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啊!”可不等老板搭话,长长的队伍已齐声谴责。
“我才刚排好……”年知非为自己辩白。
“那也要排队啊!”队伍并不买账。
拿着烧饼站在一旁的齐耀辉扭头看了眼这至少七八米长的队伍,上前一把勾住年知非的脖子,把人拖走了。
见到齐耀辉将那已经被咬过一口的烧饼递到他嘴边,年知非即刻坚贞不屈地撇过脸去。
齐耀辉叹了口气,随手将那烧饼掰成两半,又将没被咬过的半截递回去。“这样可以了吧?”
年知非这才一脸委屈地接了过来,看看手上那只剩下半个手掌心大小的烧饼,他忍不住心疼地说:“我排了半个小时……”
“那就谢谢啦!”齐耀辉毫无诚意地随口道谢,迅速换了话题。“怎么跑这边来玩?要看南省的民俗特色,你该去老城区啊!”
年知非低头咬了口烧饼,咽下后才不慌不忙地答道:“才一天的时间,我随便逛逛。”
虽然知道年知非没有控诉的意思,但齐耀辉仍是耐心解释道:“于局昨天打电话给我,警察总部派人到海城视察工作,下星期就到了。正好赶上这桩劫机案,我们早点回去,说不定有机会见总部的大佬,对你以后的升职有好处。”
说着,他又一拽年知非的胳膊。“走吧,趁还有时间,哥带你去逛老城区,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南省!”
不到三个小时,齐耀辉就后悔了。
年知非大概是八辈子也没出来旅行过一回,难得赶上一次就跟脱缰的野狗一样撒欢。看什么都兴致勃勃,吃什么都绝顶美味,买什么都好便宜买买买!小小的一个南省古城,明明半天就能逛完,结果三个小时才走了两条街。从烤豆腐吃到八宝饭,从布农铃买到咖啡豆,在年知非眼里就没有一件东西是不好的。若非齐耀辉拼死拦着,年知非甚至差点给总队的同事们一人买一身民俗服装回去。
“……这个是什么?”
见到年知非又停在一家纸坊的橱窗前探头探脑,齐耀辉终于忍无可忍地插到年知非的身前。不等他反应过来,齐耀辉一弯腰、一伸手,一把将年知非拦腰扛起。
真特么心累!带小朋友去春游也不过如此了吧?齐耀辉忍不住暗自感叹。
“啊!齐耀辉!你干什么?”被齐耀辉扛走的年知非连声惊呼,“快放我下来!”
齐耀辉充耳不闻,迎着落日大步向前。“很晚了,饿,哥带你去吃饭。”
注意到路人皆对自己指指点点,年知非脸都红了,挣扎着喊:“吃饭也先放我下来啊!别人都在看我们,好丢脸啊!”
齐耀辉闻言,不但没把年知非放下来,反而很大力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两下。“你乖乖的,哥不累!”
听到身边传来清晰的窃笑声,年知非忍不住埋头进齐耀辉的后背。隔了一会,他终于压低声冷冷说道:“齐耀辉,你是选择放我下来,还是我摔你下来?”
齐耀辉:“……”
吃过晚餐,两人并没有急着回去休息,而是在齐耀辉的指引下又去了海边的一家清吧消遣。
踏上高高的吊脚楼,好奇宝宝又四处张望。这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吊脚楼是全木质结构,屋檐高低错落,窗花雕刻细腻,古色古香十分有韵味。
吊脚楼有三层,底楼是厨房和员工休息室,二层和三层是清吧。二层的面积不大,除了正前方的一处小小的表演台,就只有十来张木质的桌子随意摆放在室内。许是时间尚早,清吧内的客人极少,表演台上也只有几个穿着民俗服装的男女正拿着民族乐器自娱自乐。
齐耀辉和年知非选择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定,点了两瓶啤酒和一碟薯条。不到一百元的消费金额让年知非有些不安,清吧内的服务生却依然面带笑容,也没有强行推销商品。这令年知非对齐耀辉先前说的“一家不错的清吧”究竟“不错”在哪里,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待服务员将两瓶啤酒送上来,齐耀辉随手拿起一瓶与年知非碰了一下。接着,他也不理年知非就先灌了一瓶。然后,又叫来服务员,再点了一打。
年知非一见齐耀辉这喝酒的架势,立时叹了口气。他跟齐耀辉相处一个下午,早就意识到齐耀辉兴致不高,似有心事。如今见他果然借酒消愁,年知非只花了一秒钟思考便决定:由他去,反正也劝不了。
好在,齐耀辉只是借酒消愁,却没有刻意酗酒。喝完半打,他便翻出了桌上的玻璃杯,开始慢慢小酌。扭头注意到年知非正扶着椅背托着腮津津有味地观赏窗外那条被霓虹映衬地五光十色的湖泊,齐耀辉也换了个方向,伸手搭上年知非的肩头。“第一次来南省?”
年知非沉默了一会,缓缓点头。
“这里很美,是吗?”齐耀辉轻轻一笑,也不等年知非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最美的还是这里,山美、水美,人也美。可惜,最美的花,往往开在最黑暗的深渊……知道南省这一年至今,破获的毒品案有多少件吗?……超过一万件,是全国之最。我以前在这里当了七年的缉毒警,T国、M国,都是向我国倾销毒品的大户。南省,就是这场战争的最前沿。我老爸以前也在这里干了十几年,齐老虎,听过这个名号吗?”
可能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靠亲爹才升职,工作中,齐耀辉从来不会跟人提到他的父亲。
第一次听齐耀辉提起齐震东,年知非不由诧异地瞥了齐耀辉一眼。过了一会,他点点头,答道:“听过。警队的同事说,是毒贩给齐部长取的绰号。”
齐耀辉低头笑了笑,续道:“他年轻的时候,势力最猖獗的是M国的吴弥、吴沙两兄弟。老头子花了近十年时间才打掉他们。没几年,T国的帕桑又起来了。六七年吧,七年多才干掉帕桑。结果我这次来,又听说这几年有个叫兴蒙的T国人也很嚣张……”
“你想调回南省?”年知非了然发问,扭头看向齐耀辉。
齐耀辉猛然一窒,亦对上了年知非的眼睛,没有应声。窗外,斑斓的霓虹混合着柔和的月光一同映衬在齐耀辉的脸上。仿佛浮世繁华在他身上缓缓流淌,而他却始终皎皎如月。
年知非知道他不该多问,但是……也许是月色太清、也许是霓虹太美,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仍是忍不住追问:“你想调回南省,不仅仅为了兴蒙、为了继承齐部长的事业,是吗?”
齐耀辉很久没有答话,久到年知非情不自禁地转过眼去,开始暗笑自己不知分寸。他终于轻声言道:“年崽,你有没有……有没有试过一直思念着某个人?他很亲近却又很遥远,很陌生却永远都在你的心里。他跟你一起成长同一阵线,是你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有他在,你就永远不会绝望。”
是“他”。
年知非知道,齐耀辉说的是“他”,那个云向光两次提起的“他”。“他”是那么地强大,连云向光都不敌,何况是年知非呢?
“你找到他了?……恭喜。”年知非轻声说道。
“他死了……我早该接受现实,他死了……”齐耀辉忽然埋下头不再出声。
年知非沉默地望着齐耀辉,右手在半空停留了很久方才缓缓地落在对方的肩头,用力摁了摁。
下一刻,齐耀辉猛然挺起身,将年知非紧紧抱住。
这个拥抱突如其来,教年知非吃了一惊。他在齐耀辉的怀里僵了一下又逐渐放松,轻抚着他的背脊柔声道:“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齐耀辉没有哭,他把头搁在年知非的肩头,用力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那轮圆月。明月高悬,亘古不变,冷眼旁观着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温柔又决绝。
“……我会回南省的,很快。他生前我没能为他做到的事,他死后我希望能为他完成。”齐耀辉一字字地说道,缓缓松开年知非看着他的眼睛。“但在这之前,年崽,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年知非轻蹙眉心,微微侧头,望着齐耀辉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醉。”齐耀辉一寸寸地凑近年知非,让彼此呼吸交融。“……现在也没有。”
话音方落,两人的嘴唇便再度贴在了一起。
年知非整个人如触电般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推上齐耀辉的肩头。可不等他用力,齐耀辉已然抓住了他的手,慢慢地贴到自己的心口。
年知非能清楚感觉到,就在他的掌下,齐耀辉的心脏在“扑扑”跳动。就跟他自己的心脏一样,跳地那么慌乱、那么用力。
渐渐地,两人的心跳到了一起;渐渐地,年知非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前方的表演台上,一个悠扬温柔的女声浅吟低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75章 大佬
第二天,齐耀辉严辞拒绝了南省警方意图公车私用送他和年知非去机场的请求, 搭乘早上八点的班机返回海城。
一路平安。
一路无话。
直至飞机在海城机场降落, 年知非小媳妇似的帮齐耀辉取了行李, 亦步亦趋地追在齐耀辉身后出了机场大厅来到候车点, 齐耀辉仍高冷地不发一言。
眼见候车点人流不多, 很快就能排队上车,年知非忙压低声道:“齐耀辉, 我都道过歉了……”
“哼!”双手抱胸跟大爷似的站在年知非身前的齐耀辉重重一哼, 把头撇到一旁。
“我真不是故意的。”年知非偷盱着齐耀辉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
“对!我是故意的, 所以我活该!”齐耀辉阴阳怪气地回道。
年知非登时面红过耳, 过了很久,他才伸手牵了牵齐耀辉的衣袖,嗫嚅着说道:“那……那我保证以后都不踢你了,还不行吗?”
只这一句,齐耀辉原本如寒冰般的心肠顷刻化为一滩温水。他扭头飞快地在年知非的唇上咬了一口, 说道:“明天你可以不来加班, 但明天下班之前, 我要看到关于劫机案的报告在我的邮箱!记住, 不能少于五千字!”
年知非吃惊地捂着嘴唇怔愣地看着齐耀辉,慢慢点了点头。注意到出租车已经停在齐耀辉的面前, 年知非忙又上前一步,一面帮齐耀辉将行李箱放进后备厢,一面小声说道:“你这个样子……明天也别去总队了吧?”
“我有分寸。”齐耀辉随口应道。
可当他见到年知非放好了他的行李箱又拎起了自己的, 齐耀辉又即刻皱眉厉声呵斥:“干什么?我跟你顺路吗?干嘛要搭同一辆车?我还在生气呢!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说完,齐耀辉又怒哼了一声,岔着腿坐进了出租车。直至车子启动,他还不忘放下车窗,背对着年知非伸出一只中指。
年知非见状顿时哭笑不得,机场上的习习凉风也吹不散他脸上的热度。
周一上班没多久,总队的同事们就发现:他们的齐队对年知非的态度更恶劣了!
交报告,齐耀辉大骂:“你这写的什么狗屎?拿回去重写!”
泡咖啡,齐耀辉大骂:“你这泡的什么狗屎?拿回去重泡!”
就连中午使唤年知非去食堂打包一份午餐,齐耀辉都能摔着筷子大骂:“你这打的什么狗屎?你想咸死我吗?!”
眼看齐耀辉作妖了一个上午,总队的同事们都觉得年知非应该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们彼此互视一眼,一致决定:一会打起来,他们会帮年崽关好门。
哪知,年知非非但没有动手,反而好脾气地回道:“那我帮你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总队的同事们:“……”
“年崽,你不能这样啊!”同事们痛心疾首,“你不能因为这次来咱们海城视察的大佬是齐队的亲爹,就对他这么卑躬屈膝啊!”
“咦?”年知非却是一脸惊讶,“这次是齐部长来海城视察啊?”
“你不知道啊?”同事们又异口同声。
年知非茫然摇头。“我才刚回来,没人跟我说啊。”
“那你今天为什么对齐队这么客气啊?”萝卜忙一针见血地追问。
这一回,不等年知非回答,齐耀辉已一脚踹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只见他环胸分腿而立,瞪着整个办公室的同事声色俱厉地言道:“我是他上司!他对我客气点,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率先答话的居然不是老严,而是年知非。他甚至还快步上前,一脸狗腿地扶着齐耀辉又返回了办公室。
眼见齐耀辉办公室的大门在自己眼前阖上,大伙俱是目瞪口呆,只觉世界观崩裂。唯有老严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搀扶着齐耀辉坐回位置上,年知非亦不禁小声警告:“齐耀辉,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齐耀辉傲娇地一哼,迅速回道:“我昨天洗澡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还肿着呢!”
年知非立时一噎,半晌才又低声下气地劝道:“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这种伤能去看医生吗?!”年知非话音未落,齐耀辉即刻恼羞成怒地瞪他。“看了医生我要怎么说?”
“我踢的,我认了还不行吗?”年知非无力道。
却原来,齐耀辉和年知非第二次接吻,年知非的信息素忽然失控,脚上的监测环发出警告。听到监测环的声响,年知非不及细想,本能地踹了齐耀辉一脚,然后翻身从窗口跃下了湖泊。
待年知非冷静下来,浑身湿漉漉地游上岸又返回清吧,他才发现他那一脚委实踹地不是地方。齐耀辉横摔出去撞翻了三张桌子,直至年知非回来都没能站起来。
“那医生就该问,是打架,还是强奸未遂?”齐耀辉冷冷道,“然后很快警察就来了,再很快我们俩在警队又得再出一次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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