嘛。她目光幽幽地看着千晛走进自己对面的屋子,小狐狸心里苦。
“啊——!走开!走开!”印儿正打算回到自己房间,便听见北浣溪尖着嗓子喊起来。
遭了,忘了船上还有另一个人。
印儿立即往声音来源处奔去,千晛紧跟着推开门追上去。
这条货物满舱的商船底部,是一个阴冷潮湿的牢房。这算大殷王朝的秘密,所有皇商的船只下面都设有牢房和半间武器库,以便在水上作战时,被忽略的商船能进行暗中偷袭和运输俘虏。虽然这样不符合兵家之道,但谁让当朝储君就是如此兵不厌诈的阴险之人。
牢房的大门竟然被打开了。
印儿看着卷曲在地上的几只蝎子,顿时头皮发麻,难不成是这蝎子用尾巴撬开门锁的。
她来不及多想,打算绕过去,却见蝎子突然猛地朝她身上扑来。
“小心点。”千晛来得正好,先一步将一排排蝎子焚于地面,她拧着眉头朝湿气弥漫的牢房里望去,“北浣溪呢?”
“应该在武器库那边。”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往牢房尽头跑去。
“你别咬我啊!”北浣溪的腿被地上的男人拽住,男人蓬头垢发,衣衫褴褛,看不清眼睛,只见他像狗一样,张开嘴就朝北浣溪咬去。
北浣溪手上笼着金光,却不忍心朝他的脑袋拍去,她怕一动手就把对方打死了。
她的脚边是摔碎了的盛着饭菜的瓷碗,她本来是要给这个男人送饭的,哪想一进来便见他疯疯癫癫地从牢房里冲出来,朝武器库跑。
她立即出手阻拦,却见这个男人朝她撒出一把蝎子,吐着舌头重复地嚷嚷着:我不是狗,我不吃狗食。
既然如此,何故像狗一样咬她。
况且,这哪里是狗食,她送来的吃食与她们自己平时吃的饭菜是一样的。要不是这个男人在潮湿的地方才能安静下来,她们也不会把他安排在此处。
“究竟怎么回事?”印儿一来,见此状,可没那么客气。一出手直接将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掀翻在地上,男人被摔得痛苦地哀嚎了一声,目光悲凉地望着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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