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妹三人包括怜月无语望青天,陆哥哥,你来之前可是一脸从容淡定。
至于鸡老板,左红枝右绿翘,怎么看都像是老恩客。
印儿跟在老鸨后面,与千晛一同坐进了一间干净整洁的雅间,圆木桌上陈列着一排做工精细的飞花牌子,上面刻着人名。印儿撩袍就坐后,方才发现后面那几人不见了,门口站着的变成了身着相同紫色衣裙的姑娘。
“两位公子,便于此处安心坐着,待会儿这花魁大选就开始了,您们雅间里这些人的票才算实打实的。”老鸨边说边指着对面,印儿循着手势望去,原来这一圈都是一模一样的雅间,不知道那里面坐得又是些什么人。兴许是各方权贵,不便在这种场所露面。
“不知道两位公子中意哪位姑娘呢?”老鸨笑盈盈地指着桌上那几块牌子,“这凝香姑娘,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一支《惊鸿照影》名动燕北。这重烟姑娘,嗓如六月江南雨,丝丝扣扣乱人心怀。”老鸨顿了顿,又道,“至于这最后一位玉安姑娘嘛,她有一绝技,闻香识美人。”
闻香识美人,那可不正好。
醉花楼里的钟声又敲了三下,楼下人声鼎沸,似乎在嚷嚷这花魁大选怎得还不开始。
老鸨起身,招了一位姑娘上前来,对着印儿和千晛笑道,“两位公子,这位是紫楠姑娘,若有需要,吩咐她便是了。”
印儿偏头扫了几眼,却指着后边那一排姑娘,摇着扇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她们留下来,这位,我不喜欢。”她说着,眯着眼望向刚刚被换作“紫楠”的丫头,柳叶杏眼,身材窈窕,其实是个漂亮姑娘。
“你,”紫楠面露不悦,正欲发作,便被老鸨拉到身后去。老鸨点头又招了招手,“顺公子的意,那你们三个便留下来伺候二位公子,莫给我惹事。”
“是。”身后三个漂亮丫头齐声娇滴滴地道。
印儿满意地点头,将一锭金子置于桌面,挑眉笑道,“有劳。”
老鸨咧着嘴接过金子,“公子客气,奴家有事要忙,便先出去一下,望您玩得尽兴。”
印儿瞧着老鸨和那叫紫楠的姑娘推开雅间的门出去,才总算歇了口气。那老鸨瞧着见钱眼开,攀权附贵的模样,实际上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她方才腰间别着的那枚玉佩,是她当年游历人间时,一位友人相送,而那位友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有机会瞧上的。
千晛的注意力却一直在那离去的叫做“紫楠”的姑娘身上,见她被印儿吩咐离去,便往边上靠了点,主动开口道,“不是这只狐狸。”
狐狸?印儿一脸茫然地看着千晛,什么狐狸,在说她吗?
千晛看着印儿惊讶的表情,指着刚刚离去的人,一脸淡定地开口道,“紫楠,狐妖,与你相似,你不知?”
印儿咬着唇摇头,一般情况下谁会耗费灵力去探陌生人是个什么身份呢,刚刚她只不过是出于警惕,不想要旁人留下来监视她们罢了。没料到竟然是只狐妖。
只是这醉花楼里怎么会有狐妖呢?她们一向孤傲专情,一生追求良人,总不至于到此风花雪月之地寻觅。
醉花楼里撞响了花魁大选的最后一声钟,所有雅间的窗子被打开来,站在窗子边上的是衣着相同的小厮。她们这所雅间里,方才留下来的一位姑娘按规矩站了过去。
“公子,该押注了。”另外一位姑娘听到雅间外的小铃铛摇了三声,立刻端了一个空盘子红着脸走过来,“两位公子,若中意哪位姑娘,便将那木牌子与赌注一同放进这空盘中。”
“这不看活人就押?”印儿觉得有趣,见眼前这姑娘羞赧地点头,罢了。她挑眉笑道,“姑娘,你且叫她押。”
凝香、重烟、玉安。千晛望了眼,将刻着“玉安”二字的牌子放入空盘中。便是这人了,闻香识美人,可值一千两,印儿将银票置于盘中,见端盘姑娘惊愕,便紧接着问道,“往日听闻醉花楼和春风阁都是于春日选花魁,怎得这次是夏日?”
“还不是因为那剥皮剜,”
“醉花楼春日大修,这才拖至夏日时节。”站在边上的第三位紫衣姑娘打断了端茶姑娘的话,“两位公子,您这注确定了?”
印儿无所谓地添茶大笑,“玉安姑娘,确定了。”
玉安姑娘,印儿冲得是那一句“闻香识美人”,却不知千晛在选名字时并不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千晛望着那木牌子上的两个字,总觉得有点特别。而哪里特别,她又实在说不上来。
第9章 八世折尾(二)
印儿握着温热的茶盏,浅啜了一口,听着楼下袅袅的琴音,笑起来,“这凝香姑娘的名字取得真好,我杯中‘金镶玉’的清香都快变成桂花香了。”
“公子若是喜欢,可以与那些客人一般戴着面具亲自瞧瞧楼下的光景。”站在窗户边的紫衣少女恭敬地道,“当然,若公子不介意,不带面具也是可以的。”
印儿搁下茶盏,瞥了眼端茶姑娘送过来的一排面具,又偏头望向安静地坐着的千晛,还好这桂花香并不浓郁,否则这个小神仙又得打喷嚏。
“不必,你们醉花楼的规矩可真是麻烦。”印儿挥了挥手略显烦躁地开口道,“本公子既押了玉安姑娘,便只瞧她一人。”
站在窗户边的少女欠身微笑,“是,公子,若您乐意听下面是个什么景儿,可随时吩咐我道来。”
“总共有几室雅间,有多少客人戴着面具来瞧这凝香姑娘?”印儿开口问道,其实她知道,不是这醉花楼的规矩麻烦,是那些雅间里坐着的有头有脸的客人麻烦。那些人,既想要一睹花魁大选的风采,又怕被那些闲杂老百姓瞧见,落人口实。加上方才千晛提醒她的那声“狐妖”,她便更觉这醉花楼并非一般风月之地,譬如留在这屋子里的三名少女,怎么看都不像依门卖笑人。
“回公子,共二十,出四人。”那侍女开口道。
看来这凝香姑娘没怎么入那群人的眼。
“那紫衣姑娘,若这花魁不是凝香姑娘,凝香姑娘会当如何?”印儿一边无聊地玩着手中折扇,一边问道。这折扇上面的题字,写着: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印儿脑中打岔,想,若这下面跳舞的是她边上这小月老,那她肯定会趴在窗户边上仔细瞧,毕竟那人出手打架的时候都挺美的。
“我听说江南那边的规矩是,从良?”印儿回神,接着说道。
“若是有良可从,那必定是从良的。”侍女道,“按着我们往年的规矩,醉花楼未选上花魁的姑娘,都会有达官贵人瞧上,从此改名换姓,养于侯门宅院之中。”
说不上命好,也说不上命不好。印儿沉默了片刻,“那我若现在之间出价要了那玉安姑娘,如何?”
印儿接着道,“三千两。”当花魁可不一定能赚得了这么银子,当然,她更多的,是想节省时间。
“公子,醉花楼向来按规矩。”方才打断端茶姑娘说话的少女又突然开口说起话来。印儿眯着眼睛看她,果然闷声的都是不好惹的。“这位公子,真对不住,不是银子的问题,是我们醉花楼的声誉问题,若在您这破了规矩,往后的花魁大选,可都办不下去了。”
印儿觉得头疼,摇着扇子给自己扇风,醉花楼的确不简单呐。她倒要看看这声势浩大的花魁大选中,会折腾出什么热闹的事来。纸片人,醉花楼,延期的花魁大选,若说这中间没有联系,那也就太巧了。
千晛一直安静地坐着,被人用扇子碰了一下才猛然回过神来。印儿以为她在听琴,哪想对方一头冷汗地偏过头来,眼眸中还弥散着雾气。“你怎么了?”印儿下意识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去,半蹲着摸那人的额头,“千晛姐姐?”
千晛被这突然靠近的人吓到,后背紧贴着椅子,“我没事,你,太近了。”
印儿这才重新意识到她们两个现下是男子装扮,这般靠近,不成体统,于是掩耳盗铃般地咳了声,坐回到位置上,小声问道,“你方才在用灵力探什么?”
“有妖。”千晛严肃地道,“九只狐妖。”
她说完便径直走向那窗户处,丝毫不在意对面雅间里投来的目光,印儿自是跟了上去,与她一同朝楼下望去——凝香伴着琴音一曲舞罢,重烟唱完了烟雨江南,那在漫天花瓣与七彩花灯下从楼阁上荡着红色绸缎飞下来的,正是“闻香识美人”的玉安姑娘。
“其余是人。”千晛出声的同时,十三位戴着面具的人从雅间的坐位上站到了窗户处。
这一圈十三人里,九只狐妖。印儿沉了沉眼眸,转头欣喜地对那侍女道,“看这架势,我押对了。不过,那些人,似乎也押对了,总不至于花魁一个人陪我们一群十五个大男人过一晚吧?”
“回公子,不如等玉安姑娘把她的才艺展示完再讨论此事。”侍女望了眼楼下,微笑着开口。
七彩花灯在玉安姑娘脚尖落地的一刹那全部变成了宝蓝色。印儿绷紧浑身每一根神经去瞧那叫“玉安”的女子,在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惊叹了一声,那姑娘眼睛是紫色的,宛若冰山雪原下的紫水晶。
“各位客官,玉安来迟。”女子言笑晏晏,眼波流转间更是风情万种,看得台下一众恩客拼命地往台上扔银子,声声喊着“玉安姑娘”。
“东边二楼雅间那位戴白龙面具的公子,身上是否配了香缨,里面藏了菖蒲、苏叶、佩兰、水安息、丁香、罗勒与□□?”玉安摇曳着罗裙,仰起头弯着眉眼笑道。
她一出声,大家都安静下来,纷纷往东边望去。
“不愧是玉安姑娘,这一手闻香识美人,天下怕是无人能敌。”东边二楼雅间戴着黄金面具的公子愣了片刻,旋即赞赏地大笑,冲边上小厮一招手,小厮便往下扔了厚厚一沓银票。
“多谢公子赏脸。”
这岂止是一掷千金!这公子出手未免太阔绰了,不知道是大雁城哪家的少爷,抑或是他乡慕名而来的招才纳士之徒。
“西楼雅间那位没戴面具的公子,不知我醉香楼的君山银针如何?”玉安转身,叹道,“可惜你边上那位公子未尝到滋味。”
印儿未料到这姑娘竟会唤她,匆匆一瞥,与楼下姑娘笑意盈盈紫色眸子正好对上,不由眉梢一挑,方才茶盏里的“金镶玉”正是君山银针,她喝了,千晛未喝。
可是,其实没带那么多现成的银票……印儿摇着扇子,眼珠子一转,正寻了个好理由搪塞回去,便见千晛扯住窗户边上的红绸缎轻轻一抖,那绸缎便如天女下凡时的仙带一般飞往玉安的脚底,一颗发着光的夜明珠顺着铺开的红绸轻轻滚到玉安姑娘的脚旁。
“……”台下众人惊叹起来,连雅间里的人也错愕了片刻,纷纷往西楼雅间望过来。印儿失笑,“东海夜明珠,机遇巧合得了一颗,玉安姑娘,甚合本公子的心意。”
“谢谢公子。”玉安姑娘款款行礼,方倾身拾起那颗夜明珠。
醉花楼里的钟声再次响起,已是亥时七刻。按着规矩,这花魁大选应于子时前结束。有知道规矩的客人带头鼓起掌来,高声吆喝,“玉安姑娘真绝色”,紧接着,便有其他人一同道,“青娘,您还藏着干什么,这花魁是不是我们玉安姑娘呐,子时之前,我得喝上一杯花魁酒啊!”
“就是啊!”台下的人嚷嚷起来,“青娘,开盘开盘,我这等美人归呐!”青娘,唤的便是那老鸨。
印儿望着台上有些紧张的玉安姑娘,侧身瞧那话少的侍女,戏谑道,“嗯?醉花楼的规矩,是要破了?”
“回公子,总会抱得美人归的,您不必着急,”侍女面不改色,沉稳作答,“兴许玉安姑娘是准备了其他的,想给大家再瞧一瞧,这一刻钟的功夫而已,公子您喝杯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印儿靠着窗子轻哼了声,垂着眼睑,听着满堂欢呼声,半晌,抬眸,嘴角噙了三分笑,“你们在等什么?”
“打着花魁大选的旗子,却有九只小狐妖,你们这醉花楼是在等谁?”印儿冷着双眼,半点不留情面地直接出声道,“既然这样,那玉安姑娘,我便先带走了。”
忽然间,七彩花灯都灭了下去,猎猎狂风伴着尖锐刺耳的钟声从窗外呼啸而来,黑暗中充斥着人踩人的尖叫与乱骂声。
印儿正欲出手点燃火光,脖子便被身后侍女用冷冰冰的东西架住,黑暗中,三把寒光凛冽的长剑映出紫衣侍女们面上冷酷的表情。
“两位公子,呆在屋里别动。”
侍女看了眼印儿,迅速撤剑,三人即刻飞身下楼,却不知道她们方才以剑威胁的人在一瞬间变成红蓝异瞳,整个屋子在瞬间冻成玄冰,若不是那红衣公子及时出声,那玄冰会在瞬间蔓延,将她们冻在空中。
“住手,她们是普通人。”千晛蹙紧眉头,目光深沉地抓住眼前人的手,“印儿。”
“印儿。”千晛又唤了声,握着对方的手朝她输送灵力。印儿感到体内有温热舒适的灵力侵占进来,瞬间回神,瞳孔变回原来的颜色,“千晛姐姐?”
身后被玄冰冻住的桌椅在一瞬间破碎,印儿回头,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起了杀机,面上有些沮丧与懊恼。
“啊——”尖锐的叫声忽然划破长空,两人立刻回身望楼下望去。楼下黑暗中,那只叫“紫楠”的九尾狐正与她的紫衣侍女们护着到场客人的离开。
雅间十三人中,四位人间公子在小厮护送下惊慌失措地逃出去。而那剩余九只蒙面狐妖,直接飞到戏台中央,护住那蹲在中间的玉安姑娘。她们的狐狸眼发着幽绿的光,万分警惕地盯着四周。
“其余姑娘全部去凝香和重烟房里,快!”老鸨对着醉花楼里那些普通姑娘喊道。
“咯、噔、咯、噔,”突然安静下来的醉花楼里响起木屐踩着楼梯的声音。
“哑——哑——”
“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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