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
放手吧。
胳膊上的手一僵,在片刻后终于松了力道,微微颤抖着垂落在了身侧。
沈哲攥了攥拳,大步流星拉开房门离开。
走廊的光线照进来,又一瞬间被合上,助理蹑手蹑脚地进来,本来是想看赵德的情况,却忽然被坐在那儿一脸泪痕的黎驰给吓懵了。
☆、他从来都不开心
“所以,你就把人放走了?”
赵虎从昨晚那通电话之后就眼皮一直跳,从邻市谈完代言后就马不停蹄往回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据小助理说,黎驰还哭了。
他走来走去,看了好几次对方的脸色,只是胡子没刮,眼底红血丝,眼圈发黑,像连轴转一个月没休息的状态,倒也瞧不出其他伤心欲绝的样子。
实际上,合作这么多年,赵虎就没见黎驰哭过。这人一路从少年孤狼般闯进娱乐圈,一走就是十年,靠的不仅仅是得天独厚的样貌身材,更是他身上有一股常人无法比拟的韧劲。
唯一一次,他见黎驰难受,是在酒后黎驰说,舍不得让沈哲跟他一起吃苦。
这一次,是他松开了沈哲的手。
两次相隔数年,记忆久远,却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何其相似。
“哎。”赵虎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坐在黎驰身边,一时心情也有些迷茫,“如果连你俩都分了,我还哪来的信心娶媳妇。”
黎驰一直坐在沙发上,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对着门口,听到这话才开口,声音沙哑,“你娶不到,是客观因素。”
比如,长得丑。
噗。
赵虎莫名又被扎刀,默默痛苦地抹了把脸,顿悟过来大佬始终是你大佬,就算伤心难过也不是他们这种凡人能调侃的。
但玩笑过后,黎驰嘴角的弧度又变得僵硬,似是无以为继的坚持。
“老大,算了。”赵虎拍拍他的肩膀,面色复杂道:“这样笑不好看。”
于是,黎驰的嘴角眉梢全都拉拢了回去。
他反复捏着自己的左手,半晌才问了第二句话,“他去哪里了?”
这个他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赵虎早有准备,从善如流道:“回拳馆了。”
“嗯。”黎驰低低应着,指尖掐得有些用力,却还是没忍住,“多看看他有什么需要?”
“好……”赵虎应得几乎生无可恋。
因为他太清楚,这十年来夫夫俩吵架的步骤跟顺序。永远是沈哲一声不吭去了拳馆,黎驰就当他回了娘家,他在中间当喜鹊牵线搭桥,一般不超过三天就和好。
或许,这一次也是日常操作也说不定。
赵虎乐观地想着……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他想起下午还有活动,结果抓起来一看,脸色登时就变了。
“老,老大……”赵虎声音都有些变了,他抓着手机有些六神无主,“沈哥他把拳馆钥匙留下了。”
黎驰手的力气一下失了控制,指甲在手背上刮出一道鲜红的印记。
他怔怔看着那道血印子,感觉很疼,疼得像是又要哭出来了……
忠义拳馆是黎驰成名后送给沈哲的第一份礼物,那时候他已经没办法出现在公众场所,在生日当天把钥匙放在了出租房的桌子上,然后在跑通告途中接到了沈哲的电话。
“黎驰,你怎么能这样呢。”电话那头沈哲的声音有些抖,混合着厚重鼻音,充满了久违的少年感,“你连房子都是租的,买这个给我,你是傻逼吗?”
那是两人在一起后,沈哲第一次骂他。
虽然态度仍是包容,但那种许久不见的蛮横却让他高兴了很久。
那天黎驰差点半路翘班去看自家的小傻子。
那些事情仿佛只发生在昨天,而今天沈哲又把钥匙原封不动放在了他们家客厅的桌子上。
“他失忆了,所以才这样的。”赵虎在压抑的恐慌里这么劝慰黎驰。
“是啊,因为他失忆了。”黎驰忽然回头盯着赵虎,眼神里前所未有的认真,“这才是真正的他。”
赵虎一下噎住。
他知道黎驰的意思,在真正接手黎驰之前,对于艺人生平大小事情他都有习惯掌握全部资料,而关于黎驰跟沈哲的感情,他也同样清楚。
这不是一段自然发展起来的感情。
是在意外,悲痛以及兵荒马乱里迅速结成的一种果实,它坚不可摧,却未必甜美。
所以黎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喉咙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一种无比难受的情绪紧紧裹住了他。
“老大,你有没有想过……”赵虎挣扎许久,还是决定开口,“把真相告诉他。”
黎驰抬眸看他,“然后呢,让他因为愧疚感恩,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怎么就笃定他不爱你?”赵虎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服气什么,竟是直接怼了自家老板。
而下一秒,黎驰就给出了答案,“因为他从来都不开心。”
真正相爱的人不是这样的,他需要的不是沈哲的妥协忍让和包容,不是沈哲失去自我来迁就他,追逐他的脚步,不是沈哲一个人买醉喝掉的伤心跟难过,不是他们的渐行渐远。
“我只是不敢承认。”黎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么多年握住的似乎都是一场虚妄,他的声音沧桑而悲凉,“我在他落难的时候挟恩相报,逼他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养着他,送他拳馆,给他打了一个笼子,让他只能跟着我飞。一旦抹掉这点恩义,他就不会喜欢这种生活。所以,他跟我说,他累了。虎哥,我不能不放手,我自私了那么多年……”
那天赵虎听他说了很多,那是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他听到黎驰的心里话。
十年前这段感情的契机,其实一直是他们心头的一个结。
所以沈哲逼问的时候,黎驰不愿意说,他宁愿被误解,也想给沈哲快乐。
孙庆祥最近很苦恼。
本来事业有成,女朋友即将成为户口本上的媳妇,一切圆满得恨不得每天喝二两二锅头,但一切打从沈哲住进他家开始就不一样了。
老妈的海鲜店没他的位置了,亲儿子不是亲儿子了。
女朋友变成了小迷妹,准媳妇也有点悬乎了。
可偏偏每次一提起黎驰,沈哲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揍他,一顿两顿还好,久了他也吃不消,只好闭嘴让夫夫俩自己消化矛盾。
“哲子诶,快坐下,歇歇吧。”终于,某天孙妈眉目慈祥地招呼免费帮工供吃住的沈大佬,想招呼对方入伙海鲜店。
结果沈大佬特别尴尬地表示自己囊中羞涩。
孙妈有些惊讶,“你那个拳馆呢?”
沈哲摸摸鼻子,笑得有些勉强,“那都不是我的东西。”
说起这个真的是沈哲心头的一根刺。
他原本以为自己跟黎驰差距再大,好歹大小还是个老板,没曾想那天回家要搬走,收拾东西就发现了产权证书。
那证书说明了拳馆是黎驰所赠,后来沈哲又还回去了,所以实际上的归属人还是黎驰。
到头来,他这十年来就混得个两袖清风,家徒四壁。
“诶,孙妈,我过阵子就出去找工作,也不好一直在你这儿。”沈哲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很丧,可兴致确实是一直不高,“我本来是想去找我爸的,可他……”
移民娶了外国妞。
可是话没说完,孙妈立刻就哎哟一声,赶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哲子,你可不能这么想,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啊。”
“啊?”沈哲张了张嘴,心想我去找自家老爸又不是搞偷渡……
孙妈摸摸他的头,还要再说,碰巧孙庆祥端盘子经过,听到门缝里传来的对话,瞬间就冲了进来。
“诶诶,老大,快快快帮忙!”
他二话不说拉着沈哲就跑,完全不给老妈留机会。
沈哲这段时间跟黎驰处习惯了,也没什么恋家情节,小时候打架就不愿意跟老爹说,长大了没出息就更不愿意让老头知道,偶尔感慨也只是说说,后来孙庆祥跟他彻夜谈心,总算把这一关给卡过去了。
“老大,你是真不想跟黎哥在一起了?”孙庆祥至今想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你就那么愿意我当见不得人的玻璃啊?” 沈哲踹了他一脚,仰头倒在露台上看星星,嘴里还犯嘀咕,“你说我上学那么讨厌黎驰,怎么最后跟他搞基了?”
这一点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想不通。
“是啊,要不是……”孙庆祥有感也想来一发,结果说到一半立马卡了壳,愣是把几个字囫囵吞枣又咽了回去,含含糊糊道:“其实你早有当基佬的迹象了,比如你喜欢紫色,还特别关注黎驰,连校花便当都要吃一半再给黎驰,当时你种种迷惑行为,都能作为你当玻璃的基础。”
“我滚你丫的基础。”沈哲翻身连环十八脚,直接把孙庆祥踢下自己的床,自己占据了席梦思,想了一会儿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猛地就是一个卧槽。
“那丫不会是当初误会我在追他吧?!”
所以那天晚上他说的时候,黎驰才那么生气跑去洗手间老半天。
孙庆祥:“……”
后知后觉的老大,你把人家黎大佬掰弯了还不想负责。
想想后来黎驰为了自家老大拼死拼活的样子,他顿时为黎驰鞠两行清泪。
后来挺长一段时间,周围朋友都在劝架,唯独黎驰一直没消息。
一开始沈哲还佩服对方干脆果断,然而时间一长,他心里又有点别扭了。
某天早上,他突然睡醒就决定了就业方向。
“老子还要继续当明星。”
膈应死丫的。
☆、我想再试一次
凭什么狗男男能成双入对,走上人生巅峰,他这个十年的糟糠之夫就要落魄给别人端盘子?!
沈哲表示不服。
他也要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气死那对狗男男。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于是整顿好心情的第二天,沈哲就联系了赵虎,“下一期节目啥时候拍?”
那边赵虎静默良久后幽幽道:“没得拍了,赞助商撤资了,整个项目叫停。”
“啊?”沈哲愣了下,颇有些一针被戳破气球的失落,嘀咕道:“什么破赞助商,上学老师肯定没教过他什么叫坚持的美德……”
“……沈哥。”赵虎在对面颇有些一言难尽地提醒道:“赞助商是赵德,就那晚被你打的那个。”
额。
沈哲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天回过头他还在想,对方这么怂,被打了都没动静。
敢情是早就动手了,他还被蒙在鼓里。
“那个,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签约了,也就没给你接活。”赵虎也没料到沈哲还能再打电话过来,偷摸瞄向不远处正看着报告半点没翻页的老大,琢磨了下继续道:“沈哥是改变主意了吗?”
“没有。”沈哲一秒不带犹豫地否认,想了想又问道:“我想继续拍电视,如果单独聘请你的话,要多少钱啊?”
本人一分钟一万块不二价。
赵虎好险嘴上没把门,将猎头挖角的价格给报出去了,真要这么说了,恐怕明天他就得被炒鱿鱼。
作为一位洞察老板心意的好下属,赵虎十分审时度势地豪迈道:“诶,咱俩谁跟谁啊,沈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就平时跑跑腿打打杂的,你要有心想拍戏上节目,通通包在我身上,以后飞黄腾达了请我吃饭喝酒就成。”
反正他的薪水,有老大付呢。
那边的沈哲却已经留下了老母亲般感动的泪水,无比深沉道:“虎哥,这么多年,我最大的好运就是有你这么个朋友。”
赵虎后背一凉:“……”
哥,你千万被这么说,老大会砍死我的!
“额呵呵,客气客气了,这事儿我来搞定。”他侧过身尬笑,躲开了不远处射过来的渗人目光,又试探性问道:“沈哥,你跟老……”
大字还没说完,沈哲便猛地一声暴喝打断道:“你别跟我提黎驰那货,也比跟我提黎驰的名字,我现在最不待见的就是黎驰。以后黎驰是生是死还是结婚生孩子,你都别告诉我,黎驰这两个字,以后就是我禁区。”
话音刚落,电话线啪地一下被挂断。
听到那头的嘟声,赵虎愣了好半天,心想你丫的自己数一数刚刚说了多少遍禁区。
内心还没吐槽完,背后骤然一阵阴风袭来,赵虎神经反射地一回头,便瞧见自家老大不知何时瞬移过来,站在桌前目光沉沉盯着他手里的手机。
“他说什么?”
赵虎一秒不敢延误,一五一十倒豆子一样交代得清清楚楚。
“嗯。”黎驰听完,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子,片刻后走回办公桌旁取了自己刚刚翻看的文件夹过来,翻开其中一页,推了过去,言简意赅道:“给他接这个。”
“哦哦。”赵虎一边发挥着下属的狗腿功能点头如捣蒜,一边把文件接过去,等看到上边的综艺题目后,后面的好字陡然卡在了喉咙里。
然后,他意识到一个更为荒诞的事情,拎着文件的手抖成了帕金森,“老老大,你不会也想参加吧?”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楚楚可怜地望着对方,希望对方可以垂怜,可惜——
“嗯。”黎大佬毫无人性地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晚上,接到通知的叶北辰驾着路虎杀到黎驰家里。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抱着他的大腿开始嗷嗷哭,“我错了,黎大佬,我不该碰你的小娇妻,不该擅作主张去为难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可以去解释去弥补去忏悔,但我求你,你真的不能接那档综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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