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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悍的肉身爆裂开来，血浆四迸，肉块模糊，数团黑色的浓雾嘶吼着冲向长空，速度极快，在触及云幕的一刻，如触电一般，纷纷坠落，有的直接化为虚有，有的重新聚合在一起，四下逃窜，只有一黑中带了一记微红的浓雾，悄然探向邪神身侧，钻入他耳际那魔龙脱出的蛇形耳坠中。
叶棐伸手，将那大团的浓雾一一捏碎，强行炼化，直到最后几小团时，变故突生。
那小团浓雾聚成的旋涡，极具吸引的力量，叶棐一脚踩入，如坐云车般，四周景致变换多端，反向的，物转星移，沧海桑田，时间如大江湖泊中的水，不值钱地流淌回原来的地方。
终于停在一个地方。
叶棐扶住身旁的一棵树，干呕了几口。
什么玩意，临死了还给他搞这一出！
这什么破地方？
“……棐？”
一个久远而熟悉的声音迟疑几分，叫了出来。
叶棐抬头，看向被自己呕着的大树树干，上面坐着一俊美绝伦的白衣神袛，此时正带着惊喜与困惑的双重表情看着自己。
……
用他绝对没近视过的双眼，左看右看，这人长得和黎钧一模一样。
但黎钧这会儿还困在无涯空间中，那么这个不就是，某老不死创世神……
咳咳，说是老不死，确实早就死透了。
叶棐一个跳步，将白衣神袛从树上拽下来：“顷？”
黎顷用附有神力的指腹抚平褶皱的衣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棐……你提前回来了。”
叶棐有些傻眼，翻找记忆，勉强确定了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两人化形后不久，他去寻找增强魇世邪火的办法，第一次离开先天母林？
可为什么他会回到这个时间点？
叶棐猛地拽住黎顷衣领，凶巴巴逼问道：“说！我走的这段时间，你都胡思乱想了点什么？”
黎顷大惊，不知他如何得知的，但坦诚的习惯让他还是交待了一切：“我刚才在反思……为我那不该生起的念头……”
“什么念头？？”
“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别扯，绝对没那么简单！”
“好吧……若能让你一直留下，我是什么都愿意……可能会做的。”
叶棐沉默。
那么强大的心魔，活生生统治上寤神穹数百万年的心魔神尊，来历竟然是这么一件小破事！
他当是多么难以跨越的惨痛经历，就因为他几千年没回家？？
叶棐忍了很久，才忍住没将这制造麻烦的家伙给一巴掌拍死。
好吧，心魔肯定是一点一点聚成的，那么多团黑雾，总不能都因为他才产生。这个场景，不过一个开始。
叶棐看向一脸不安的黎顷，感慨对方果然如记忆般。
他一边准备念咒术回到无涯空间那边的时间，一边跟一百万岁年龄的黎顷告别：“呆子啊呆子，我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棐，本座来自数百万年后，现在搭理你，不过是气不过罢了。”
黎顷不舍地看着他：“我猜到一些……不过，你真的不留下吗？”
叶棐想到黎钧，撇嘴，难得如过去一样孩子气地说话：“有个比你还呆的，在那里等着本座给他当垫脚石背景板。”
黎顷苦笑一声：“那我想知道，数百万年后，你我还住在先天母林吗？”
叶棐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大发慈心，没有直接告知这货，他自己将来背信弃义，殒身将发小封印的事，只道：“我来时，咱们有四百万年未见了。”
黎顷又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忍受四百万年不与棐待在一起。
叶棐嗤笑不已：“我骗你又没什么好处。”
真相，远比这呆子能想到的还要残忍。
“棐……”
“别啰嗦，有话赶紧说！”
黎顷生来完美的脸庞扬起一个邪神boss君许久未见过的腼腆微笑：
“若我与你分开四百万年之前，都没有说出那句话，以我的性子，想必以后也不会说了。时间回溯的法术很难创造，我至今只知皮毛，今时今日的我，和过去与你初见的我，亦或者今后与你分隔数百万年的我，都不能算一模一样的存在。今天很难得，见到以后的你。所以我想现在就告诉你，提前说，以后就没遗憾了。 ”
这一段话有点长，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棐，我心悦你，久久。”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四百万年的告白
第63章 黎钧已死
黑影渐渐穿过月盘中央， 乌云遮蔽了冷清的炼华，肃穆萧萧，芳草无情， 塔中， 人更显落寞。
傅临风将带来的酒一饮而尽， 晃着如自己心意般空荡荡的酒杯，明明离旧友只隔咫尺， 彼此距离，早已经跨越山海，跨越数百万年的纵深。
他坐在遥远的万古塔外， 所思所想， 已经来到数万年后。
盘旋于空中的神器落下，重回主人袖里乾坤中。
肖云泽解除打坐的状态，走向傅临风：“天魂九魄刀离手， 又以分体来见我， 你真身，究竟在图谋什么？”
分体冲他淡淡一笑， 即在长袖落下时， 化为一周细细的金色粉尘， 散落各地，无处寻觅。
满室只余下肖云泽，与那弥漫于空中， 久久不逝去的烈酒之味。
无涯空间内， 南川一个跃步跳至大梦剑前，想要伸手触摸一下剑柄， 被瞬间震慑弹开，只能过去守着法阵另一方位的西丰林处。
“老东西， 你钻研阵法比我久，可能看出，师尊这摆的是什么大阵？”
西丰林摇头，捋着唇下白色长胡子，道：“拙眼无能，看不出尊上之意。”
南川眼睛转了几圈。
他和西丰林傅临风三者奉命镇守大阵三个关键所在，这阵法内在奥妙，他们三却是不知情。
只知道大阵需要大梦剑、天魂九魄刀两神器截去阵内所困之人生机，如何施展，一应由师尊掌控安排。
这阵法的威力极大，能灭去神尊黎奈，只是后面两大神器忽没了反应，让人疑心阵法失败。
南川又往傅临风处转了圈，见他刚收回分体，合眼立于山壁之上，飞去讥讽道：“神主这是在这儿爬山呢？”
师尊不在，这绿毛小子可是能使劲折腾。
傅临风瞥了他一眼，懒得出声搭理。
南川自讨个没趣，恨不得立刻撕毁盟约，将这货拉回明川峰制成傀儡，天天抽鞭子给他当洗脚的奴仆。
阵眼处白光大作，绿袍墨发的男子重回现世。
南川大喜，跳下去扑住叶棐：“师尊，事成了！多少万年啊……恭喜师尊得偿所愿！”
西丰林与傅临风亦赶到，前者笑容展开，恭祝尊上大功告成。
只是那最该高兴的筹谋者，此时却表情莫名，黯淡里透出几分苍凉的味道。
南川松开叶棐的背，退后几步，对此不能理解：“师尊，莫非黎奈老贼还未被您诛杀殆尽？”
活了上百万年的老贼，确实可能留有后招。他们虽突发制人，难保没有疏漏之处，给了黎奈逃出牢笼，重返神穹的机会。
叶棐望向小徒弟，无间道抽风刀男，以及跟自己一起领盒饭的反派手下，连叹气的力气仿佛都失去了。
他只道：“黎奈，已死。”
余下三位神袛不约而同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傅临风抬眸反看向叶棐：“你在想，接下来如何面对黎钧？”
叶棐伸手，往前招了一步，刺入山壁中的大梦剑重回他手中：“神子黎钧，在混乱中，与神妃杨霏一起，葬身诸天神殿。”
南川一愣：“师尊何时修了言灵法门……”
叶棐低头清浅一笑，拂去一身毁灭的气息，抬脚向无涯空间外走去，双手拨开隔离的屏障。
西丰林随之而出。
傅临风走在最后面，见南川还是一头雾水，开口道：“并非言灵类法门，是今后神穹史册上的文字。”
神官司辰，记载神穹过往。
春秋无情，记下的东西，却并非不可改动。
时间回到大婚之时。
黎钧眨了下眼睛，握紧身边妻子的手，是他感应错了，刚才分明有什么动静……
殿中央，神尊黎奈原本站着的地方，涌起墨绿色的浓郁烟雾，无数自带意识的飞叶扑涌空中，袭击众神。而那突然从大殿各处冒出的藤蔓，也非一般神植，蛇形于地，片刻占领大殿各处，神力稍弱一点的宾客，皆被那些藤蔓缠住肉身脚脖，吊到空中，连主动脱出神魂都不可。
众神惊恐地看向那伪装成神尊，此时显露真身的绿袍墨发的男子。
俊美无双的容颜，阴郁冷鸷的嘴脸，以及他手上跳跃窜动的一团绿色火焰。
火焰周遭，神力被吸收到枯竭。
白言瞪大双眼：“不可能！魇世邪火怎么可能还存在于此界！！”
西丰林、傅临风与南川三者终于现身，皆站于绿袍男子身后，显然对此事知情已久。
众神中，那些早被南川用牵傀丝控制的下阶神袛，亦不再伪装，突袭身边神灵，束缚后拿来向新尊主邀功。
黎钧攥紧杨霏的手，直视来袭者的头目，那站在中央的邪神：“我祖父在哪里？”
叶棐平静地看着他：“死了。”
“不可能！”黎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或者说，在他理智中，这一点根本不可能有谁能做到。
叶棐：“你们黎氏一族的性命，本座今日就收下了。”
黎钧松开杨霏的手，狂怒中大声呼唤：“大梦剑，来！”
说战便要战，混乱中，剑并未随主人心愿，到他手中。
叶棐缓缓取出大梦剑，轻弹了一下剑身：“你在，找这个？”
黎钧怔然于原地。
怎么会……怎么会……
叶棐依旧镇静，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你很天真。”
黎钧忍不住问出在场所有神袛都疯狂疑问的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腐朽的神廷，过了百万年的安逸日子，竟然连曾经的尊王都忘记了，怪不得如此弱小，不堪一击呢。”
南川适时出声，无情嘲讽道。
这场大婚，除却他们，六大神主，只有白言到场，不难对付。剩下的，皆是虾兵蟹将，顺带收拾了。
白言被西丰林缠住，各类符文阵法交杂一起，难以分心或者脱身去援助黎钧，听了南川的话，也只是心下一惊，想起这邪神可能的身份。
世人忘记他，但司辰不会。
白言幼年，曾在神官司辰处修行，见过许多书籍，其中有一本，隐约提到一些模糊的关于邪神的记录。
白言受西丰林重重一掌，琴弦断开一根：“叶棐！”
黎钧不知自己为何听到这两字，心底下意识觉得，他该是很熟悉的。
场面混乱一片，只有他与那邪神面对面的地方稍显清静，没有动作。
“我！不会放过你！”
此言一出，莲火大作，聚于黎钧身前，形成一把白火剑，被神子断然握住，猛地砍向叶棐。
叶棐如当初黎钧应对被控制的自己那样，全然避开，任莲火灼烧空气，将整个诸天神殿内的神力都焚烧殆尽。
神子暴怒，嘶吼一声，纵跃空中，化成诸天虎魄兽模样，庞大的身躯前肢伏地，寻找最佳的攻击角度，有力的尾巴一甩，顺势卷上叶棐，拖至殿外。
尾巴为魇世邪火灼烧，黎钧吃痛，松开尾巴，叶棐直接跳他脑袋之上。
巨兽发狂，翻滚着想将那蝼蚁般大小的邪神摔死。
叶棐皱眉，主动跳下去，仰头望着小山一般大小的虎魄兽。
他第一次完完整整见到黎钧兽体，尽管是在这种情况下。
“黎氏，当灭。”
叶棐抬手，释放出一团魇世邪火，火焰瞬间逼退发狂的虎魄兽，并将其缩小至小猫模样。
净世莲火能阻挡魇世邪火，但可惜，火焰如今的主人，并不能与它最初的主人相提并论。
黎钧从猫身变回来，趴地上刻了两口血，他看着已经杀了他祖父，还要灭他全族的仇人一步步逼近，肉身已经痛到没有知觉，神魂微颤，染血的睫毛黏在一起，视线昏暗下来。
陨落……什么感受？
父神，母神，我要随你们而去了吗？
长剑落下，血汩汩流出脖颈，神袛无声地倒了下去，再无转世可能。
黎钧麻木的眼睛最后看到的，便是新婚的妻子，神女杨霏拼死一跃，落他身前，替他挡了那当头一剑。
初初成神的神女，遇上天地至宝大梦剑，道殒身消，魂飞魄散，并不难想象。
她还是来了。
为了救他。
“不——！”
待杨霏接下那致命一剑之后，黎钧才反应过来，表情扭曲到极致，发出歇斯底里震天一声。
他拖着已经残破不堪的肉身，在神石之上爬行蠕动，留下一条常常的血迹线，直到爬至杨霏身边，眼睁睁看着她瞬间魂飞魄散，而自己双手染血，不能触摸她最后一根发丝，不能再将她涌入怀中，不能再见她庭中用手掌接住落花。
“不……阿雨……”
黎钧眼眶深红，在空荡荡的地板上摸索，想摸索到妻子还活着的物证。
然而他注定是失望的。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蝼蚁，也值得你心疼？”
叶棐又握住了大梦剑，这次，不会再有人来相救了。
黎钧猛然转盯着他，绝望愤怒哀痛失望仇恨多种情绪交织于一体，代表极致仇恨的杀意夺眶而出：
“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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